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丸……粟田口國綱鍛造的傳說中的寶刀。北條時政當權時,一個一尺高(三十厘米)的小鬼每天晚上都來騷擾,最終導致臥病在床。在夢中見到一名衣衫襤褸的老人在哭泣,訴說身體太髒,於是該當家找出這把刀並命人洗幹淨。有人將這把刀淨化之後,沒有放迴刀匣,斜放在了門柱旁,此時,刀倒了下來,剛好切下了旁邊火盆上小鬼「銅像」的腦袋。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小鬼出現過。


    1


    “弓鶴……哥哥是……‘螺旋之蛇’……?”


    因為趴在弓鶴的後背,所以美貫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在一刹那,美貫還是感覺到了弓鶴不自然的肩膀的抖動。


    這是弓鶴從來沒有過的動作。


    “啊啊。”


    圭肯定地點著頭。


    聳了聳肩膀,再一次地指向懸崖旁邊的弓鶴。


    “那個家夥……橘弓鶴,就是‘螺旋之蛇’。”


    “……”


    弓鶴沒有否定。


    四周安靜地讓人害怕,弓鶴就這樣站著。背著美貫,好像突然就變成了一具冰雪的雕像。


    剩下的三個人,就這樣包圍著此時的橘弓鶴和石動圭。


    葛城香。


    貓屋敷蓮。


    安緹莉西亞·雷·梅紮斯。


    每一個人,都是有著驚天地泣鬼神的魔法法術的魔法師,但是此時此刻,都被這樣的一個衝擊性的消息給打懵了。


    “這是……怎麽……一迴事啊。”


    少女香緊緊抓著自己的袖子,來迴地看著橘弓鶴和石動圭。


    “你說這個男人,是‘螺旋之蛇’?”


    安緹莉西亞忍著驚訝,自言自語著。


    在她那翠綠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橘弓鶴的身影。


    “……喵嗚。”


    “喵~~~~~~~嗚!”


    是兩隻貓——玄武和朱雀。


    而帶著他們的貓屋敷,向著石動圭問道。


    “剛才你說的——勉強趕上,就是這個嗎?”


    所謂的剛才,就是石動圭被貓屋敷和安緹莉西亞追趕的時候。


    在風雪中,被魔神和陰陽師阻住去路的圭,當時這樣說道:“……總算,勉強趕上了啊。”


    如果是在平時,安緹莉西亞和貓屋敷肯定對於這句話不屑一顧。


    如果讓曾經和自己敵對的對手,說些戲言而喪失機會的話,他們兩個肯定會不甘心。


    但是.接下來的台詞竟然是。


    ——“終於,找到‘螺旋之蛇”了。”


    雖然對於這句話並不相信.但是兩個魔法師還是監視著石動圭,來到了這裏。


    結果,竟然變成了這樣。


    “算是吧。”


    “你是怎麽知道,他——橘弓鶴的事情的?”


    “哼哼哼”


    圭,用鼻子笑了笑,輕輕地揮了揮手。


    “當然使用這個啦。”


    馬上,從弓鶴的腳下,閃動著光芒。


    “……”


    弓鶴隻是微微動了一下身體,


    那些紅色的光芒,飛向了圭的腳踝,然後沿著牛仔褲盤旋而上,最後飛進了圭手中的竹筒中。


    是管狐。


    在雷丘,附身在樹身上的管狐,圭把它用在了弓鶴的身上。


    “——就是利用了他們的眼睛,我甚至看到了你在石室中使用銅壺的情形。”


    拿著竹筒,圭轉身看著弓鶴。


    “自己身為葛城家的術者,卻在使用所羅門之壺,很明顯這是知法犯法。當然像我這種專門走歪門邪道的魔法師就另當別論了啊。”


    圭自嘲般的,歪了歪嘴巴。


    但是,也確實如此。


    像葛城家標榜正統的魔法師,必定是極度討厭學習其它的魔法法術的。


    當然,穗波的巫女魔法和凱特爾魔法這種同宗同源的暫且不管,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甚至會導致嚴重的咒波幹擾——嚴重的時候,都很有可能發生咒波汙染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所以弓鶴所使用的所羅門之壺,就是確鑿的違背魔法世界規定的事情。


    “……”


    到現在,弓鶴仍舊是一言不發。


    “怎麽啦?怎麽連哼都不哼一聲啊?”


    仿佛戲弄—樣,圭接著說道。


    即便是在這種場合下,圭仍舊不改他那輕浮的態度:不由地讓人聯想起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拚上性命搞笑的——走鋼絲的小醜。


    “……你是,什麽人?”


    弓鶴問道。


    “我啊。”


    “——弓鶴。”


    這是香的聲音。


    “你……真的是……”


    聽到香迫切的問話,弓鶴微微地笑著。


    “不過……我並不是什麽‘螺旋之蛇’啊。”


    “哈?”


    “這個壺,是我三年前得到的。”


    右手舉著那把銅壺,弓鶴說著。


    圭的眉頭皺在了一起。


    “三年前……?”


    那是美貫和香的母親死去的時候。


    連鬼都想要保護的稀有的巫女,最後為了保護香,倒在了鬼的利爪卞。


    “那個的候……我,去追趕逃跑的鬼。”


    弓鶴開始靜靜地講述著過去的事情。


    “追蹤著殺死巫女的鬼,我進入了深山。在葛城家的術者中,隻有我擁有可以和鬼匹敵的腳力。——不過現在想來,如果沒有這樣的才能該有多好啊。”


    “弓鶴……哥哥……”


    弓鶴韻後背上,美貫微微動了一下。


    好像是預感到了什麽。


    可能是不應該聽到的東西。


    輕輕地,弓鶴舉起美貫的身體,然後把她放迴地麵,溫柔地撫摸著無力地半躺在雪地上的美貫的頭。


    “弓鶴……哥哥……!”


    “可能我對於鬼的所作所為也很憤恨。”


    弓鶴將手從美貫的頭上拿開,非常懷念的樣子笑了。


    “和辰巳一樣,我也愛著那個人。所以,那個時候,就哢嚓一下,眼前一片血紅……”


    那個人,難道指的是,美貫的母親?


    “但是。等我追著鬼到了那裏,發現那裏已經沒有鬼了。”


    “沒有鬼?”


    “哎。”


    弓鶴點著頭。


    “在那裏的……是一個帶著紅帽子的人。”


    弓鶴如此說道。


    “是個拉丁係的白人。脖子上懸掛著所羅門的五芒星。那個人,站在鬼的麵前,打開了壺蓋,把鬼——正確的說,是鬼的一部分,給封印了。”


    “……格拉。”


    安緹莉西亞小聲嘟囔著。


    那個樣子,酷似她之前的徒弟。


    現在,開裂的嘴上,應該帶著口罩。


    他是背叛了“蓋提亞”,加入了“螺旋之蛇”的魔法師。挑唆他的父親歐茲華德使用禁術,最終和達芙奈進行了魔法戰鬥的5=6(注:小達人。取自薔薇十字團、魔法師的等級劃分)。


    他是一個親口吞噬了魔神,是自己和魔神同化的,“螺旋之蛇”的信徒。


    那個男人,三年前,就已經背叛了組織吧。


    “鬼……是“螺旋之蛇’尋求的禁物之一啊。他們一直都想要那個被封印了的那部分樣品啊。因為格拉並沒有完全封印的力量,如果有的話,‘螺旋之蛇’早就明目張膽地行動了。”


    安緹莉西亞迴憶道。


    “哎。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弓鶴也肯定道。


    “……可能,那個時候,應該有必要向葛城家報告一下吧。作為擅自闖進我們結界的魔法師,也應該有些處分的對吧。”


    此時,橘弓鶴的微笑,有些虛幻。


    “那麽,那個家夥,怎麽樣了?”


    麵對著圭的質問,弓鶴微微地點點頭。


    “我,拜托了他。請他把封印鬼的法術交給我。”


    “怎麽可能!又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學會的法術!”


    安緹莉西亞,馬上就喊了起來。


    “並不是隨隨便便啊。”


    弓鶴溫柔地笑著。


    纖細的手指,劃開了自己胸口的和服。


    從小腹一直到胸口,所有的皮膚都變成了青黑色。


    “作為代價,我的內髒——特別是我的一片肺和半個肝髒——已經腐爛了。而我的右眼也已經看不見了。這些事情鈴香大人都知道。不過,對於鈴香大人,我也隻是說是因為受到了鬼的汙染。”


    “……”


    大家都無話可說。


    因為大家都知道弓鶴的話裏麵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


    長久以來習慣的法術,和完全不是同一性質的魔術。為了掌握這樣的東西,需要多少才能和代價,大家都很清楚。


    橘弓鶴。


    如果,將他自身的才能全部都傾注在一種法術上,那毫無疑問,肯定是一個稀世天才。


    想到這個年輕人如此做的理由,大家都說不出話來了。


    “……原來如此啊。”


    圭深深地歎了口氣。


    突然,扭頭看向自己的後麵:


    接下來說的話,並不是對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的。


    “——喂,既然已經全部都了解了,怎麽辦啊?”


    “?”


    滿臉疑問的貓屋敷的表情突然變了。


    叢杉樹林裏麵,傳來了迴答。


    “哎。……看來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啊。”


    那是和剛才貓屋敷他們出現時的同一個方向。


    但是,到現在為止,貓屋敷也好,安緹莉西亞也好,對此都毫無察覺。常人不清楚,如果是他們兩個人,可以毫不知情的接近他們,是一件多麽難以想象的事情啊。


    而且,從那裏走出來的人,和他們似乎還淵源頗深。


    “……影崎……!”


    “各位,好啊,”


    依舊是一副淡淡的口吻,向眾人彎了彎腰。


    在那裏現身的,竟然是製裁魔法師的魔法師——“協會”的影崎。


    “圭。你……!


    貓屋敷忍不住地喊了出來,對此,圭隻是聳了聳肩膀。


    “所以啊,我也不是‘螺旋之蛇’。”


    圭得意地笑著。


    “倒不如說,剛好相反。我作為‘協會’的監查員,在調查‘螺旋之蛇’,——看吧,我怎麽可以輕易地暴露出我的身份呢。”


    “啊……”


    此時,安緹莉西亞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張大了嘴巴。


    “那麽,難道說,那通聯絡我的什麽自稱長腿叔叔的,惡作劇電話也是……”


    “啊啊,那也是我啊。因為我想把所有的棋子全部都擺上啊。”


    圭非常輕浮地點點頭。


    他們說的是半天前,向動身去日本的安緹莉西亞報告葛城家情況的電話。那個時候自稱是什麽長腿叔叔的,原來就是石動圭。


    “影崎……你也知道!”


    看著瞪著自己的安緹莉西亞。


    “因為我也不能暴露身份啊。”


    影崎說著,又施了一禮。


    無論怎麽看,好像都不是什麽壞事。


    與其說它是一部反轉劇,倒不如說它更接近是一部喜劇。香和美貫,經過數次的曲折,最後也隻不過是恢複了神誌。


    “是這樣啊……”


    橘弓鶴撓著頭,滿臉的困惑。


    “這樣,就算結束了吧。”


    圭的目光轉到了這邊。


    “全部塵埃落定。把那個壺交出來吧。你既然不是‘螺旋之蛇’,我也會幫你說好話的。”


    說著,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或者說,對於橘弓鶴,圭產生除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共鳴。


    即便是走上旁門,但是還是堅持自己的信念。這或許放在圭身上也適用。


    “不,還沒有結束呢。”


    弓鶴搖搖頭。


    “啊?”


    “現在我被抓住的話,隻不過是重新開始祭祀。”


    說著,他的身體,向一邊走去。


    那是懸崖的方向。


    弓鶴慢慢地走進,發出巨大轟鳴的激流懸崖。


    “你這個家夥,要幹嘛……!”


    影崎拉住了探出身子的圭。


    “你打算做什麽?”


    影崎問道。


    聲音非常地平靜。


    同樣,弓鶴也平靜地迴答道。


    “把神,扔掉。”


    弓鶴將拿著銅壺的手伸向了懸崖。


    “這裏是,通向葛城山的靈脈的正上方。就算是鬼神,也會順著這條河流消失的吧。”


    “…弓鶴,這樣的話,鬼……”


    這是香的聲音、


    或許是意識到了話中的含義,弓鶴淡淡地笑了。


    “是的。丟棄如此濃重的仇恨,肯定無法避免咒波汙染的啊。一定會對周圍環境有相當大的影響——但是,這種咒波汙染,無論多強都會被靈脈衝走的。這也是事實。”


    即便是在轟隆隆的水聲中,弓鶴的聲音還是非常的清晰。


    這原本,就是神道中最為重視的唿吸之法。甚至連說話發聲都要以此為標準。而弓鶴的聲音,正是他多年苦練的證明。


    同時,也是非常細弱的聲音。


    隻聽這個聲音,在場所有的人都明白。


    橘弓鶴,並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不像“阿斯特拉爾”迄今為止交鋒過的魔法師那樣,對自已的做法一味地自信。


    但是。


    “……我,沒有其它路可以選擇。”


    橘弓鶴坦言自己的懦弱和屈服。


    “……真的啊。從心底裏麵,我討厭這樣的儀式。你知道嗎,香小姐。所有繼承了鬼力的巫女,幾乎所有人都在晚年因為無法壓抑鬼的咒力,大都發瘋而死啊。之前,繼承鬼力的——鈴香的姐姐的慘死,你並沒有看到。”


    仿佛瞑目了一般,弓鶴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而且,全身沒有一絲的破綻。


    這是基於認清了自身的懦弱之後,可以說是膽小之至的細心表現。


    風雪中,急流中,到處都在歌唱一般,弓鶴接著說道。


    “所以,我才會祈求那個戴紅帽子的魔法師,教我那樣的法術。”


    就像剛才的辰巳那樣。


    就像剛才的樹那樣。


    原來,橘弓鶴本人也非常抵抗那種儀式啊。


    正因為如此,所以對於自己付出的代價才毫不後悔。即便內髒腐爛,即便失去視力,對於弓鶴來說,隻不過是失去了一些東西。


    如果這樣的話,可以阻止祭祀,自己也就安心了。


    “……”


    弓鶴的眼睛再次睜開。


    “——石動圭先生。”


    “啊啊。”


    “請守護美貫小姐和香小姐啊。”


    弓鶴笑著說。


    雖然之前也笑了好幾次,但是唯獨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容——至少,香和美貫是這樣理解的。


    “弓鶴——!”


    “弓鶴


    ……哥哥……!”


    兩姐妹同時喊了出來。


    弓鶴的手鬆開了。


    銅壺的壺薔,首先落進了急流中,在夜色下散發著銀光。


    ——刹那間。


    黑暗,產生了。


    2


    “你說石動圭,是‘協會’的人……”


    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此刻,他正在石舞台的前麵。


    在那裏,老邁的女人——葛城鈴香,將石動圭的真實身份告訴給了他。


    “啊啊這是‘協會’強烈推薦的,被聘為此次祭祀的警衛,所以,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不可能會是‘螺旋之蛇’啊。”


    “……是這樣啊。”


    對於鈴香的這句話,穗波表示讚同。


    嚴格來講,數個月前,曾經發生過“協會”派來的馮其實是“螺旋之蛇”成員的事件。


    但是,正因為如此,所以不可能犯同樣的錯誤。


    雖然“協會”並非岩石一塊,但是還是具備這種淨化能力的。


    “……這樣的話,我們也就明白了石動圭的目的。”


    “唔?”


    “如果石動圭不是‘螺旋之蛇’,那麽,就隻有相反的可能。如果他是為了找到‘螺旋之蛇’而來的話,那麽其它的事情也就說得通了。不是嗎?”


    “原來如此。道理上來說是沒錯的。”


    鈴香自言自語道。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和我沒有什麽關係啊。”


    鈴香斷然拒絕道。


    “你說沒有關係。”


    正麵麵對的辰巳反問道。


    “對於葛城家而言,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這個儀式。至於和‘螺旋之蛇’有沒有關係,我不在乎。”


    鈴香短促地迴答著。


    沒有任何餘地的迴答。


    樹也好,穗波也好——什麽都說不出來。


    “那麽,我們還要繼續嗎?”


    輕輕地,鈴香說著。


    雪還在下著。


    鈴香就這樣背對著其它的術者,威嚴地拿著手中的神樂鈴。


    這樣的姿態,就表明著戰鬥還在持續著。


    “……真是不講道理的固執老太婆啊。”


    辰巳嘟囔著。


    他再一次握緊了自己的右手,左手則保持著手掌攤開,慢慢地做著戰鬥的準備。


    “我沒有必要聽一個小孩來教訓。”


    鈴香眯著眼睛,矜持地說著。


    白色的景色中,如同枯樹枝的雙手舉了起來。這是在此之前,將咒力集中,輸送到神樂鈴的每一個地方。


    之後,鈴香晃動著神樂鈴。


    ——刹那間。


    黑暗,產生了


    “什……?!’


    老婦人呻吟著。


    非但如此,葛城的全部術者,也全部被驚人的重力壓彎了膝蓋。


    如此力量的咒力,仿佛一座大山壓了過來。讓人感覺到重力倍增的巨大力量。


    “嘎啊……!”


    “社長!”


    與此同時,樹一把按住了自己的眼罩帶子,仿佛在瞬間就會斷裂—樣。


    少年的右眼中,看到了。


    在黑暗的裏麵,模糊的東西。


    “那……個……”


    樹一隻手捂著自己的眼罩,另外一隻手舉了起來。


    “哎……?”


    手指延長向上擺動著,穗波對此倒吸了一口冷氣。


    唿,唿。


    唿,唿。


    如同海市蜃樓一般,在雪地中,出現了新的白色。


    是麵具。


    用木頭雕刻的,女人的麵具。


    眼看著,從麵具的裏麵,長出了人的頭和軀體。


    當手腳都出現的時候,身上又出現了類似白拍子(注:平安末期的男裝舞妓)的服飾。


    這也並不是一兩個。


    “鬼……?!”


    穗波的話,打住了。


    那是昨天夜裏和貓屋敷一起在雷丘遇見的假麵鬼。


    現在,出現了數倍多的假麵鬼,將樹他們給團團圍住了。


    “祭祀……”


    “祭祀……”


    鬼們這樣說著。


    數量大概有十個或者二十個。


    不對,超過了五十個,好像還在增多。


    無數的,無數的,仿佛飛舞的雪花,假麵越來越多。


    所有的假麵都異口同聲的,說著同樣的一句話。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這個是……”


    鈴香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看來,她認為現在並不是和樹以及辰巳戰鬥的時候。


    一眼都沒有看樹他們這裏,徑直對著跪在地上的術者們,當頭一喝。


    “縛起來——!”


    “……是!”


    再一次地,術者們將自己手中的常春藤,扔了出去。


    縱橫無邊的常春藤,仿佛是高手手中的鞭子一樣,淩空飛舞著。一端植根於大地,另一端則無一例外的捆綁著鬼。


    但是,數目實在是太多了。


    單單是,鬼的數量,就已經遠遠超過了術者。


    常春藤的數量畢竟有限,不可能阻擋住鬼們的海濤般的憤怒。


    實際上,假麵鬼,踏著倒下的同胞的身體,越來越快的衝了過來。


    “——鈴香大人!”


    在求救的術者們的身後,傳來的這樣的聲音。


    叮鈴———


    是神樂鈴


    不需要長長的祝詞,也不需要大量的幣帛。


    聲音的波浪擴展著,抵擋住了鬼的進攻。


    鬼的隊伍,—個不剩的被彈飛了出去。


    而且,不單單是被彈飛了出去,而且,衝在前麵的鬼還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某種東西,將他們的手腳絞碎,燒掉了他們一半的身體,散落在雪地上。


    聲音。


    和化音波為利箭的鳴弦屬於同一種法術。


    音波所到之處,瞬間,就將無數的鬼給撕裂得粉碎,


    “麻煩啊……”


    但是,在鈴香的額頭,也出現了討厭的汗水。


    這是因為最初的咒力之故。


    那並不是單純的咒力。而是可以和咒波汙染相匹敵地——包含仇恨汙穢的咒力。


    所謂的神道法術,不管是場所還是術者,都必須是潔淨的。


    因此,如果土地本身就已經滿是汙穢的話,那麽就不可能將法術的力量完全釋放出來。或者說是,即便釋放了出來,也需要比平常更多的能力消耗。


    而鬼的怨恨——正是這樣的一種帶有汙穢的咒力。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


    倒下來的鬼,用利爪不斷地抓撓著地麵。


    這本身就像是一種咒力,如同怨恨一般,潛入到了地麵。


    他們都惡狠狠地看著。


    是否能夠用音波產生的“禊”——將所有的怨恨消除,他們用自己血紅的眼眸看著。即便失去了胳膊,折斷了雙腿,假麵後麵的眼眸中也閃爍著在所不惜的光芒。


    “為什麽……現在……”


    鈴香嘶啞著聲音說著。


    滿是皺紋的臉上,汗水從下巴一直滴落到脖子上。


    “不……是的……”


    站在後麵,樹斷斷續續地說著。


    “不是?”


    “不是那個鬼……我……看到的是……那個……”


    大家都扭頭看去。


    順著樹手指的方向。


    在接近山頂的地方,升起了一個巨大的陰影。


    仿佛就要碰觸到夜空的雲彩一般——一個隻有上半身蛇巨人的影子。


    “……什麽啊,那是。”


    搖著腦袋,圭睜大了跟睛問道。


    難以置信的景象,就這樣在夜空彌漫開來。


    彌漫,這個詞語的感覺放在這裏真是太合適了啊。


    那是個黑影。


    接近山頂的——附近,出現的一個隻有上半身的巨大的黑影。


    那並不是實體。


    黑唿唿地蔓延著。仿佛是咒力的黑霧。


    無法成形的巨大咒力,彼此匯聚著,變成了一個模糊暖昧的“黑影”。好不容易有了人樣,看上去就和之前的那個鬼有些相似,應該是被橘弓鶴封印在銅壺裏麵的吧。


    但是,因為並不完整,所以如此地模糊。


    但是,這種壓力。


    隻是看著,就讓人感到一種,劈裏啪啦地,觸電的感覺。


    “……!”


    圭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不單皮膚,就連內髒也發生了異變。


    身為魔法師,圭最薄弱的精神裏,在咒力的感應下有些發狂。


    “……”


    勉強壓抑住這種感覺,圭又一次抬頭看著那個“黑影”。


    “黑影”依舊沒有減弱的樣子。


    雖然停止了蔓延,但是滾滾噴薄而出的強大的咒力,仍舊沒有停止。


    如此強大的咒力釋放現象,在圭來說,還是第一次。


    (即便是那個星祭……也沒有恐怖到這個地步啊……)


    咕嚕,圭咽下了一口自己的唾液。


    這,不可能是人類可以掌握的咒力。


    那是和火山噴發和台風一樣,是天災。


    不對,一不小心,甚至會比那還要厲害啊。


    ——鬼神。


    這需要多麽濃重的仇恨,需要積攢多少時光,才會達到這樣驚人的咒波汙染啊。


    難道說,從葛城家創建就已經開始了嗎。


    而且。


    (這……難道就是法術的本質嗎……)


    圭咬住自己的後槽牙,感到像要嘔吐。


    原本早就應該了解的啊。


    和在場的所有人相比,石動圭,對著這個的本質應該有著更為清楚的了解啊。原本他就親身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啊。


    無論多麽偏離魔法正道都無所謂,圭本來對於魔法就有著如癡的渴求。


    正因為如此,所以自己才會連師兄貓屋敷都欺騙,互相搏殺,才會甘心做一名“協會”的檢察員。


    明明如此,為什麽還。


    為什麽還會有這樣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為什麽會無法忍受這種感覺啊。


    (……)


    圭抑製住了想嘔吐的感覺。


    恢複到了之前輕浮的樣子,但是,中間還是花費了好幾秒鍾的時間。


    圭轉過身去,說道。


    “——是你幫的忙嗎?”


    “不管怎麽說,現在的你也算是‘協會’的人。”


    影崎依舊是用淡淡的聲音迴答道。


    就在那個瞬間。


    那個“黑影”膨脹的瞬間,圭看到影崎向前邁了好幾步。


    單單如此,就把原本已經要蔓延到半山腰的“黑影”,又逼迴到了山頂附近。


    不知道是用的哪種魔法,圭無法看穿。


    “……我不會道謝的啊。”


    在旁邊,想向起了一個不高興的聲音。


    “不需要。和石動圭一樣,雇傭了你的人也是我嘛。”


    看著去趕灰塵的安緹莉西亞,影崎慢慢地點頭說道。


    之後,影崎又對著一個人說道。


    “對於你,是不是應該貸款比較好?”


    “別開玩笑了。”


    貓屋敷立刻拒絕了。


    “對於把‘螺旋之蛇’的信徒——馮送到我們‘阿斯特拉爾’的‘協會’,這點債,還是該還的吧。”


    “……原來如此啊。也有道理。”


    影崎麵無表情地皺著眉頭。


    “……喵嗚。”


    “喵嗚。”


    緊跟著,玄武和青龍也叫了起來。


    後麵的香和美貫都癱倒在地。就在“黑影”出現的時候,已經疲憊到極點的少女們,一下子就暈倒在地上。


    甚至可以說,她們能夠保持清醒到現在這個時候,已經算是奇跡了。


    這樣纖弱的身軀,她們兩個一定是一直一直都在忍耐著。


    “不管怎麽說,先告一段落了。”


    影崎說著。


    “……接下來,該做什麽呢?”


    口吻就像是引誘人參與不公正賭博的惡魔一般,影崎——製裁魔法師的魔法師,這樣說著。


    3


    數秒後,葛城鈴香也看到了巨人的“黑影”。


    (……)


    雖然隻有短短地幾秒鍾,但是對於樹來說,仿佛經曆了很長時間。


    仿佛是要把什麽東西從自己腦子裏麵趕出來似的搖著自己的腦袋,鈴香看上去又老了三十歲。


    “太輕率了啊……弓鶴……”


    鈴香的嘴裏輕輕地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弓鶴,嗎?”


    “難道你認為還有其它人嘛?這種將神靈丟棄到靈脈的暴舉,你認為還會有別的人嗎?”


    諷刺般的,鈴香歪了歪嘴巴。


    站在如同雲霞的假麵鬼的中間,歎氣的唿吸變成了一陣白霧。就在剛才,那個神樂鈴的聲音,好不容易將鬼們咒縛住了。


    但是,這個咒縛能夠一直保持下去嗎?


    “……你們就高興吧。祭祀完蛋了。”


    半睜著雙眼,年邁的女人說著。


    “聽有的一切都被推翻了。那個‘黑影’將靈脈還有所有的一切都給破壞掉了,這個地方已經變成了不能居住的領域。”


    “什——?”


    樹的臉僵住了。


    “婆婆,這是說……”


    辰巳開口問道。


    突然好像意識到什麽似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


    哼,鈴香重重地甩了一個鼻音。


    “辰巳你好像已經明白了吧。所謂的仇恨就是這個東西。”


    仿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一樣,鈴香說著。


    “如果沒有什麽人去繼承的話——就會蔓延下去。可以繼承這種仇恨的血統的除了我們葛城家,還會有誰啊?”


    這就是法術,遺留下來的負麵的遺產。


    以鬼為食的葛城家,反之亦然。


    利用鬼來達到目的,這是事實。


    但是,在事情的背後,還隱藏著另外一個事實。


    如果葛城家的人不利用鬼的話……鬼就會去吃人……這也是真實的事實


    “你看吧。”


    鈴香揮了一下手臂。


    辰巳扭頭看去。


    而樹,早就把那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咒力,慢慢地,從山背處冒了出來。


    如同一陣霧靄。


    那吞噬一切的,毀滅一切的,黑色的霧流。


    “是從靈脈中溢出的仇恨啊。”


    鈴香笑了。


    “如果普通人碰到的話,會怎麽樣呢?父母和孩子互相殘殺?戀人互相勒死彼此?哼哼,在我們魔法師看來,這隻不過是自己的世界延伸開去罷了。”


    “……”


    樹,都停止了唿吸。


    啊啊。


    普通人,意識不到的啊。


    就在他們沒有任何感覺的情況下,世界已經發生了改變。


    等到最後,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事情會被象“協會”之類的給處理掉的。


    “啊啊……或許這樣反而好啊。”


    鈴香這樣下著結論。


    然後,對著身後的術者們,揮了揮手。


    “繼續維持禊,撤退。”


    鈴香發出了命令,重新拿好了自己的神樂鈴。


    似乎明白了首領的命令,原本已經滿臉困倦的術者們,此時微微有了一些氣力。


    “等一下。”


    穗波,阻止道。


    “那麽……你就對那個東西聽之任之?!”


    “你們不是一直都在做你們認為是對的事嗎?我也一樣。”


    “——!”


    痛切的一句話。


    之後,鈴香就再也沒有說一句話,向著假麵鬼走去。


    “……”


    冷冷地瞧著眼前的這群鬼,鈴香舉起了自己的神樂鈴。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漸漸地,假麵鬼的身體都挺了起來。


    音波造成的咒縛,正在被解開。


    鈴香和其它的術者很清楚,當那些鬼完全解脫的時候,也既是決一勝負的時候。或者說,鬼也有可能是這麽想的。


    突然,黑色的霧靄來到了假麵鬼隊伍的後麵。


    嘶,的一聲,融化了。


    鬼的身體。


    “咒力……把鬼……給吃掉了……?!”


    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很像是自相殘殺,


    略膊融化了,腿腳融化了,假麵鬼被這神秘的咒力統統分解了。分解的結果,就是把他們全部吸收到了自己流動的黑霧中。


    “祭祀——還沒有結束啊——!”


    慌不擇路地假麵鬼們,一下子就湧到了這邊。


    “——!”


    鈴香和術者們,焦慮萬分。


    因為時機不對。


    神色有些動搖,也就是說,發動法術已經為時巳晚。對於需要淨化的精神力的法術,這是致命的打擊。


    就連這種為時已晚的結果,樹的右眼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假麵鬼的利爪撕破對方的防守,看來已經太晚了。


    (來,不及了——?)


    樹閉上了眼睛,就在這一瞬間。


    假麵鬼軍團,咚地一下子全部倒了下來。


    仿佛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推翻的。


    此時,從山背處,飛來了一名半透明的少女。


    “——樹!穗波!”


    隨著喊聲,長發少女降落在地麵上。


    “真奈美!”


    “黑羽!”


    穗波和樹一前一後,喊出了少女的名字。


    同時,也了解到了,那推翻假麵鬼的力量的所在。


    騷靈現象。


    幽靈特質的黑羽,震動著肉眼看不到的念力,將所有的鬼都給絆倒了。


    就趁著這個間隙,大量的幣帛被扔到了半空。


    “拔除吧,清淨吧。”


    祝詞從術者們的口中喊了出來。


    於是,在和假麵鬼之間,構築了一道結界。


    但是,不知道是因為這次的“楔”準備的不充分,還是因為鬼不同剛才的拚命,慢慢地,二者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


    被假麵鬼的腳丫踩踏的那些白色的紙錢,也都被染成了黃色。


    更加可怕的是,在這群鬼的身後,還有一股黑色的咒力煙霧,慢慢地靠近著:


    “為什麽……黑羽你。”


    身處在壓力之中,樹的喉嚨有些顫抖。


    幽靈少女會來這邊,之前通過電話,達芙奈已經告訴他們了。可是,為什麽偏偏會在這個節骨眼呢?


    “因為影崎……已經知道了蛇的本來麵目……所以,讓我把這個帶給穗波。


    “哎?”


    穗波的眼睛吃驚地眨著。


    黑羽拿出來的是,原本放在葛城宅邸的旅行箱。


    為什麽影崎他會知道這個旅行箱呢,穗波不知道。


    但是,穗波的眼眸中放出有力的光芒。


    “這個……影崎,為什麽……”


    說著,穗波抓住了箱子的把手。


    然後,馬上把箱子平放。


    “鈴香家主。’


    “什麽事?”


    此時的鈴香,正在全力搶化著“楔”的力量。


    倉促間布下的結界,已經有一半被蠶食掉了。明明單單那些假麵鬼的反抗,就已經讓鈴香自顧不暇了,可後麵還有一大團黑色的咒力等著呢。


    現在的狀況,如果有那麽十幾秒鍾的失神,就挺不過去了。


    雖然這麽危機,但是穗波還是這樣說道。


    “請把”禊”解開。”


    “什麽——?!”


    “你不是也這麽說的嗎。我們也是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啊。”


    穗波,強硬地說道。


    又近了一步。


    向著假麵鬼的方向。


    向著黑色咒力的方向。


    “所以——把它解開沒有關係的啊。”


    “……”


    鈴香說不出話來。


    沒有辦法迴答。


    鈴香無法理解這個少女所說的話的含義。


    她自己從來不認為現在還有可以打破這種局麵的魔法。


    “解開!”


    讓施展“楔”的術者們退了下來,穗波馬上打開了箱子。


    最前麵,好像有什麽東西漏了下來。


    是黑色的土壤。


    在大量的土壤裏麵,那個東西被埋在了裏麵。


    跌落在地麵上的火把光芒,閃爍著映照著這個東西。鈴香看到之後,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難道,你要……”


    “為了讓它適應日本的土壤,我可是費了老大的功夫啊。”


    穗波,微微地笑著說道。


    就在樹修行中間,穗波,並不是無所事事。


    一邊在幫助“阿斯特拉爾”的同時,少女穗波也一直在關注著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從威爾士,帶來的少女的“秘密武器”。


    “……拜托你了,爺爺。”


    穗波對著這個東西喊道。


    那隻不過是一株小樹而已。


    是一株即便在寒冬,也是枝繁葉茂,在少女的手中自由伸展著自己枝幹的橡樹。


    “……那個是。”


    葛城鈴香在自己的大腦中努力地搜尋著它的身影。


    在腦海深處閃現的,是殘留的一絲一縷的,非常古老的記載。


    “難道這就是……‘活手杖’……?!”


    鈴香自言自語著。


    在凱特爾魔法的秘技中,就有一個這樣的存在。


    它不是一個單純的樹枝,而是將活著的樹木本身當作手杖的法術。


    隻不過,在使用上,需要花費比普通手杖多數倍的悉心照顧。


    栽培自不必說,咒力操縱的困難,以及活手杖自己的意誌之類的,對於魔法師來說不可能處理的難事,也可以多到用打來計算。


    再加上凱特爾魔法本身就是一個幾乎就要消亡的體係,所以鈴番一直以為不可能有會這樣魔法的人活在世上。


    (……但是。)


    如果。


    如果,是這個還沒有成年的少女,這個凱特爾魔法正統的繼承者的話——!


    “你,究竟是……”


    “我要讓這座山成為我們的夥伴!請配合時機解開‘禊


    ’!”


    穗波喊道。


    黑色的濃霧追了過來。


    被強大的咒力追趕著,假麵鬼們開始撞擊著結界。甚至都不如碰到淨化的鹽巴和白紙時,身體的那種如火燒般的疼痛。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鬼們,紛紛被黑屋所吞噬。


    這就是一幅地獄圖畫。


    難道是百鬼夜行?


    雖然是葛城的“楔”,但在在此之前,也就能維持個幾秒鍾。


    “我在此祈求——”


    舉起手杖,穗波閉上了眼睛。


    正在集中精力。


    在她極度輕靈的意識中,少女的存在感越來越淡薄。意識慢慢地從周圍的杉樹林,擴散到了整座山峰。


    “我在此祈求——”


    鈴香感覺到樹葉沙沙作響。


    剛開始,輕輕地,柔柔地。


    過了一會,唿唿地,猛烈的。


    仿佛受到了少女的鼓勵一般,森林的嘈雜聲越來越大。


    “這個是……”


    啞口無言的鈴香,抬頭看著周圍的樹林。


    “我茌此祈求——”


    這是穗波,重複說的第三次。


    少女的心,此時被手中的這把手杖占據了。


    手杖在,內心,慢慢地長大,


    而心中長大的手杖,慢慢地吞沒了少女的身體。然後就是周圍的大地,然後就是森林,然後連整座山峰都被包裹在內。


    “吾即是森林……森林即是吾……吾即是森林……森林即是吾……”


    穗波的意識逐擴大。


    這是將自身利用魔法和周圍的群山融為一體。現在,山神就是穗波自己,


    能夠和自然融合,就是借助這種咒力所擁有的魔法特性。


    但是,如此同時,和山融合後的穗波,潛伏著可能無法恢複自身的危險。


    如果有任何一個步驟出錯的話,意識就會收不迴來,而魔法師就會死去——


    (……!)


    有著這樣的思想準備,少女喊道。


    “我在此祈求——!”


    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此時沙沙作響微微晃動得不單單再是樹葉。


    而是這座山。


    轟隆隆地,整座山發出喊聲。


    感應到了少女內心的意誌,整座山給與了迴應。


    能夠和黑色的雲霧對抗的“力量”,全部蘊含於此,


    看到這個情形,鈴香命令道。


    “——解除‘禊’。”


    刹那間。


    “我在此祈求——!”


    威嚴地,穗波似平要把手杖直直地插進山中——


    “身為靈樹最後的後裔穗波·高潮·安布勒在此祈求!祈求靈樹的所任領域為吾之國度!吾之領地!傾聽吾之請求!吾乃神官,吾乃預言者,吾在此命令!四方災禍退散!”


    吹拂的山風。


    假麵鬼看到‘楔’的消失萬分高興,在一瞬間都湧了過來。


    愉悅,歡喜,瘋狂混雜在一起,假麵鬼妄想著對始終站立著的穗波和術者們發動攻擊。


    但是辦不到。


    因為常春藤。


    從地麵,湧出大量的常春藤,將所有的假麵鬼給咒縛住了。


    非但如此,這些常春藤割裂了大地,將那些假麵鬼一個不剩的拉向地底。


    隻不過,這並不是葛城家的法術。


    融合自然,借助自然之“力”的凱特爾魔法特性,和葛城家的法術是相同的——不對,應該是遠遠超越葛城家的法術的能量。


    但是,這需要多大的代價啊。


    “穗波——”


    樹喊道。


    少女的身體,猛地搖晃了一下。


    (已經……!)


    隻不過使用了一次的法術,卻劇烈消耗著穗波的精神。


    和山同化的心靈,即將崩潰。


    就這樣融為一體吧,有個聲音這樣誘惑道。


    希望和更為強大的事物同化,這是人類的本能在呢喃。


    (還……不可以……)


    穗波咬緊了牙關。


    不可以失去自己的意識。


    不可以被群山吞噬。


    此時的穗波.感覺到了在那些被封印的鬼的後麵,尾隨而來的黑色的煙霧。


    絕對的“力量”。


    即便是芒經和群山同化的穗波也無法企及的,累積了千年的仇恨。現在,樹他們如果直接麵對的話,將死無葬身之地。


    “我在此祈求——!”


    (停卞來——!)


    穗波的意識,揮舞著雙手阻止道。


    那也是山神的手。


    “我在此祈禱!以吾之國度之力,消滅來自北方的災禍!”


    整個森林,都聽到了穗波的祈禱。


    嘩啦嘩時,仿佛倒下的多米諾骨牌,杉樹林裏麵的樹木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來。


    “哇啊——!”


    看到這個樣子,辰巳用手擋在自己的麵前。


    不久,漫天的沙塵和雪浪混雜著,在裏麵,辰巳看到。


    少女的大型魔法,並不隻是消滅了那些鬼而已。


    斜斜地倒下來的大量的樹木,就像一道城牆一樣,連黑色的咒力都被阻擋了去路。


    [間章]


    “黑影”,思考著。


    當然,與其說是智慧,倒不如說是積累了千百年的仇恨的結果,這隻不過是類似於本能的思考。


    (……)


    自己也感覺到,侵蝕世界的道路被擋住了。


    但是,這並不是自己認為的問題。


    反正隻不過是擋住了而已。


    隻要再多一些時間,自己肯定可以把這個城牆粉碎。和靈脈相通的“黑影”的咒力,可是取之不盡用之不完的。


    雖然如此,不過正是由於這種聯係,所以“黑影”存在的時間也是非常的局限。


    在天亮之前,“黑影”的咒力,可以無限製的高漲。


    然而,等到了天明,他所有的力量也就消失了。


    就是這樣的一個命運。


    (……)


    如同漩渦般盤旋著思考著,在他的意識中並沒有生存的本能。


    “黑影”從來沒有想過如何延長自己的生命。


    原本,它就不是生命。因為可以存在所以才會存在——隻不過是一種僅此而已的“現象”罷了。


    以“神”之名義——或者,可以稱之為一言主神“現象”。


    但是,在漩渦的內部,卻有著這樣一個訴求。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那是那些已經被吞噬的,被溶解的。


    原本應該已經被咒力分解了的鬼的嚎叫。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憤怒,悲傷混雜交織在一起的聲音。


    一直一直思考著,甚至連為了什麽而仇恨都已經忘記了的那種仇恨。


    仇恨。


    怨念。


    為了仇恨而仇恨。


    充滿怨念的怨念。


    這就是這樣。


    過於漫長的,過於久遠的東西。


    而且,還有一個。


    (……)


    在“黑影”的裏麵,有著一個弱小的意識。


    雖然和仇恨比較起來,過於弱小很容易被漏掉——那種極其弱小的一個年輕人的意識。


    融為一體吧,鬼的聲音誘惑道。


    和更為強大的事物融合,這是人類的本能。


    (……)


    不可能


    抗拒的。


    所以,青年一直在逃避著。


    因為自己的懦弱,那個將鬼丟棄到靈脈中的青年,事到如今不可能抗拒的了千年的仇恨。


    隻不過,最後自己想起來了。


    那個三年前的事情。


    “……哎。你說讓我教給你這個法術?”


    三年前,那個迴頭看自己的戴著紅帽子的魔法師——格拉。


    就在美貫的母親在祭祀中死去之後,在追趕逃跑的鬼的弓鶴的眼前,這個魔法師將鬼給封印了。


    “嗯哼。我倒沒有什麽關係啊,因為聽起來很有趣。不過,你應該非常清楚,學習這種法術的禁忌吧。”


    當然知道。


    而且非常清楚。


    同時,自己對於那個沒有救下來美貫的母親的自己,非常的厭惡。


    “咕咕咕嘎嘎,原來如此,即使這樣也沒關係嗎。那麽很好很好。不過,我還是醜話說在前麵啊。”


    約定了學習的法術,那個魔法師說道。


    “你,總有一天,會被這個法術反噬。”


    (……就是……這樣嘛……)


    這樣的迴憶,馬上又遠去模糊了。


    而且。


    橘弓鶴的意識馬上又沉睡到了“黑影”中。


    隻有鬼的聲音在“黑影”中迴蕩。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好幾次。


    好幾次。


    好幾次地迴蕩著。


    最後,又說了一句話。


    “……這樣的話,怨念就不能洗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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