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外的河畔,一道枯瘦的身影正掙紮著爬到了一棵巨大的榕樹下,靠著榕樹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柳風言祖上在本朝出過兩個進士,最高官至文書閣大學士。


    蒙了祖上的福蔭,一直到柳風言父親那一輩,都算得上正統的書香門第。


    而柳風言自己,卻成了個武夫,他自稱是個刀客,卻從來沒人把他當迴事兒,活了近三十年,越活越落魄,到如今,連口飯也吃不飽了。


    柳風言握緊了手中用麻布裹的厚厚的斷刀,從胃裏泛起的酸苦感,讓他根本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他曉得,這是暈厥症又要犯了。


    說來也不是大病,就是一旦吃不上飯,渾身就乏的厲害,額頭冒冷汗,手腳抖的連刀柄也握不穩,嚴重時甚至會昏迷,倘若他還是那個富家公子,錦衣玉食,這種病倒也不在乎,可,對於一名刀客來說,卻足以致命。


    柳風言這些年尋了無數郎中,都說隻能調理,不能根治,有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告訴他,這是心病,除了他自己,沒人能治得好。


    渾身濕透的衣裳讓柳風言身子更加的冷了,那巨大的傘狀撐開的榕樹枝冠並不能為他遮擋去全部的風雨,淅淅瀝瀝滴在臉上的冰冷感,讓柳風言莫名的恐懼,他似乎又聞到了臉上淌過的熟悉的血腥味,意識的模糊,仿佛帶他重新迴到了二十五年那場始終無法揮去的噩夢……


    那時候,柳風言的父親柳君生還是西北崇州江府的通判,手裏握著兵民、錢穀、戶口、賦役、獄訟等實權,又有祖輩幾代的積累,家境殷實,就連一州知府也要給上七八分薄麵。


    柳風言還記得,那年十一月,崇州下了前所未有的大雪,大雪厚近兩尺,車馬難行,雪停的時候,正趕上冬至,冬至又叫亞歲,每逢此時,朝廷會允許各級官員休沐五日,換新衣,祭先祖。正所謂,‘冬至到,百官絕事,不聽政,但有事務,可擇吉時而後省’。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柳風言記得父親那日心情格外不錯,邀了幾個同輩,烤了炭火,煮酒閑話,異常快活。


    酒酣興致的時候,外麵來了客,倒不是什麽緊要的客人,隻是個送信的驛差,將一封封了火漆的書信交到了柳君生手裏,說是信,其實是個請柬。


    柳君生給驛差打了賞,便滿臉疑惑的撚著書信迴了屋,屋裏柳君生的那幾個同輩都好奇的緊,隻說:“冬至時分,陰陽交割,農事終結,萬物亡寂,生機禁閉,何人會在此時節下請柬?”


    柳君生搖搖頭,有些不在意,無論如何,有請柬,總歸是喜事,於是,隨手拆了那信,隻看了兩眼,柳君生麵上的笑意就凝固了,匆匆看完之後,將那請柬丟盡火爐中燒成灰燼了。


    幾個同輩不好張口問,又見柳君生端了茶,知道這是要送客的意思,便也就知趣的告別了,約好改日再來煮酒取樂。


    等人走了之後,柳君生一個人呆呆的做了半晌,吩咐家裏的管事兒去街上采辦之後,便喚過了柳風言和妻子柳黃氏。


    一聽要去赴席,柳黃氏自然歡喜的緊,女人家成日無事,難得拋頭露麵,自然在情理之中,而柳君生臉上卻始終沒有浮現半抹喜色,反而眉頭皺的讓柳風言有些不敢靠近。


    柳黃氏本要帶柳風言一同去的,可被柳君生一口否決了。


    出門采辦的管事兒迴來後,柳黃氏麵上的喜色也不見了,隻一臉驚懼的問柳君生:“老爺,明明是赴喜宴,你這……”


    管事兒帶迴來的,盡是黃紙香燭,死人才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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