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不會禁錮姬如玄的自由,但是姬如玄的一舉一動,是在南朝的監視下,午門是‘朝聖之路’,達到品級,才可以進入,姬如玄身為質子,未得宣見,不得進入午門,但午門外麵卻是可以來的。


    “見過公主殿下。”姬如玄看到她,雙手作揖,行了個見麵禮。


    一如當日,在永安街初見時,盡顯了君子端方如玉的氣度,及謙謙有禮的風雅。


    “客氣,”薑扶光態度冷淡,“姬公子請自便。”


    “屍體看完了,”姬如玄仿佛感受不到她的冷淡,笑得一派溫良,“我也正要迴去,正好與公主順路。”


    薑扶光轉過頭來,看姬如玄,他笑得一臉無辜:“你特地跑過來,就是為了看一具屍體?”


    突然一想,姬如玄確實沒有其他來午門的理由。


    姬如玄唇角含笑,實話直說:“就來見識一下,是哪個勇士能被公主陳屍午門外三日,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薑扶光一臉無語:“好看嗎?”


    “好……”姬如玄說話不過腦子,頂著薑扶光無語的表情,生生將一個‘看’字,咽進了喉嚨裏,“也就一般般吧,”為了增加這話的可信度,他還小聲地咕嚕了一句,“都不新鮮了。”


    身後的長隨金寶,強忍著想要捂臉的衝動。


    我的公子喂,您正常一點,


    行不!


    薑扶光有點一言難盡:“那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姬如玄唇邊含笑,望著她窈窕矜貴的身形,在霞光暉映下,漸漸遠去,雙眼冷寂,深不見底。


    他對薑扶光這個名字,一點也不陌生。


    甚至是非常熟。


    探子報給他的情報裏,有一大半都和薑扶光有關,薑扶光從小受太傅庭訓,學的都是治國經論。


    她主張輕賦於民,削減人丁稅,滋生人口,南朝的人口,在十年內,有了大幅度增長。


    因南方多雨水,時有水患,她主張興修水利,浙江的徽港在十五年間,兩次大修,都是她牽頭,曾被朝中不少老臣,大罵勞民傷財,可事實證明,她是對的,堅固的堤壩,抵達了年年潮汛,使南方水患減少,一直風調雨順。


    南朝的中興盛世,至少有她一份功勞。


    他們有著相似的身世背景,境遇卻是截然相反。


    仿佛此消彼長,天然對立。


    他曾設想過,來到南朝之後會和薑扶光有所交集。


    隻是!


    姬如玄沒有想到,會那麽早,那麽快,那麽猝不及防,令人措手不及,更沒料到白紙黑字上的人,遠比想象之中更加耀眼、璀璨。


    也更加鮮活!


    許是關注一個人太久了,對這個人知道得太多,這個人難免會在心中烙下痕跡,變得和旁人有所不同。


    那天在永安街上,她乘輦而來,就那麽猝不及防地,一瞬間,腦中所有關於她的信息紛遝而至。


    白紙上的黑字,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地往腦裏鑽,填滿了他整個身心,一刹那間,他眼裏、腦裏、心裏,隻容得下一個她,所思所想,都是有關她。


    探子報的那些‘耳聽為虛’的信息,與‘眼見為實’的她,發生了激烈的碰撞。


    震動身心。


    可接觸之後才知道,她並不想同他有太多交集,姬如玄能感覺到。


    不過,這樣才有趣呢。


    夕陽西下,天邊霞光漫綻,如火如荼。


    姬如玄眼裏透著興味,閑散地跟在薑扶光身後,絢麗的霞光,仿佛在她身上鍍了一層粲然的光。


    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小的時候。


    他被關在陰森破敗的冷宮裏,無時無刻不在心裏幻想著,有朝一日,會有一個神女從天而降,過來解救他。


    一天、兩天、三天……


    期待中的神女沒有降臨,他依然在挨餓、受凍、遭人虐打……


    於是,他在心裏說服自己,一定是他不夠乖,所以神女不喜歡他,他要變得更乖,神女就會喜歡他。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神女依然沒有降臨,他的乖巧,不反抗,助長了那些宮人們的氣焰,他依然每天都在受苦受難。


    他又在心裏說服自己,一定是自己不夠優秀,他每天晚上不睡覺,悄悄練習楊太史,教他的唿吸吐納,外祖父在世時,教他的拳腳功夫。


    一年、兩年、三年……


    父皇大肆清理朝中,戚氏舊部餘黨。


    神女沒有降臨,他反反複複在心裏幻想,夢想中的神女究竟是什麽樣子,是真的存在嗎?


    姬如玄捂住臉,神女好像降臨了。


    就是有點晚。


    怎麽辦?要不要嫌棄她?


    走在前麵的薑扶光,總覺得如芒在背,她忍不住加快了腳步,背後灼灼的視線,卻如影隨形。


    薑扶光忍無可忍,腳步一頓,轉頭看他。


    沒由來的,姬如玄一陣緊張心虛,轉過頭,裝模作樣地望天,興歎:“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詩是好詩,此情此景,也相當應景——


    就是這吟詩的人——


    是否腦子有病?


    薑扶光瞥了他一眼,沒理睬。


    姬如玄蒙混過關,悄悄鬆了一口氣,沒留神,走到她一旁去了,有點擔心,她該不會是在生氣吧,便忍不住又睃了睃眼睛,恰巧看到她,眼尾微微上挑,輕輕一眨眼,濃長的睫毛,像蝶翼一樣撲棱……


    恰在這時,薑扶光偏頭與瓔珞說話。


    姬如玄虎軀一振,連腰杆都不覺挺直了幾分,直到身上似有若無的目光消失了,他緊繃的身子,才放鬆了一些,心想著,方才小太陽看他了,來而不往,非禮也,他要不要看迴去?


    “姬公子,”薑扶光再度轉身,神色已然一片冷凝,“非禮勿視。”


    姬如玄眼兒無辜地看著她,連有些不羈擺動的衣擺,都服服帖帖地,渾身上下都透著一副“乖巧”、“聽話”的那味。


    薑扶光有些啼笑皆非,這人怎麽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仿佛不被大人喜愛的小孩,拚命想要裝乖巧,裝聽話,裝懂事,討好大人,博得大人的關注,以此獲得大人的喜愛。。


    想到他在北朝的經曆,薑扶光到底也不好說什麽,隻是道:“不要再跟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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