狸吉他們被迫參加艱苦修行,已經過了兩個禮拜以上。


    早乙女乙女在其他「so」成員身處修羅場的期間,自由自在地在朱門溫泉生活。


    睡到自然醒、吃飯、泡溫泉、晃到喜歡的地方畫畫。生活自由平靜。今天她也一大早就到沒半個人影的林間道路閑晃,隨便找棵倒下來的樹木坐下,發呆浪費時間。


    ——但她的內心一定比誰都還要動蕩不安。


    為了參加比賽的健全圖片,她一張都畫不出來!


    想畫出「健全圖片」的素材,朱門溫泉裏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透過早乙女乙女的筆,蒼鬱樹木變成從地上長出的肉棒,積雨雲變成被巨人吸吮而向天空伸展的胸部,運來涼意的平靜河川化為波濤洶湧河川♂,將精子送到身為母親的大海中。


    倘若她看到一對恩愛夫婦,便會心想「那種體格差,他們晚上會使出什麽樣的摔角技?」試著打草稿,還會幻想不小心偷看到父母在做什麽事的小孩,隔天早上尷尬吃飯的模樣。


    時間白白流逝,早乙女乙女手中的筆一動也不動,完全無法將那些健全景色按照原本健全的模樣,畫出有魅力的畫。


    因為她相信,自己能畫得最有魅力的題材是人的本性,而人的本性是他們滿足性欲的模樣。


    享受性愛才是人類的本質。


    除此之外的姿態不過是過眼雲煙。想看表麵事物的話,隨便拍張照片即可,完全沒必要畫圖。


    想畫人類光明麵的本質就描寫有愛的猥褻行為,想畫人類黑暗麵的本質就描寫無愛的猥褻行為。


    那成為早乙女乙女這名畫家為了畫出自己滿意的畫的重要要素,身為畫家的自尊,不允許她畫出無法令自己滿意的畫。


    若是以前,她可以采用「埋頭猛畫,不滿意就燒掉」的亂槍打鳥式戰術,在失敗過程中修正問題。


    然而現在的乙女品嚐過以猥褻為題材的眾多圖片帶給她的滿足,以「健全」這種題材畫出來的畫,在她眼中是即使練習也會讓她覺得不快的垃圾作品,指尖為之僵硬。


    「不過,乙女妹妹到目前為止公開過的畫,人家很喜歡喔?那些竟然無法讓你滿意,乙女妹妹個性真難搞呢。人家脫去偽裝雖然是顆毛球,但人家喜歡自己唷?」


    「就算你這麽說,老朽無法接受所以也沒辦法。」


    乙女搔了搔亂糟糟的頭發,對身旁自稱「森之妖精」的人別扭地咕噥道。


    森之妖精。


    那是早乙女在朱門溫泉街閑晃時,一下子就混熟的可疑人物。


    是名像要隱藏身體曲線般,身穿輕飄飄粉紅色哥德蘿莉裝、下半部的臉用大麵具遮住的中年男性。


    早乙女第一次遇見這個人時,他異樣的打扮和詭異到不自然的扭捏動作及說話方式,令她十分警戒。


    但試著交談過後,早乙女發現他是個莫名樂觀的健談男人,隨著他們碰麵的次數越來越多,她變得會把「so」和猥褻圖片的事巧妙地說得模棱兩可,幾乎把煩惱都跟森之妖精傾訴。


    原因或許在於,森之妖精總是以搞不好會被善導課盯上的詭異打扮出現在她麵前,妻子過世、獨生女離家出走的境遇,他也滿不在乎地跟她說了。


    「嗯——不用那麽緊張嘛。不在時岡學園也可以畫畫吧——?」


    「也不能這麽說。」


    這件事乙女沒有跟「so」的成員說過,乙女老家是曆史悠久的名門,而她是必須繼承家業的人。家裏的風氣就是不樂見她畫圖。


    然而乙女最喜歡的事就是繪畫,她瞞著家人得了好幾場比賽的獎,成為時岡學園的特殊待遇生,在這個既定事實下一個人住,才勉強抑製住老家的反對。


    對沉迷於「猥褻」這個最棒的題材、用靠賣畫累積起來的收入輕鬆維持一人生活的乙女來說,會不再是特殊待遇生完全是個盲點。


    然後——這話她沒有對森之妖精說——要是交不出健全的畫,早乙女很可能被學校或善導課懷疑是幫忙「so」的畫家。


    乙女現在無論如何都得畫出健全的畫。


    「哦?最近的合法小學生果然很辛苦呢。」


    「你要老朽說幾次老朽是高中生!不要創造奇懌的辭匯!」


    「可是啊,也就是說是這樣對吧?乙女妹妹搞不懂自己在比賽中得過獎的畫好在哪裏?」


    「唔,呣。哎,正是如此。」


    這番話像在把她當傻子看,但盡管聽起來有點敷衍,森之妖精還是指出了問題核心。


    早乙女總是被森之妖精玩弄於手掌心。


    「自己都不理解自己、討厭起自己時,最快的方法就是讓其他人告訴你你有多棒唷~……比如說這個嘛,收集乙女妹妹目前在世上發表過的作品,在朱門溫泉召開個展怎麽樣?會來這條街道的全~都是會喜歡乙女妹妹的畫的人,一定能聽見好評價。」


    讓別人給自己建議也是乙女前陣子想過的方法。


    雖然那時她犯了選擇鬼頭鼓修理這個錯誤,不過森之妖精的意見感覺確實會聚集起好的評價。


    「可是啊,暑假隻剩下兩個多禮拜了喔。老朽的畫散落於全國各地,想找或借的話,時間跟金錢都不夠啊。」


    「喔嗬嗬嗬嗬。不要小看森之妖精的神力。」


    森之妖精發出讓人想寫成濁音的含糊不清笑聲,不知道要用pm打電話給誰。


    「喂~是·人·家·啦。人家有點事想跟你商量——」


    他僅僅用了幾分鍾就講完電話。森之妖精俯視目瞪口呆的早乙女,說:


    「三天後唷。」


    突如其來的事態讓乙女跟不上話題,森之妖精「噗嗬嗬」透過麵具笑了。


    「三天後就能舉辦你的個展。大部分的畫當然都會找來。能讓你走出低潮期就好了呢~」


    森之妖精若無其事地笑了,彷佛他剛才動用的驚人力量是極其理所當然之物。


    ●


    「晚安——咦?狸吉,你幹麽臉色發青蹲在那裏啊?吃壞肚子嗎——?啊哈哈!真難看……呃,鼓修理是說自然的身體接觸有效嗎……?嗨狸吉,要不要我幫你唿唿肚子啊!你的臉看起來很想要喔!?」


    「不!不用了!那個,這個,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去其他地方嗎!」


    我現在基於「限製視野」這個理由,全身上下隻有臉上戴著品味差勁的蝴蝶眼罩,是超級全裸紳士3。


    而且不久前安娜學姐才打電話給我,我下半身正蓄積著伸展力(出自日本提倡運動的節目《伸展人》。主角伸展人的著名台詞為「伸展力開始蓄積在這裏了對吧!」)。


    這兩個禮拜,我勉強繼續撫子小姐那隻會讓人覺得她在強人所難的修行。


    八月也已經快要過了一半,我終於開始覺得由都梨不對勁。


    我們長期停留在同一條溫泉街,由都梨似乎試圖跟我增進情誼,所以我遇到她的機率有點高,這也就算了。


    讓我覺得她奇怪的決定性原因是——由都梨的言行舉止。


    剛開始,我覺得她應該隻是不習慣跟男性相處——特別是家人是下流梗恐怖分子的我這種人,但好像有點不對。她現在看起來也很緊張,看到我的蝴蝶眼罩也沒說半句話。


    她的行動簡直像被什麽邪惡怪物附身、唆使般,現在的由都梨就是這麽不對勁。


    我想仔仔細細、徹徹底底詢問她,但來到朱門溫泉後,我的時間大半都花在修行,遇到由都梨的機會隻有在修行中。


    要是我在這種時候跟聲音和動作都很大的由都梨有說有笑,就會引來注目遭受處罰,假如像現在這樣被她目擊我幹勁十足地全


    裸,她的攻擊一定不會隻是點到即止——早春時被華城學姐踹胯下的陰影浮現腦海——以由都梨的腳力,幸運的話是睾丸破裂,最壞的情況則是……會死。


    因此每次跟由都梨接觸,我都會讓內心化為虐待狂,避開由都梨。


    「啊嗚……這、這樣啊。哼、哼——!反正我也不想管你的身體狀況,你就自己在那邊痛死吧,笨~蛋笨~蛋!」


    由都梨留下一句像退場台詞的話,跑走了。


    我的心痛得跟金蛋被捏爆一樣,現在卻沒時間讓我惦記這件事。


    如果不立刻離開現場,以由都梨的個性,她一定會——


    「啊,是你嗎!撿了怪東西吃結果動不了的男生!」


    ——一定會擔心我偷偷找人來幫忙所以我必須快點離開我雖然這麽想但由都梨腳程變快了呢她社團活動應該很認真吧我該怎麽辦才好啊!


    「該死!」


    我藏進陰影處在口中大叫,然後動員這兩個禮拜被徹底調教、全身都變得跟雞雞一樣敏感的感覺神經,收集逐漸逼近的大叔情報。


    腳步聲聽起來是穿著拖鞋。聲音的抑揚頓挫很順耳。


    以及由都梨前去叫人後立刻就能應對、跑到這邊來,這位人叔一定是某間旅館的員工。


    可惡!由於員工知道我要修行,隻是稍微逃得漂亮一點的話還是免不了處罰。在被靠得那麽近的瞬間遊戲就結束了。


    不過,我不能放棄。


    我將堆在附近的酒瓶箱扔過大叔頭上,吸引他的視線,把白天我事先檢查過的看板當成踏板,衝到倉庫屋頂上。


    自從我實際體會到頭上無論如何都是人類視線的死角,就經常用這個方法逃走。同時我還想到「假如是在頭部比我胯下還低的幼女麵前,長時間露出下半身是不是也不會被發現?」這個可能性,好想死。


    ……嗯,我累了。


    ●


    結果,由都梨叫來的大叔聯絡撫子小姐,我和華城學姐感情良好地被扔進處罰溫泉。


    由都梨,真的請你饒了我吧……


    「……狸吉,這個處罰的數量,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用毛巾緊緊裹住身體的華城學姐眯起眼睛,像在責備我般提問。


    修行開始近兩個禮拜。接連不斷的強製混浴即將邁入三十次,剛開始大吵大鬧的華城學姐,現在也慢慢習慣跟我交談。


    可是相應地,她為求精神安定大量生產雞雞像,把華輪之間搞得跟新興邪教的根據地一樣。


    另外,同樣是為了紆解壓力,華城學姐用至今為止從未有過的高度集中力長時間埋頭閱讀a書,她的腦袋到底進化得多「那個」了?光是想像都令人害怕。


    「我有好好修行啊。今天狀況更是特別好。」


    再說華城學姐誤會了。


    可以的話,我也想避免混浴。


    為了不去注意華城學姐的肌膚、不讓胯下邪神覺醒,我必須竭盡全力用理性控製身心,華城學姐又有種在監視我一舉一動的感覺,讓我除了「那裏」外全身都硬邦邦的。不如說現在華城學姐混浴溫泉泡得比我還自在。


    而且——雖然由我自己說有點那個——我覺得事實上,我的確有在成長。


    與一次比一次難的修行難度相反,我被發現的次數穩定減少著。


    「會受到那麽多次處罰,那個,是因為由都梨不知道為什麽一直來找我。」


    「『由都梨』啊……」


    華城學姐嘟起嘴巴,沉默不語。


    習慣混浴溫泉是件好事,不過華城學姐很快就會像這樣安靜下來。能讓pm無效的手機似乎怕水氣,不能帶進溫泉,所以她得注意不要講錯話。


    「……幹麽?一臉猥褻,跟隻有下半身熟透的小孩一樣。」


    她完全沒在注意。


    「請你不要用那種聽起來很蠢的說法!是說,我才沒有一臉猥褻。」


    「是嗎?你的表情爽到可以加上雙手比ya唷。因為你看,那女孩從國中時期就對你很尖酸刻薄不是嗎?就算你知道她家是做什麽的,為什麽你能這麽心胸寬大地接受?我的話一定會排斥她到極點。」


    「……嗯——這個嘛……」


    再度被問到這個問題,我還是無法立刻迴答。我愣愣地盯著水蒸氣,用神智不清的腦袋開始思考。


    在這十分鍾間,我跟華城學姐都將身體泡在浴池中,自然閉上嘴巴。


    我越過跟由都梨一起度過的國中時期,抵達更久以前的記憶。


    「……應該是托安娜學姐的福吧。」


    「托安娜的福?」


    華城學姐歪過頭,迴應我的低語。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跟睡昏頭一樣肚量那麽大。十年前,爸爸做為恐怖分子開始正式行動,從那時候起,我就一直很愛鬧事。」


    一直跟住在附近的小孩吵架、對看不順眼的大人扔內褲炸彈——將包雞蛋的內褲投擲出去,擊中的話黏液內褲就會黏在對方身上。


    「當時我覺得爸爸跟英雄一樣,我自己也一直講黃色笑話,我不喜歡周遭的人批評、否定這點。媽媽好像也很煩惱該怎麽管教我。這時,我被媽媽帶到一間托兒所,在那裏遇到安娜學姐。時間是爸爸被逮捕的那一年,呃,所以應該是小學三年級左右吧……?」


    這段記憶十分曖昧不明,安娜學姐的事我卻記得很清楚。


    「安娜學姐跟現在一樣,對猥褻事物一無所知。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吧,安娜學姐沒有劈頭就否定我炫耀自己的爸爸、我講的黃色笑話,而是笑著接受喔。雖然她八成聽不懂那是什麽意思。」


    「對於跟初次見麵的女孩講黃色笑話的小學男生的存在,我剛剛不寒而栗。」


    竟然能讓華城學姐嚇到,過去的我真可怕。不過這個嘛,說到底那也隻是過去的我嘛?


    「無條件接受我的安娜學姐非常溫柔美麗,讓我一直長著刺的內心產生一個大大的空間。盡管由都梨對我那麽冷漠,我還是能考慮到她的處境、能繼續笑著,一定是托安娜學姐的福。」


    那時的我心想「如我我也封印猥褻,朝『健全』邁進,是不是就能成為跟安娜學姐一樣出色的人呢?」便決定以時岡學園為目標,結果卻是——哎,嗯。


    「……安娜現在雖然——嗯,變成那個樣子,但她是個心地溫柔的女孩,溫柔到讓人無法相信她是蘇菲亞扶養長大的。我也受過安娜的照顧。」


    華城學姐以這句話收尾,再度陷入沉默。


    我也跟著發呆眺望天空。


    叩——在我又開始聽見盆子放到地上的幻聽時,華城學姐突然輕聲說道:


    「我呀,從爸爸被逮捕到華城夫婦收養我的這段短暫期間,都待在設施。」


    我意外地「……咦?」了一聲。


    「那時配戴pm還沒有義務化。被徹底抹消戶籍的我,被當成遭遺棄的小孩送進設施,在那裏被裝上這個pm。」


    華城學姐指向纏在雙手手腕和頸部的無機質pm。


    「設施中會讓小孩接受國家主導的專門教育。教導小孩無論如何猥褻的東西就是不對,非得加以取締才行。我一直覺得自己像在被否定著。要是沒有那支手機,我應該撐不下去吧。」


    華城學姐說道,她還操作藏在設施中庭的手機,在半夜挖洞朝裏麵大喊「大人的雞雞是象鼻子——!」借以發泄。


    我好像在哪聽過這個故事。


    「而且,撫子幾個月後就來接我,所以我勉強撐了過去。月見草朧一定就是其中一個直到最後都沒逃出去的小孩吧。」


    華城學姐沒有看我,繼續說道:


    「不


    過,盡管我離開了設施,卻沒有逃出『否定』的漩渦。撫子也是,在撫子手下團結一致的朱門溫泉街的人們也是,他們雖然把我藏起來,甚至支援我的恐怖攻擊,但那是因為假如不管我這個人,我一個人也會發動恐怖攻擊,還很有可能被抓起來。大家其實都覺得我安安分分的最好。這是當然的。因為這條街道辛苦排除深植在生活中的猥褻,繁榮起來,而我是顆會將其破壞的活炸彈。我很感謝這裏的人,也很信賴他們。但我沒有敞開心扉。啊啊,還有大腿也沒有敞開。」


    華城學姐是跟嚴肅氣氛有仇嗎?


    「學校更慘。因為那裏是個不管怎樣,將猥褻事物和我爸——也就是我喜歡的東西視為『惡』,用健全將其全部否定的空間。為了不在校內露出本性,我隻能隱藏氣息、待人冷淡,但麵對這樣子的我,安娜也願意親切地對待,沒有半點厭惡。在小學、國中時都一樣,宛如天真無邪的小孩。她還告訴我很多與猥褻無關的樂趣。硬邦邦的心被融化,我大概也跟你一樣,曾經憧憬過她吧。」


    華城學姐沉默好一段時間後,像在耳語般低喃:


    「可是安娜她呀,隻知道正確的事,跟天使一樣。安娜沒有惡意地不斷重複『猥褻是絕對之惡,是應該被撲滅的東西』。我喜歡安娜唷。然後那個我很喜歡的人否定了我。那句話一直刺在我心中,即使她沒有惡意……不,正因為這句話不是想傷害我,純粹是安娜的真心話,我才無法承受……我爸也不喜歡我把黃色笑話掛在嘴邊唷。雖然現在我才知道,他是不希望我被善導課抓走……也就是說,狸吉,一直以來,我最喜歡猥褻事物的本質都被否定。善導課那種人就不用說了,連我最喜歡的人都是這樣。」


    我想插嘴「怎麽會」,但華城學姐對我投以柔弱眼神,令我收緊喉嚨。


    「欸,狸吉。」


    華城學姐的眼神在動搖。


    「一直待在這種環境的我想要保有自我,你覺得會變成什麽樣子?」


    我從來沒有看過她那種表情、聽過她那種聲音。


    像在依賴、像在測試,像在等待我的答案,卻又害怕聽見。


    令人無法想像露出這種神情的,是從我們相遇到現在,一直都帶著堅強笑容的華城學姐——「雪原之青」。


    那太過柔弱的表情,以及確實在顫抖的聲音,讓我內心緊緊揪起。然後——


    「……時間差不多了。真是,撫子那家夥打算幹這種事到什麽時候啊。」


    迴過神時,華城學姐臉上是一如往常的大膽無畏,聲音恢複精神。


    剛才隱約窺見的、我所不知的華城學姐,如同被風吹散的水蒸氣,消失不見。


    我在原地愣了一陣子後,華城學姐緊緊抱住自己的肩膀,開始退後。


    「欸,狸吉,你打算發呆到什麽時候?啊!難道你下半身的魔物又在蓄力!?討厭!盛者必衰之理!盛者必衰之理!」


    「這詞可沒有讓男人軟掉的功效喔!?」


    什麽嘛,她馬上就恢複原狀了。剛剛的華城學姐果然是我多心嗎……?


    我歪過頭,準備衝進更衣區,似乎要留在浴池的華城學姐平靜地對我說:


    「這麽說來,再四天左右祭典就要開始了呢。」


    「……?噢……人一多修行難度感覺會一口氣提高,不過我會加油的。」


    每年八月下旬,河川水位下降的時期,朱門溫泉都會舉辦類似放水燈的活動。用能溶於水的材料做成船和人偶,將不淨寄托於上,隨河川流逝而去——活動宗旨好像是這樣。


    「早乙女學姐的個展好像要從祭典前一天開始舉辦,超突然的。然後撫子說修行休息一天,叫我們兩個去看早乙女學姐的個展。」


    「……這是怎樣?好可疑喔。」


    「可是被丟進男女混合浴池的天數會減少一天,這如我所願呢。」


    「是這樣沒錯……話說迴來,華城學姐。」


    「嗯?什麽事?」


    「你為什麽要特地在這個時機講這件事?」


    明明可以迴房再說。現在這樣,簡直像在挽留我。


    「嗯——這個嘛——」


    華城學姐「嘩啦」一聲,從浴池中站起來。


    「因為我覺得有點依依不舍。」


    然後走進女性更衣區。


    咦?什麽意思?我泡在浴池中納悶著,這時華城學姐拿著pm無效化手機大叫:


    「不快點上來會讓人以為你手指泡腫在用它自慰唷!」


    「你每次看到泡澡泡很久的人都會想到這種事嗎!」


    我的疑惑被吐槽的氣勢不知道吹散到哪去了。


    ●


    「嗚哇啊啊啊啊!鼓修理——!我又搞砸了!還是不順利啊!」


    「啊——唔——」


    由於祭典即將來臨,最近幾天鼓修理都在清門莊做牛做馬,宛如泡腫的男性性器官,與熱水同化。


    由都梨跟平常一樣衝進來,眼眶含淚,報告今天的成果。


    「我打算實踐『自然的身體接觸』,結果被拒絕了!」


    「『唿唿肚子』哪裏自然啊……所以說由都梨就是這副德行……」


    鼓修理已經連演戲的力氣都沒了,聽到由都梨的報告,她直接開口罵人。


    除了夏日祭典前的忙碌期,鼓修理負責的十幾間房間還湧入不像清門莊這間高級旅館會有的大量客人,準備餐具和棉被等單純的勞力工作,增加到不得了的工作量。


    不過讓鼓修理越來越口無遮攔的最大原因,是由都梨過多久都沒有改善的窩囊樣。


    沒什麽時間的鼓修理下達的「簡單打個招唿就好」、「一句『謝謝你』就行了,試著寫信給他吧」、「叫住他的時候輕輕拍他肩膀看看」等指示,都設定成對在各方麵令她感到煩躁的由都梨來說也不會太高的難度。


    ……本應如此。


    由都梨一下定決心實踐,就會賦予打招唿多餘的嘲諷和連射性,引來注目,然後自爆。她一想到狸吉收下信的情景就會過熱,所以沒有把信交給他。就連隻是拍個肩膀,她身上都會散發出不必要的殺氣,還擺出很有格鬥技味道的神秘姿勢,跟狸吉在路上過招。


    將近兩個禮拜,由都梨一直失敗連連。


    「……鼓修理不想管由都梨了。鼓修理要去找其他人當狸吉的戀人候補。」


    煩死了——鼓修理自然而然說出這句話。


    向鼓修理哭訴的由都梨身體晃了一下。


    離暑假結束還有兩個禮拜左右。


    狸吉跟綾女感情應該進展得不錯吧,雖然在這個階段改變方法並非鼓修理的本意,再繼續投資在由都梨身上也不會有結果。


    所幸鼓修理為了隨時能舍棄由都梨,沒有跟她交換pm號碼。由於兩人住在同一間旅館內,大概沒辦法做得很徹底,但要躲起來不被她發現還是有可能辦到。


    鼓修理已經想好巧妙舍棄她不留麻煩的論點,不過以由都梨的性格,她大概又會在那邊哭得哇哇叫吵死人吧,真麻煩……


    鼓修理一邊這麽想,一邊望向由都梨。然而——


    「……啊、啊哈哈。真突然啊……我了了。謝啦,受你照顧了!」


    鼓修理懷疑起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不懂由都梨是什麽意思。


    由都梨如同一名軍人,將雙手背在身後,堂堂正正地麵對鼓修理,笑了。


    鼓修理心想:啥?你這家夥沒有自我嗎?你喜歡狸吉的心情不是這麽幹脆就能放棄的東西吧?


    但由都梨爽快到不自然的態度,對鼓修理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這樣她就不用再驅使疲憊的身心,也能趕走麻煩


    。


    「那鼓修理洗好了。狸吉的事——哎,你就自己加油吧。」


    「嗯,我很感謝你。拜啦。」


    鼓修理離開浴池,控製站不穩的身體啪噠啪噠走向更衣區。


    她腦中立刻開始策劃下一個作戰。


    隻要有鼓修理動腦的速度和洞察力,輕易就能準備好新的傀儡。所以現在她對身後派不上用場的人已經沒有興趣——明明應該是這樣。


    鼓修理引以為傲的觀察力,令她放慢腳步。


    由都梨是這兩個禮拜每天晚上都會跟自己交談的人。她幹脆到甚至讓人覺得惡心的那番話,現在的鼓修理理解了話中之意。


    連鼓修理都不管她跟狸吉的事,由都梨明明痛苦得心如刀割。


    被鼓修理舍棄,想必會讓由都梨產生莫名其妙的放棄念頭「果然我這種人不可能跟狸吉有結果」,以及「不能再給鼓修理添麻煩,所以得讓它幹淨俐落地結束」這種超好猜中的想法。


    鼓修理清楚明白了。她在內心又罵了句「你太嫩了」。


    鼓修理看穿了。由都梨笑容中的不自然處、繞到背後的雙手微微顫抖,以及這些行為簡直沒有半點心機。


    啊——真是,這隻令人不快、頭腦不好的生物是怎樣!


    「好了,快點啟動你的pm。」


    鼓修理對由都梨的過去產生不符合她個性的動搖及同情,也許就是讓她做出這個行為的原因。


    鼓修理轉過身子,站在眼淚潰堤的由都梨麵前。


    「……這是鼓修理的pm號碼。隻是簡訊的話,鼓修理或許能在工作閑暇之餘迴。有問題就傳簡訊給鼓修理吧,應該比像這樣一天密會一次更有效率。」


    「鼓、鼓修理……你這家夥真是!」


    「啊——討厭,每次都這樣惡心死了!明明雙方都沒穿衣服,不要黏過來!」


    「可是~被鼓修理拋棄,害我不知所措到在想『最後還是隻能直接生米煮成熟飯嗎』耶。現在我放心啦。」


    「……真是,由都梨就是這副德行……那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唷。聽好了,女人刺激男性本能是理所當然,重點在於要如何刺激他,還讓他壓抑自己的欲望。再說,憑你那對跟長在背後的腫瘤一樣的胸部,是要怎麽誘惑人家?」


    「什——你說啥!?明明還有別的說法,你竟然說它是長在背上的腫瘤!?」


    「嗚、嗚惡!?停——不要再勒鼓修理了!鼓修理會被洗衣板磨爛,會被磨爛的!」


    「還說啊!你這家夥……咦?這麽說來,這家夥,好像比我還大……?」


    「嗚咿!?鼓修理告訴你一件好事!告訴你一件好事!鼓修理投降!」


    鼓修理察覺到由都梨真的想捏爆她的氣息,舉白旗投降。


    「三天後好像會舉辦早乙女乙女的個展,你邀狸吉去吧。你連送個信打招唿都會失敗,就用高風險高迴報的方式進攻,別再拐彎抹角了。早乙女乙女的個展內容健全到不行,應該不會讓你在意周圍的目光才對。」


    「……鼓修理,你真是個好人!竟然為我考慮到這個地步!」


    由都梨「啪!」一聲用力拍了下鼓修理的背,似乎非常感動。


    鼓修理連慘叫的時間都沒有,就像電量耗盡般垂下頭,背上印著大大的紅葉圖案。


    為什麽鼓修理會搞得自己要陪這個笨蛋啊。


    鼓修理感覺著背上傳來的陣陣痛楚,馬上就後悔了。


    ●


    「為了看早乙女學姐『健全的』畫,竟然來了這麽多人。嗬嗬嗬。那麽多人在會場出入口進進!出出!門都變成一直開著的蕩婦了呢。」


    「不要笑得那麽開心啦!華城學姐,請你搞清楚tpo。這裏很多人耶。」


    「我當然搞得清楚tpo。雞雞(tinko)、內褲(pantsu)、奶子(oppai)對吧?」


    「這個下流梗等級也太低了吧!華城學姐,你怎麽了!該怎麽說呢,有點不忍看耶!?」


    「因為啊,竟然要我看早乙女學姐『健全的』畫,我覺得很不舒服嘛。不像這樣事前預防的話,心靈感覺會半途萎掉。」


    朱門溫泉夏日祭典的前一天,八月也進入下旬。


    早乙女學姐迅速舉辦的個展,順利從下午一點開始入場。


    朱門溫泉被中央的朱門川分成東部和西部,舉辦個展的多功能館剛好位於清門莊斜對角——西部最深處。


    我跟華城學姐晚了入場時間一點,下午兩點左右抵達,會場以家庭和畫家為中心,人潮還不少。


    河川的渥潺流水聲、一望無際的湛藍天空,山上傳來樹木被風吹拂的聲音和蟬鳴。我身穿清門莊的浴衣,和同樣穿著清門莊浴衣、綁麻花辮、戴眼鏡的華城學姐一同前往畫展……若是隻有這些要素,會是多麽清爽啊。然而——


    「褲襪(tights)、吊帶襪(pansuto)、好腿(omiashi)。」


    與我同行的人是華城學姐,所以完全無法營造出那種氣氛。


    「你要執著於tpo到什麽時候,給我搞清楚tpo!」


    我跟華城學姐一麵低聲交談,拿出各自事前在旅館買好的號碼牌,走向早乙女乙女個展櫃台。


    「早乙女學姐也有過這種時期呢……」


    我看著早乙女學姐過去的作品,感慨良多地喃喃自語。


    早乙女乙女的個展會場,布置得令人難以想像這是即興舉辦的展覽。


    這種時候似乎會為了讓收集來的作品顯得更有魅力,燈光、動線乃至於裝飾畫作的角度都處理得無微不至,話雖如此,規劃得也太好了。簡直像好幾個月前就在縝密籌備。早乙女學姐以前畫的清爽健全青春畫,魅力被充分襯托出來。


    盡管在瞄過無數張蘊含早乙女學姐靈魂的色情圖片的我眼中,這些畫魅力大減,但我重新體會到了,早乙女學姐的實力果然非常人可及。


    「嗯——無論我怎麽看,還是不行呢。這些空洞的畫完全沒有魅力,跟放血後的雞雞一樣。竟然要為比賽再畫一次這種東西,而且還要大量的……早乙女學姐沒問題吧。」


    華城學姐麵無表情,低聲說道,大概是在注意不要被附近的人聽見吧。


    暑假期間,我們集中在各自的修行上,跟早乙女學姐沒見過幾次麵。特別是最近幾天,早乙女學姐被抓去準備個展,我們連她突然要舉辦個展的原因都沒問。


    都使出辦個展這個方法了,早乙女學姐的瓶頸想必非常嚴重。如華城學姐所說,我很擔心早乙女學姐現在的精神狀況。


    大約一個星期前也發生過這種事件:早乙女學姐給我看素描本時,上麵畫著長出雞雞的女生合體成念珠形,圍成一個圓圈升天。華城學姐為這張畫取了「被圓環扶他引導……(惡搞自動畫《魔法少女小圓》中巴麻美的台詞「被圓環之理引導了」。)」這個標題……


    一個禮拜前就這麽嚴重了,現在的早乙女學姐就算變成會畫出「全身被蝌蚪侵犯得黏答答的女孩」這種新式淩辱獸奸的精神狀態都不奇怪。


    ……嗯?難道想到這種東西的我才奇怪?狸吉,你累了喔……


    辦這場個展的原由,以及撫子小姐為什麽叫我們來看——我認真思考這些無謂的問題,跟華城學姐一起照動線走過轉角。轉角前方是——


    「……啊~啊。結果都到今天了,我還是沒去邀狸吉……」


    由都梨佇立於一幅畫前,拿著兩張個展預售票,喃喃講出我的名字。


    「由都梨……?」


    我看到她的同時,由都梨也注意到我,所以我不能無視她,便出聲搭話。


    「咿、咿、啊,狸吉……狸吉在這裏!?被聽見了……?」


    由都梨差點尖叫出來,她發出生鏽齒輪般的聲音,僵直不動。


    不能就這樣玩起放置y,因此我繼續說道:


    「那個,由都梨,該不會你想約我來這邊?」


    咻咻唰唰!由都梨將預售票塞進籃球褲口袋。


    「你、你白癡啊!少自戀了!我隻是不小心買了兩張票,覺得很浪費,想拿去交換些食物什麽的,我想說『這麽說來,狸吉喜歡這種展覽,應該滿好騙的吧』!所以……」


    由都梨一邊左顧右盼,一邊用細如蚊蚋的聲音準備說下去,但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我身後。


    我跟著往後看。


    「盯————」


    華城學姐死命盯著由都梨。比不良少年的威嚇更明顯。比男生被胸部吸引的視線更纏人。比幫人口交時由下往上看的女生更刻意。


    「啊、啊嗚,狸吉,這個人、是誰?」


    由都梨像要逃離華城學姐沒有一絲動搖、讓人懷疑她眼睛會不會射出光束的眼神般,身體扭扭捏捏,向我詢問。


    可是,乖乖迴答「她是時岡學園的學生會副會長」好嗎?


    「我叫華城綾女,時岡學園二年級,擔任學生會副會長。你是?」


    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華城學姐向前踏出一步,麵無表情報上名字,然後明知故問,催促由都梨自我介紹。這段期間她的目光也沒有從由都梨身上移開。你是在對她用「最喜歡你抱抱(從正麵抱住對方,雙腳固定在對方腰部的對麵體位。)」嗎?


    「時岡學園的……副會長……!?啊哈哈,什麽嘛狸吉,你果然是個不像樣的家夥。帶了個跟之前不一樣的女人,還是時岡學園的副會長大人啊……」


    由都梨輪流看了看我跟華城學姐的臉,臉一下子變紅,然後低下頭。


    「我是、狸吉的國中同學,我叫、濡衣由都梨。高中是念——那個……」


    由都梨的聲音彷佛是硬擠出來的,她突然轉過身子。


    「啊,由都梨!」


    由都梨注意著不要給其他客人添麻煩,快步逃離我們身邊。


    「稍等一下。」


    華城學姐沒有半點遲疑,追上由都梨,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逃。


    插圖179


    「你認識狸吉不是嗎?既然都要看展覽,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唔咦……?」


    由都梨因為華城學姐意圖不明的提議瞪大眼睛,而我亦然。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由都梨被華城學姐捕獲後,過了一小時左右。我跟由都梨走在一起,慢慢逛著展覽館,監賞畫作,度過內心沒一刻靜得下來的時間。


    「盯————」


    提議一起逛個展的華城學姐在那之後一句話也沒說,伴隨跟快要壞掉的日光燈一樣的音效,眯眼走在我和由都梨的兩步之後。


    華城學姐有什麽企圖?還是說,難道一切都在撫子小姐的掌握中,這個讓我胃袋莫名其妙發疼的瞬間也是修行一環?


    我跟華城學姐搭話,她卻迴「別管我,好好享受展覽吧」,堅持跟在我們兩步之後。由都梨則是出bug了,一直「啊噗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令人無可奈何。


    即使問她對畫的感想,她也隻會「啊、啊……」跟某無●男和會說話的情趣娃娃一樣……


    誰都好,請您趕快把這詭異過頭的尷尬氣氛破瓜,相對地我會獻上我的童貞。在我因為太過恐慌,祈禱起莫名其妙的事時,我們走過這個展區的轉角處,看到一個特別寬敞的空間,其中一個角落有道人牆。


    看來是打著早乙女學姐會在這次個展中最引人注目的畫作旁待機,參觀者可以直接跟她訴說感想的招牌。


    「很棒的畫」、「我內心深受感動」、「請您務必也讓本店裝飾一幅」等跟av開頭一樣的讚美一聲接著一聲,早乙女學姐似乎就在人群中。


    這麽說來,爸爸曾經說過,男人最差勁的三段式活用就是誇、插、射(在裏麵)。


    「啊啊啊啊啊!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人群中央傳來尖銳呐喊。


    小小身影撥開聚集而來的人們,從他們腳下飛奔而出。


    「早乙女學姐!?」


    早乙女學姐似乎聽見瞪大眼睛的我的聲音,就這樣衝向我們。


    華城學姐抓住早乙女學姐,在她耳邊說著「冷靜點,早乙女學姐。來,深深吸一口氣——?吐氣——?突起——?」就這樣把她帶出會場。


    我很想說「華城學姐反應力果然厲害」,不過最後那個勃起命令可以免了吧。


    「抱歉,由都梨!稍微等一下!」


    「啊、啊嗚嗚?」


    我將bug狀態的由都梨留在原地,追向華城學姐和早乙女學姐。


    身後傳來目擊抓狂早乙女學姐的參觀者「年紀輕輕就能創造出如此出色畫作的畫家,果然並非常人」搞錯重點的稱讚,讓我隱約察覺早乙女學姐逃走的原因。


    「那些家夥、那些家夥隻是因為那些是健全的畫——是『早乙女乙女』的畫,才會稱讚那種垃圾作品!那些家夥喜歡的並非老朽的畫!他們隻不過是隻看過那種『健全的』畫而已!他們隻是因為學過那種畫應該被讚揚,才會稱讚老朽的畫,他們的讚美中沒有心!老朽、老朽是知道的!那些家夥的讚美與不識趣的抱怨無異!令人作喔!」


    在做為個展會場的多功能館和後山之間,早乙女學姐用力踹著地麵怒吼。


    華城學姐安撫「唔咕咕咕咕」咬牙切齒的早乙女學姐,我則是向湊過來看熱鬧的路人和個展相關人士低頭道歉,驅散人潮。


    早乙女學姐傾訴完畢後當場坐下,宛如哭累的孩童。


    「……抱歉,老朽失態了。畫的問題讓老朽走投無路,便采取召開個展這個最後手段,看來成了反效果……讓你們擔心,老朽深感愧疚,不過現在讓老朽一個人靜一靜吧。老朽要重振旗鼓,似乎得花點時間。」


    早乙女學姐深深吐了口氣,我們告訴她「那之後見」後,便迴到會場,我去找由都梨,華城學姐則是去跟工作人員說明事情原由。


    「由都梨,不好意思,剛才突然跑掉。」


    迴到早乙女學姐爆發的遼闊空間。由都梨坐在放在那邊的椅子上操作pm,但她突然關掉pm,抬起頭,彷佛嚇了一跳。她好像在打簡訊。


    「不,沒什麽,完全無所謂!不如說狸吉不在我還比較能慢慢看畫咧……呃,然後呢?那女孩怎麽樣了?」


    「她似乎有點累,現在在休息。」


    「這樣啊,那就好。被那樣捧上天,誰都會累吧。」


    或許是因為從華城學姐的黑色目光下解放了吧,由都梨變得能好好講話。


    ……仔細一想,這似乎是我第一次跟由都梨一對一正常交流。


    國中時期,我們基本上隻會在驅逐變態的過程中用事務性語氣交談。


    也就是說,那時的我們靠變態聯係在一起……這樣講好像有語病。


    好不容易有機會跟由都梨慢慢說話,我便坐到她右邊。


    「唔咿!」


    ……由都梨發出奇怪聲音,縮迴放在椅子上的右手,挪動身體跟我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別氣餒啊我。我早就知道由都梨會反射性用這種態度對我不是嗎?而且爸爸也說過,女生之所以會跟男生保持距離,是要避免被自慰男留在手上的精子碰到而導致間接懷孕,不如說那名女孩對眼前的男生神魂顛倒到這麽簡單就會懷孕,


    所以有點自信吧。


    ……不,這個建議一


    點用都沒有。完全是性罪犯讓自己的行為正當化的理論。在此之前,我身上又沒有自慰後的餘味。在各種意義上我的身體都很幹淨。


    「啊——我說啊,由都梨。」


    再這樣胡思亂想也沒完沒了,思緒還隻會被亂七八糟的想法淹沒,因此我選擇在得出結論前先采取行動。


    「……什、什什、什麽事……?」


    然而,由都梨緊張、僵硬到不自然的地步。


    我有很多事想問她,例如最近我們遇到的機率那麽高,是不是有什麽原因?但由都梨的緊張傳染給我,害我支支吾吾的。


    我找不到說話的機會,意料外的沉默令我頭痛不已,這時——


    嗡嗡嗡嗡。


    我設定成靜音模式的pm震動起來,通知我有來電……不破同學?


    我猶豫要不要出去再接,但因為早乙女學姐逃走的問題,個展會場現在還很吵,又要把由都梨丟在這裏,自己一個人跑到外麵也不太好,我便決定直接接起電話。


    『喂,奧間同學。不好意思,突然打電話給你,請問你知道如何讓擺動腰部的狗停下來嗎?』


    「你沒頭沒腦說些什麽啊!」


    不破同學的問題太過意義不明,讓我下意識站起來吐槽。


    但她用一如往常、平淡且缺乏抑揚頓挫的聲音說:


    『你也用不著吼我吧?這可是奧間同學的責任。』


    「……我的責任?」


    『是的。由於奧間同學不願意提供你跟轟力學長纏綿的畫麵,我為了填補一下股空虛感,每天都到山裏采集昆蟲。我在山上偶然遇見下半身留有伸縮自如的橡●槍的狗,心想它會是不錯的觀察對象,便把它帶迴家。結果這隻狗實在非常調皮,它每天都黏著我的腰不放,喘著氣擺動腰部。』


    「……」


    你到底在做什麽啦!是說這關我屁事!在被善導課或警察盯上前快把那隻狗放了!


    我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不破同學感覺不會聽耶。


    『把它撿迴來後過了一陣子,我試著刺激狗的下半身,滿足它的欲望,那應該是它不停擺動腰部的主要原因。但別說停止,它這麽做的頻率反而增加了。這樣下去也不能帶它出門散步,生活會產生不便。因此,可以請你告訴我適度遏止它擺動腰部的方法嗎?』


    不破同學難道幫狗打了手……我還是別再想了。


    不過話說迴來,這個時代除了寵物公司擁有少數繁殖用的種狗,其他全都是結紮過的狗。就算是我,也不知道怎麽讓未結紮的狗停止擺腰……啊。


    這麽說來,我旁邊不就有一個在老家照顧動物,不隻是家畜和寵物,連該怎麽照顧野生公狐狸都難不倒她的專家嗎?


    那個時候,我一定是因為意料外的緊張借由不破同學而得到紓解,高興地認為這是個閑聊的好機會吧。我什麽都沒想,悄悄詢問由都梨:


    「欸,由都梨。你知道怎麽讓擺動腰部的狗停下來嗎?」


    「!?你、你你你、你沒頭沒腦問我這什麽問題啊——!」


    由都梨瞪大眼睛,對我頭頂施展並非點到即止的腳後跟踢。


    對於不知道該跟女生聊什麽話題,瞬間對人家開起黃腔的男人來說,這應該是極為合理的下場吧。


    「狗會擺腰,那個,原因不隻有猥褻欲望。大部分都是單純想確認誰強誰弱,公狗、母狗都一樣,沒有處理下半身就會這樣。所以如果想讓狗停下,隻要好好告訴它飼主的地位比它更高就行了……近幾年來,這個國家每年都會處理掉很多隻家犬,那些幾乎都是因為會下流擺腰而被棄養的狗喔?看的人自己內心汙穢,不能說是狗的錯啊,狸吉。對狗來說,這可是個大黑鍋。」


    「……是,我受教了。」


    吃了一記腳後跟踢後,我向由都梨說明事情原由,以及不破同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由都梨便滔滔不絕地教導我。我一麵聽她說話,一麵打簡訊給不破同學。


    「狗擺腰的次數增加,我想其實是因為那個叫不破的白癡莫名其妙刺激它,激起狗猥褻的欲望。所以你跟她說要嚴格管教它,不要再刺激它的下半身。剛開始狗應該會很不滿,甚至會去攻擊飼主,不過要強勢點喔。若是生育用狗的話,就算下半身沒處理過,聲帶、指甲、牙齒應該都去除掉了,也不用太擔心。」


    聽到這裏,我送出簡訊。


    由都梨大概跟我一樣,因為這太過愚蠢的話題不緊張了吧。她臉還有點紅,正常地開口:


    「那個,什麽嘛狸吉,你好不容易考上夢寐以求的時岡學園,結果又在跟這種怪人來往啊……明明你爸那個樣子。」


    我苦笑著說:


    「你應該看新聞提過吧?當前,猥褻知識正開始在第一清麗指定都市擴散。所以必須幫助沒有惡意的人,避免因為沉溺於知識或本能而被善導課逮捕才行。」


    雖然讓不破同學吃一次苦頭或許比較好。


    「……這樣啊。你還是老樣子。」


    由都梨臉色忽然僵住,緊捏著褲子低下頭。


    「跟我不同,狸吉現在也在為其他人努力……」


    「咦?你在說什麽啊。由都梨以前會抓住那些無節操地違反《育成法》的白癡,也比我更會照顧女孩子不是嗎?」


    啊,慘了。亂誇獎她的話她會不會又攻擊過來啊?我擺出防禦架式。


    「……哈哈,是這樣嗎……」


    由都梨低下頭,聲音微弱。


    「由都梨……?」


    有點不對勁。難道跟她最近像被什麽壞東西附身、不自然地試圖與我接觸有關?


    「其實,我剛剛就想問——」


    我準備詢問由都梨,然而——


    「……啊,抱歉。有人打電話給我。」


    由都梨匆匆忙忙離開會場,看來她的pm沒有開鈴聲。


    啊啊,可惡!剛才明明是個搞清楚原因、減少混浴處罰次數的好機會……


    這時,換成到處說明完情況的華城學姐迴來。


    「咦?以可疑舉動聞名的由都梨妹妹跑哪去了?」


    「好像是去講電話。是說,讓由都梨形跡變得更可疑的明明是你。你為什麽一直對她施加奇怪壓力啦?連我都跟著胃痛。」


    「比起這個,狸吉,以前有單輪車這種東西對吧?破壞眾多好奇心旺盛男生的胯下、開發女生胯下的惡魔兵器。做為曾經被國家鼓勵的性騷擾政策,足以與體育褲匹敵。」


    太誇張了。她扯開話題的手法已經不隻是強硬的程度。


    「啊,唔,那個、狸吉。呃,抱歉,你難得邀我……」


    由都梨噠喔噠地走迴來,似乎剛講完電話。


    她一開始就已經扭扭捏捏、看起來很不好意思,華城學姐又「盯——」對她使出直視之魔眼,害由都梨全身僵住。


    「啊,唔,那個……哈、哈哈——!我有點事得處理!就先告辭啦!雖然跟狸吉一起看不怎麽開心,不過這場個展辦得還可以啦!」


    「啊,由都梨,等一下——」


    我還想說奵不容易有機會慢慢問她……


    「欸,華城學姐,不要威嚇由都梨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耶?好了,那我們繼續鑒賞畫作吧。」


    華城學姐別過頭,依舊我行我素。


    「你說什麽都不打算承認嗎……話說迴來,放著早乙女學姐不管沒問題嗎?她應該還在附近吧。」


    盡管早乙女學姐叫我們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就這樣不管她、自己迴家也令人於心不忍。


    「早乙女學姐都叫我們別管她了,照她說的做最好吧。而且她沒有在會場大吼大叫


    ,而是忍到跟我們一起走到後麵唷。她應該不會笨到失控,導致真麵目被人發現。別擔心。早乙女學姐外表看似幼女,內心卻是個稱職的畫家。」


    「唉,是這樣沒錯……」


    即使我們過去找她,確實也幫不上什麽忙。早乙女學姐這次的低潮期跟幾個月前不同,不是給予她猥褻觀念就能解決的問題。


    比起讓我們這種門外漢亂插手,更應該期待早乙女學姐的自然治愈力吧。


    「嗯?撫子打電話來,不知道怎麽了。嘿咻愛愛。」


    在我擔心早乙女學姐、心情鬱悶時,華城學姐跟由都梨剛才一樣,站起來接通電話,走出個展會場。


    那句小聲附在最後的神秘話語是什麽呢……?


    由於我無事可做,便在腦中仔細玩味爸爸曾經熱情訴說的「同年級女生參加求職活動時穿套裝的模樣色得很異常。那跟體育褲一樣是合法性騷擾」這句話的含意,一邊等待華城學姐。完全是在浪費時間。然後,華城學姐比預料中還要早迴來。


    「狸吉,我們立刻迴清門莊。」


    她神情嚴肅地跟我說。


    我的嘴巴被突然嚴肅起來的氣氛影響,十分認真地問「怎麽了嗎?」但腦海還是參加求職活動的女生穿套裝在擺pose。男人真是笨蛋。


    「撫子剛才聯絡我,今天晚上好像有一群人要來清門莊找我們談事情。」


    「……談事情?到底會是什麽人來?」


    華城學姐選擇用「我們」這個詞,讓我明顯感到不安。


    「我們」——也就是指「so」。華城學姐接著告訴我的來訪者,遠遠淩駕我現在的不安。


    「四大下流梗恐怖組織各自派來的代表,合計一百人……還有率領他們的鬼頭慶介,似乎也會跟他們一起手牽著手登場唷。」


    華城學姐嘴角揚起無畏笑容,臉上卻滑落一滴冷汗。


    ——全國恐怖組織審視「so」的眼光可是很嚴格的啊。


    暑假第一天撫子小姐的「警告」,在我腦海中鮮明重現。


    ●


    朱門溫泉中央是寬度平均二十公尺左右的朱門川,被分成西部和東部。連結東西部的橋有上遊、中遊、下遊三座,能眺望流過河川的燈籠,是夏日祭典期間有名的景點。


    綾女和狸吉在個展會場到處說明事情原由時,早乙女乙女在離舉辦個展的多功能館最近的上遊橋下,呆呆望著河川。


    從口中吐出的,盡是參雜煩躁的深深歎息,毫無建設性的想法不斷湧出。


    「真的對不起唷~想不到會造成這種反效果。是人家考慮得不夠周密。」


    神出鬼沒的森之妖精一如往常,突然現身。他似乎聽說個展會場發生了什麽事,平時的輕浮收斂許多。


    「什麽嘛,你還能從河裏冒出來嗎?哎,無須在意。原因不在於你。」


    兩人就此陷入沉默,眺望在夏日豔陽下波光粼粼的河川。


    不久後,森之妖精粗聲低喃:


    「明明願意評價『真正的』乙女妹妹的人那~麽多。」


    乙女覺得森之妖精這句可疑的喃喃自語有點不對勁,皺著眉歪過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


    「欸,乙女妹妹。你對可以一直隻畫喜歡的畫的世界有沒有興趣呀?」


    乙女的頭歪得更偏了。這種世界——


    「這種世界哪可能有啊。」


    「有喔~」


    森之妖精笑著斷言。在乙女感到困惑的期間,他繼續說道:


    「不會被學校的事和老家的情況影響、不會被懷疑,可以隻畫喜歡的畫的環境。還有能打從心底評價那些畫的價值,以及畫出它們的你有多麽出色的人。人家能將這一切通通提供給你唷。」


    「讓老朽能一直畫想畫之物的環境……?」


    沒有比這更可疑的事,乙女內心卻為此動搖。


    暑假開始後,森之妖精將近三個禮拜都一直傾聽乙女說話。


    用pm下達一道指示,便能迅速舉辦如此大規模個展的力量。


    以及在乙女身心俱疲時,還願意出現在她麵前的可靠。


    乙女的心動搖了。


    「當然,人家不會叫你現在立刻決定。不過如果你有興趣,明天晚上放水燈的時段,可以在清門莊等人家嗎?人家能提供給你的救贖,現在的話竟然能讓你免費體驗唷。」


    乙女不知不覺點頭了。


    ●


    「不好意思,莫名其妙把你們叫過來。無論如何對方都是那個人。鬼頭慶介不隻有權力,他從以前開始就是咱們家的常客,咱很難拒絕他。」


    「無所謂。而且你從暑假前就一直幫我們拖延了吧?」


    迴到清門莊後,我跟華城學姐被命令先在房間待機一陣子,日落時才被帶到遠離清門莊的獨房。


    這棟兩層樓的房屋,每層隻有一間約幾十張榻榻米大的宴會用房間,以密會來說有點太大。可是一想到等待我們的是何許人物,一定連這裏都嫌小吧。


    「不過,這些人為什麽會突然有這麽大的動作?」


    我喃喃自語,跟華城學姐一起頭戴內褲站在門口。


    苦行暑假開始的那一晚,撫子小姐警告我們,全國各式各樣的組織都看「so」不太順眼。但再怎麽說,四大下流梗恐怖組織若一起攻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如果慶介隻帶他旗下的「培根萵苣媽媽會」和「激震之臀」過來,我還能理解,現在竟然連「絕對領域」和「捕乳類」都來了,這是怎樣的變態百鬼夜行啊。


    「慶介真正的用意,不實際跟他對峙不會知道。可是——」


    身穿清門莊浴衣的華城學姐大膽地笑了。


    她頭上當然裝備著「雪原之青」的魅力所在——女用內褲,與這副可靠的模樣相反,在各種意義上都很糟蹋。


    「這應該沒什麽好奇怪的。慶介欠『so』穀津森和鼓修理的事兩個大人情。『布料成群』事件時,一直播放我演講的也是鬼頭旗下的電視台,雖然不知道四大下流梗恐怖組織怎麽想,率領他們的慶介應該沒有敵意才對。哎,最壞的情況就是拿鼓修理當人質囉。」


    華城學姐臉上浮現邪惡笑容。


    不管怎樣,先把她當成在開玩笑吧。


    「話說迴來,你好像沒通知鼓修理跟早乙女學姐,沒問題嗎?」


    早乙女學姐也就算了,鼓修理事後應該會很煩人吧。


    是說我偶爾看見那家夥時,都是她在旅館拚命工作的模樣,這間旅館不存在勞動基準法這個概念嗎?


    這次換成撫子小姐開口迴答我的疑問。


    「關於鼓修理呢,慶介他低頭拜托咱不要讓女兒知道。之前有一次,鼓修理讓他講了長時間的無聲電話,他似乎沒有勇氣見她。」


    隻是個被青春期女兒折騰的老爸。


    「至於早乙女乙女,這個嘛,如此貴重的人才,不能太常讓她在人前出現。在某種意義上,比起『雪原之青』的真實身分,那孩子的存在更是最高機密喔。因為能不被pm偵測到,還能畫出有魅力、情報傳達力又高的猥褻圖片的人幾乎找不到啊。而且她現在本來就不太安定,這種時候再讓她牽扯上這種事,很有可能害低潮期變嚴重吧?」


    撫子小姐吐了口煙,將煙管指向我。有什麽事嗎?


    「說起來,慶介他們要求的是隻跟『so』的『雪原之青』交涉喔。其實你也是不需要來的人。」


    「啊?」


    被撫子小姐嚴格指出這點,我的思緒停止了一瞬間。


    「可是咱也想讓你知道這件事,就把你帶來了。話說迴來,狸吉,現


    在綾女將要衝進敵陣中心,隻被慶介等人視為路人a小鬼頭的你,會如何行動?」


    「當然是跟華城學姐一起去啊。」


    若是前一段時間的我,或許會因為不想當不堪的礙事鬼而猶豫。


    但大概是多虧我撐過撫子小姐異想天開、沒有半點常識可言、不舍棄羞恥心就堅持不下去的修行,我毫不排斥講出這句話。


    「……狸吉?你……」


    華城學姐扭扭捏捏地由下往上看著我。盡管隔著內褲,這個動作卻讓我臉頰發熱。


    等等,那個,不要誤會喔!基本上我隻是因為不能讓女孩子一個人進那種詭異地方,我可沒有其他意思……


    「狸吉,讓我猜猜你現在在擔心什麽吧。講白了點,就是怕我被一百個變態淩——」


    「我偶爾會想剖開華城學姐的腦袋攪拌腦漿直到你跟猥褻有關的記憶全部消失呢。」


    我用吐槽阻止華城學姐說下去。


    「你在說什麽啊!」


    華城學姐生氣了,但這句話是我要說的才對。


    男生可是很纖細的啊。注意你的措辭。


    「啊哈哈。那你們兩個就手牽手一起進去吧,時間差不多了。不過,咱最後要給你們一個忠告。」


    撫子小姐推著我跟華城學姐,細眼一下子睜開。


    「別大意啊。鬼頭慶介長年來都是咱們家的熟客,或許也很照顧『so』,但那家夥是日本最大規模貿易公司的頭頭。沒人知道他在打什麽如意算盤。」


    「我明白。畢竟他是那個小陰●的父親嘛。」


    然後,我跟華城學姐打開那扇另一端傳來嘈雜人聲、通往大宴會廳的門。


    華城學姐在踏進會場的同時便氣勢洶洶地站著,大聲喊道:


    「精液被吸得射出來咻咻咻!我是『雪原之青』!在幼女屁股上綻放的一朵胎記!請各位多多指教!」


    ……華城學姐的心髒一定長著濃密陰毛。


    這句話十分精采。


    假如華城學姐沒有使出先製攻擊,大喊那句腦袋有病的招唿語,我們一定會被徹底壓製。


    人們在裏麵的長型大宴會廳跪坐成兩大排,宛如以前的任俠電影。


    是四大下流梗恐怖組織「培根萵苣媽媽會」、「激震之臀」、「捕乳類」、「絕對領域」的一百名代表。似乎都是組織的核心人物。


    他們和她們應該都不是普通人,大多身穿正式服裝,各自用喜歡的方式遮住臉。


    可疑的麵具、品味差勁的蝴蝶眼罩等等,還有把吊帶襪當成頭巾纏在臉上的人,那家夥肯定是「絕對領域」的成員。


    但是,也有打扮得極度獨樹一格的人,像坐在最裏麵的女人身穿裙擺膨起來的豪華禮服,大腿上放著一本超厚字典,頭上則是高高疊起的胸罩。她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算了,雖然我這麽說,但我自己臉上也套著內褲。


    結果這個空間根本沒半個正常人。


    然而氣氛十分緊張,百人份的沉重視線從遮住臉部的變態道具間,貫穿我跟華城學姐。


    然後坐在上座、統治這個異常空間的男人,語氣輕浮地說:


    插圖199


    「嗨~你們好,初次見麵~我就是受你們很多照顧的鬼頭慶介。來來來,兩位請坐。我幫你們追加坐墊。」


    鬼頭慶介毫無威嚴也毫無緊張感的聲音,從巨大毛玻璃的另一側傳來。


    為什麽不讓我們看到他……?我疑惑地歪過頭,盤腿坐在華城學姐旁邊,華城學姐則坐在房間正中央的坐墊上,單膝豎起。


    四大下流梗恐怖組織的成員們從左右兩方施加過來的變態壓力,讓我覺得快被壓垮。


    如果在這種奇怪場合還要跪坐,我一定會更退縮。


    「哎呀,今天謝謝啦。『so』就不用說了,連『培根萵苣媽媽會』、『激震之臀』、『捕乳類』、『絕對領域』的各位都願意配合我的行程,我身為召集人實在感激至極——!」


    「夠了,可以請你趕快說你有什麽事嗎?」


    「『雪原之青』妹妹真是急性子~不過是我自己突然把你們叫過來的,這也沒辦法——」


    慶介在毛玻璃另一側誇張地動了動身體,他的影子便輕飄飄搖晃,大概是穿著清門莊的浴衣吧。話說迴來,這位大叔真輕浮……


    「關於我找你們有什麽事,很簡單。我希望你們能跟在這邊的大家好好相處~」


    哇,超可疑的!


    華城學姐似乎也跟我有同樣感想,嚴肅地皺起眉頭。


    「我啊,想要結合四大恐怖組織和『so』,提供你們大量的支援呢。穀津森時迴應我唿喚的是『so』,也是『so』保護了因為我監督不周而離家出走的調皮鼓修理……啊——鼓修理,快點迴來啊……」


    話題突然岔開,慶介深深歎了口氣。他緊接著說:「欸,『雪原之青』妹妹,你可以幫我說服鼓修理快點迴家嗎?」卻被那名頭上堆胸罩的女性咳了一聲規勸,「咦!」地開始鬧脾氣。


    這個大叔是怎樣……我好像有點能理解鼓修理為什麽會對他失去耐性,因而離家出走了。


    「嗯——啊,要說正題對吧。我想想……對了對了。我剛才是講到因為在座的大家都討厭『so』,希望你們跟大家好好相處、取迴這份信賴?」


    慶介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下個瞬間——


    「這個嘛,發表那種演講當然會被討厭囉。竟然說要把跟自己價值觀不合的人全部擊潰,簡直就跟我們應該與之為敵的善導課和國家沒兩樣嘛。深信不疑自己才是正確的,那場演講就是這麽危險對吧——?」


    慶介接連扔出炸彈,態度鎮定得令人厭惡。


    我過了一段時間才理解他在說什麽。


    不能怪我遲疑了一下。因為這個大叔說華城學姐跟善導課是一樣的。


    然後四大下流梗恐怖組織就因為這樣,把「so」視為危險分子。


    暑假開始前,華城學姐說過她的演講肯定讓「so」跟其他組織的關係產生了裂痕。


    我卻認為那是杞人憂天。因為,至少我有被那場演講感動到。我相信,即使有幾個組織因為那場演講討厭「so」,應該會有同樣數量的組織變得更加信賴「so」吧。


    然而現在,我環顧四周,啞口無言。在場所有人都像在讚同慶介所說的話般,對「雪原之青」投以譴責、追究的目光。


    這樣絕對很奇怪。鬼頭家旗下的「培根萵苣媽媽會」和「激震之臀」服從慶介是理所當然,但竟然連剩下兩個組織都相信慶介莫名其妙的詭辯。


    ……不,沒什麽好奇怪的。


    鬼頭慶介可是鼓修理的父親。「雪原之青」演講的影片由於善導課的取締,無法再度播放。他說不定是利用人們的記憶曖昧不明,趁機從中作梗,拉攏了其他下流梗恐怖組織。


    這麽一想,我甚至開始懷疑鬼頭旗下的電視台一直播放「雪原之青」的演講,不是為了跟「so」站在同一邊,而是想讓各下流梗恐怖組織對「so」產生不信任感。


    「可惡!你們給我好好想清楚!『雪原之青』怎麽可能跟善導課這種——」


    我激動得差點站起來。然而——


    「咦?華……『雪原之青』?」


    華城學姐卻默默製止我。她的手微微顫抖,內褲底下的雙眼跟之前在溫泉時一樣,眼神動搖不安。那之中顯露的感情,是恐懼。


    怎麽了?為什麽華城學姐突然這麽……


    在我疑惑時,慶介大概判斷華城學姐的製止表示我們放棄這迴合吧,他自顧自地繼續述說:


    「然後呀,發表這種演


    講的弱小組織,竟然占有穀津森的不健全雜誌這種強大猥褻資源,會不會太危險了呢?四大恐怖組織的大家覺得不安和不滿。你們想想,猥褻資源不隻能用在恐怖攻擊,也能當作政治上的籌碼嘛。我是覺得交給『so』沒問題,不過那麽珍貴的東西,光憑一句話就要讓大家接受果然還是不夠。因此我有個提議。」


    慶介滔滔不絕地說完後,豎起一根手指。


    「要不要以穀津森的超尺度不健全雜誌為賭注,讓四大恐怖組織和『so』來一場比賽?」


    「……比賽?」


    華城學姐迴問,一副覺得這件事很可疑的樣子。


    「因為在那邊議論危險思想什麽的也沒完沒了嘛~這是我跟撫子老板娘一起想出的遊戲,純粹比賽做為一個組織的實力,決定出孰優孰劣。」


    慶介開始說明。


    「這條溫泉街以前似乎有個祭典,以朱門川為界分成東部、西部,比賽誰能先將神秘神轎抬到山對麵的河岸的秘密神社對吧?就是以此為範本的比賽。」


    慶介「啪」一聲彈了個響指。


    在旁邊待機、疑似秘書的人運來用布蓋著的什麽東西。


    「做為神轎的替代品,來運送撫子老板娘的老公刻的這東西,比賽誰比較快吧。以明晚舉辦『放白靈』的朱門溫泉為舞台。」


    蓋在上麵的布被拿下來,兩根直徑四公分、長七十公分左右的壯觀雞雞雕像,雄壯威武地矗立於此。連血管和顏色都重現得栩栩如生、毫不吝惜投入專家技術的品質,令人看了火大。


    上麵還仔細刻著疑似名字的「雞雞棒」三個字,這東西到底是什麽鬼啊。


    「——你是認真的嗎!?叫我們拿著這種東西穿越祭典辦得正熱鬧的溫泉街!?」


    我下意識吐槽。再怎麽說這也太脫離常軌了,很有可能被觀光客看見,釀成大騷動。


    這時,慶介彷佛早已預料到我會講什麽,立刻迴擊:


    「四大恐怖組織就辦得到喔?」


    我因此注意到自己講錯話了。這樣啊,這場遊戲一定就是這種比賽。


    「這場遊戲啊,是要比出『so』和四大恐怖組織誰更有資格擁有不健全雜誌、更能將不健全雜誌有效率地用在恐怖攻擊上。至少四大恐怖組織擁有能完成這個任務的人才、戰略、組織力……你們又如何呢?」


    「當然辦得到。不要把『so』舔得滿身濕。」


    華城學姐像要補救我的一時之勇般,堂堂正正迴答慶介的追問。


    啊——可惡!搞砸了!腦袋充血害我的吐槽體質發動……想點色色的事將血液集中到胯下,讓頭腦多多少少冷靜一點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接下來要說明詳細規則。」


    剛才運來雞雞棒的秘書啟動pm,將朱門溫泉地圖投影在空中。


    被上、中、下遊各有一座橋的朱門川分成東、西部的溫泉街出現在眼前,西部最上遊的地方——舉辦早乙女學姐個展的多功能館顯示著「終點」,閃爍紅光。


    另一方麵,西側最下遊的地方顯示「四大恐怖組織起點」,東側最下遊則是「so起點」,閃爍黃光。


    「這個紅點會設置一個『得分穴』,四大恐怖組織和『so』要派出兩名代表互相合作,運送『棒子』。先將『棒子』供奉到『得分穴』裏麵的那方勝利。」


    秘書又從旁邊搬來了什麽,似乎是「得分穴」,這次又會是多搞笑的東西……


    「——喂!搞屁啊!『得分穴』是沙織三號啊!」


    真的是,拜托一下好嗎,這我怎麽可能不吐槽呢?


    即使我這麽抗議,慶介也隻是悠閑地說「咦——?你們認識啊——?」秘書則是平靜地將雞雞棒供奉到沙織三號的「得分穴」。


    毛玻璃另一側傳來「得————分!」應該是用pm發出的電子音。


    麵無表情的秘書接著將另一根雞雞棒供奉到沙織三號的「得分穴」,這次傳來的聲音是「stri——去了!(日文「全倒(strike)」最後兩音節與「去了(iku)」同音。)」。華城學姐義父的腦袋已經沒救了。


    「就像這樣,隻要下載撫子老板娘的老公開發的app到pm裏,誰先將棒子供奉一目了然。設置得分穴的多功能館會由這條街的居民——也就是撫子老板娘的好夥伴負責警備,所以也不會發生對『so』不利的意外。」


    「你說不會對我們不利?」


    華城學姐對慶介的話提出質疑。


    「見鬼了。從起點位置來看,我們『so』前往終點的途中至少得過一次橋。相對地,四大恐怖組織不用過橋就能抵達多功能館。」


    聽見華城學姐這麽說,我也突然注意到。


    朱門溫泉每年舉辦的夏日祭典,其中最有看頭的就是「放白靈」。


    說起這個活動的內容,流放由各家旅館分發、可以自然分解的燈籠就不用說了,夜晚從橋上眺望隨河川靜靜漂走的燈籠,也能享受祭典帶來的另一種樂趣,十分受到歡迎。


    中、下遊的橋能近距離注視燈籠漂走,當然很有人氣,上遊的橋由於位在高處,放燈籠時可以將一開始到最後的畫麵盡收眼底,所以也有很多人喜歡選在那裏,祭典第一天晚上人潮會多到水泄不通。


    要拿著赤裸裸的雞雞棒通過那種地方實在不可能。


    「我當然有考慮到這點~不如說這樣對『so』比較有利喔——?」


    秘書聽到慶介的話便操作pm,空中的地圖隨即產生變化。


    兩隊的起點延伸出藍線,將起點與終點——多功能館連在一起。


    「so」的路線是穿越東側街道,度過上遊的橋。


    四大下流梗恐怖組織則是令人無法理解的繞遠路路線,度過下遊的橋從西側前往東側,再通過中遊的橋從東側迴到西側,然後前往終點。


    「過橋次數是『so』一次,四大恐怖組織兩次。如何?這樣就沒什麽好擔心了吧?」


    慶介這句話讓華城學姐「哈!」嗤之以鼻。


    「從小就被教育『男人口中說出的好聽話最後會帶你到賓館』,這樣的我無隙可趁。你設定對我們有利的規則到底是何居心?」


    「真棒的教育方針~」


    慶介輕浮地迴應華城學姐的追問。


    「很簡單。因為是我們來找你們碴、試圖把你們貴重的猥褻資源搶走,提出對我們不利的規則也是理所當然吧?而且這個規則對『so』來說並不是沒有壞處。」


    什麽意思……?


    「難道不是嗎?『so』贏的話能得到四大恐怖組織的信賴。可是如果在這麽有利的條件下你們還輸掉,不隻是珍貴的猥褻資源,你們做為恐怖組織的地位和威嚴也會一點都不剩,沒辦法東山再起喔?討厭~風險真高~」


    講了那麽久,慶介的聲音才第一次浮現挑釁意味。


    華城學姐「嗬嗬」笑了。


    「別小看我們。我們可是本來就很喜歡猥褻事物、一路從社會底層戰鬥過來的。你覺得事到如今,這點風險還會對我們構成威脅?」


    「……那關於這場比賽,雙方也都達成共識了,你願意接受這個挑戰嗎——?」


    「嗯,我就接受吧。」


    「咦?等一下,『雪原之青』!?這麽輕易就接受,沒問題嗎?」


    華城學姐變得很起勁,我因此感到困惑,下意識探出身子。


    華城學姐,你從剛才開始就很奇怪啊。眼前這種情況,明明就算你開「是受卻站著的東西是什麽?」這種玩笑都不奇怪,但你卻隻是露出無畏笑容。


    華城學姐小聲迴答我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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