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靖軒早已料到姬無雙的反應。姬無雙平生最恨別人的欺騙,此刻還能勉強控製住心神質問自己,而不是立即抹殺自己,看來自己在他心中還有些分量。 想罷,水靖軒眼裏滑過一道光芒,沒有退縮,反而近前兩步,直直看進姬無雙的眼底,語氣淡然,細聽,卻略帶怨憤,“我怎麽敢告訴教主?當日狼女痛下狠手,教主一上來便不分青紅皂白訓斥於我,教主偏心至此,若我言及右手無事,被廢後亦能自行修複,教主還不見獵心喜,像大祭司那樣,把我剝皮拆骨,研究個透徹?我那時於你而言什麽也不是,我的生死,你絕不會放在眼裏。試問,我怎麽敢說?” 首次被小童用怨憤的目光逼視,姬無雙方寸大亂,滿心的怒氣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憐惜和鈍痛。小童說得沒錯,若他當時知曉,定然不會放過小童,說不定還會將他的血肉煉製成丹藥,用來修煉魔功。 想到這裏,姬無雙狠狠打了個冷戰,不由十分慶幸小童的明智之舉。兩年前他可以無所謂,然而今天,僅僅一想到小童會從他的生活裏徹底消失,他就彷如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幾近窒息。 再想到大祭司竟然欲把自己的小童剝皮拆骨,姬無雙消散的怒氣又重新迴爐,恨不能把大祭司的屍體鞭撻至肉泥。 女姬無雙憶起往事也十分唏噓,小弟那時心都偏的沒邊兒了,想想就氣人。被小童的話激起了舊怨,女姬無雙開口諷刺,“可不是嗎!小弟,你那時也太處事不公了,難怪小童不信任你。” 姬無雙表情尷尬,方才的滔天怒火,理直氣壯,這會兒都成了浮雲。 水靖軒卻覺刺激的還不夠,若不讓姬無雙徹底認同他,他今天不說保住木長老,就是全須全尾的走出姬無雙的院落也是個問題。 因此,不待姬無雙迴應,他繼續開口,“身體異於常人,並不是阿細的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阿細自然要好好愛護,豈能容人肆意踐踏?大祭司倘要褻玩我的身體,阿細賠上性命亦要將之斬殺。瞞了兩年,阿細之所以選擇告訴教主,是因為日久見人心,覺得教主和阿細是同類,定能夠對阿細的想法感同身受。” 水靖軒極力向姬無雙灌輸自己殺人有理的觀念,還一把將他劃拉到自己的圈圈裏,美其名曰‘同類’,一擊正中姬無雙那顆孤獨僵冷的心,正可謂巧舌如簧,辯才無礙。 姬無雙也有被人當做異類肆意踐踏的往事。水靖軒這席話一出,立刻觸動了他內心最深處的記憶,一種強烈的認同感驟然從心底升起,令他心髒鼓動如雷。本以為自己的身體已經足夠驚世駭俗,卻沒想小童亦有一樣的隱憂。且比起自己,小童處境更加艱險。若讓世人知道他的體質,他必定會被當做藥人,遭噬血啖肉之難。 “哼!說得好!身體異於常人也同樣是人生父母養的,何錯之有?大祭司確實該死!殺他一萬遍也不為過!”不待姬無雙從複雜的感情中掙紮而出,女姬無雙已經憤憤開口,一雙幽深的眸子裏充斥著血煞之氣,以往被紫陽扒光衣服倒吊城頭任人踐踏的屈辱感洶湧而至。 “嗬~幸而他已經死了,若是不死,本尊有的是辦法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姬無雙也冷笑出聲,話裏滿是森然的殺意。在他心裏,大祭司的形象儼然和仇人紫陽重合了。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完全認同了小童,把小童劃歸到自己羽翼之下。這種茫茫人海中遇見同類的歸屬感令他們的感情邁進了一大步,對待小童更加親密無間,因為他們知道,小童將秘密告知他們,便是把身家性命交到了他們手上,這種全心全意的信賴,他們從未得到過,所以倍加珍惜。 成了!姬無雙的軟肋果然是他們特殊的身體!水靖軒得到預想中的迴應,眼瞼微斂,隱去瞳仁中的一絲精光,拱手,慎重開口,“多謝教主體恤。殺了大祭司,阿細並不後悔,但,阿細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師父替阿細受過。今天既已坦白,還請教主放了師父,所有罪名阿細一力承擔!” “你師父是長老,擔下罪名頂多廢去武功,若換成是你,便注定一死。如此,你亦要一力承擔嗎?”姬無雙聽了小童的話,心中酸澀,抑鬱難言,於是陰測測警告道。 “廢去武功堪比生不如死!與其師父後半生受苦,不若阿細死個痛快!”水靖軒一張小臉大義凜然,心中卻是打著以退為進的主意。姬無雙既然已經認同了他,就不會眼看著他去送死,這一點,他很清楚。 果然,姬無雙狠狠皺眉,沉吟半晌不語,心中掙紮的厲害。沒想到在小童心裏,木長老竟是那樣的存在,他忽然有種立刻抹殺木長老的衝動。 “什麽死不死的?有本尊在,你們兩個都不會死!”見小弟不開腔,女姬無雙耐不住出口。好不容易碰見個身體比他們還怪異的,她心中母性情懷大作,把水靖軒當小雛鳥一般保護。 “本尊有辦法保全你們兩人,”姬無雙冷瞪一眼性子急切的胞姐,緩緩開口,“不過,你得答應本尊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隻要能救下師父,阿細莫敢不從!”水靖軒垂頭,語帶感激。 “很好。”姬無雙對他幹脆利落的態度很滿意,俯身平視他的雙眸,一字一句緩緩說道,“辭了木長老,拜入本尊門下,隨本尊修習毒魔功,本尊就既往不咎。如何?” 他語氣冷肅平淡,深邃的眼瞳中卻暗藏幾分期待和急切。往後日日與小童相對,他就不信抹不去木長老在小童心底留下的痕跡。小童本該是他的徒兒,一切的愛重,慕孺,都是屬於他的! 女姬無雙卻不知小弟那點私心,隻認為這個想法好極了,連聲附和。 麵上露出為難的表情,水靖軒心底卻大大鬆了口氣。這場豪賭,他終究贏了!姬無雙為人,確實有可取之處,且對他的情意不是造假!此刻,他沒有資格拒絕姬無雙提出的條件,況且,他不是古人,隻要心中存有敬意,有沒有師徒名分又何妨? 靜默了片刻,等到姬無雙麵色越發深沉,眼底也快流露出深切的不耐時,水靖軒緩緩拜倒,拱手道,“阿細見過師父。” “哈哈哈~~”姬無雙放開不自覺屏住的唿吸,仰頭大笑,而後一把將水靖軒攬入懷中連連拍撫,口裏直叫,“好徒兒!” 等待了漫長的兩年,終於將這個孩子據為己有,他心裏說不出的痛快。28.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更了三章,但是還是看見親們不停留言說不夠看,唉,你們這群小妖精太會磨人了。要不是後台留言功能壞了,不能逐條迴複,我一定要一個個好生調·教一番。 好了,說正事,發布一個更新公告。這周末我不雙更了,挪到國慶節我連續五天雙更,當做送給你們的國慶禮物,麽麽╭(╯3╰)╮ 早就習慣了姬無雙時不時的親昵舉動,水靖軒靜靜趴伏在他懷裏,等他笑夠了,拍夠了,這才微微掙脫出來,仰頭直視他雙眼,追問道,“師父,你什麽時候放木長老出來?” 姬無雙滿是歡愉的笑聲戛然而止,擒住他肩膀,臉色略帶陰鬱的開口,“急什麽?為師總要布置一番,好給他脫罪。” “阿細謝過師父!”水靖軒拱手,笑容十分討巧。 “哼,你是我徒弟,何須言謝?”姬無雙冷哼,眸子一暗,沉聲發問,“你身體的秘密可還有其他人知道?”若是還有,便全滅口了吧,省得給徒兒留下後患。姬無雙心底暗自思量。許是覬覦了小童兩年的緣故,他自然而然的便將身份從教主過度到了師父,且還是個二十四孝師父。 “沒了,”水靖軒擺手,“我怎麽敢大肆宣揚?這件事隻告訴了教主,連木長老都不知道。” 哦?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嗎?姬無雙心底鼓脹,十分滿足,勾唇,愉悅的笑了。 那邊,女姬無雙點頭,嚴正警告道,“嗯,這件事日後不要再告訴任何人。若傳出去,你將受到整個武林的追殺,一旦被擒,死都算是輕的,怕隻怕他們把你當成人參果給生啖了!” “阿細知道了。”水靖軒適時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 微蹙的眉頭,緊抿的薄唇,蒼白的臉色,瘦弱的身體,小童彷如一尊精致的玻璃娃娃,一碰就碎,令人又愛又憐,看得姬無雙心痛難耐,不由噴出一股帶著濃烈煞氣的鼻息,狠聲道,“小童是我姬無雙的愛徒,誰若敢碰他一根指頭,本尊很樂意送他下地獄。” 話落,他不滿的乜向胞姐,“他還小,你不要拿這話來嚇他。隻要你我不說,小童日後絕不會有事。” 女姬無雙自知失言,連忙點頭表示認同他的話。 姬無雙滿意了,拍拍水靖軒的頭,溫聲道,“右手伸出來,為師看看。” 水靖軒挽起袖子,將右手遞到他麵前,讓他查看。 姬無雙扣住水靖軒的脈門,釋放內力探測他的筋脈,果然,條條經脈俱都四通八達,且甚為寬廣,令他十分滿意。 “不錯,確實完好如初。”他眉眼帶笑,視線移向小童蔥白纖細,比例完美的手指,瞬間便被吸引住了,不由伸手去一根根摩挲,立即便對這滑膩綿軟的觸感愛不釋手。 “你這具身體倒是好,苦練了這麽久的劍,竟是連一點薄繭都沒有,光滑如玉。”他低聲感歎,大掌將這隻小手完全包裹,緊緊握了握,心底莫名悸動。 “哦?這可稀奇,給本尊也看看。”女姬無雙一聽,也來了興趣,二話不說拉過小童的手,翻來覆去的查看,邊看邊驚歎連連。 姬無雙皺眉,視線膠著在兩人相握的手上,心頭莫名抑鬱,忍不住沉聲開口,打斷他們的親密,“夠了,沒什麽好看的,正事要緊。我們商量一下,如何隱瞞住小童體質的事吧。他右手經脈斷而複續,拜入本尊門下後總得找個理由遮掩。還有木長老的事,亦要想辦法給他脫罪。” “嗯,確實該好好商議一番。”女姬無雙放開水靖軒,臉色嚴肅。 知道兩人需要私下討論,水靖軒不好插手,連忙拱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