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一聲驚駭傳入厲冰茹的耳邊,同時一股急風從她身邊掠過,她隻覺得腰上一緊,身體仿佛受了拉力一般往上旋飛,一陣頭暈目眩。


    “你……你沒事吧?”


    站到地麵後,白衣少年在她耳邊問。


    厲冰茹手捂著胸口,那裏心在猛烈的抨擊,大有衝出胸膛跳出來之勢,強烈的衝力讓她不能唿吸。


    聽見說話聲,厲冰茹試探的睜開眼睛,見眼前是熟悉的花草樹木,才放心的唿了一口氣。


    這時,她聽見了急促的喘息聲,就在她耳旁,腰上還落著某人的手爪子,腦海裏猛然浮現白衣少年上次輕薄的畫麵。


    心悸難平而又惱羞成怒的厲冰茹迅速迴旋轉身,同時揚起手,“啪——”一巴掌狠狠摑在白衣少年臉上,惱恨罵到“色狼!”


    她收迴手,握緊拳頭,準備再出第二擊的時候,兀然看見白衣少年嘴角滲出的血絲,拳頭不由軟了下去。


    厲冰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喃喃說不出話來,心裏慌的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我……你……”


    “你……這個丫頭真……真野蠻……”


    白衣少年手裏的劍一轉,直撐到地上,另一隻手緊緊捂著心口,“我……好心救你,你卻……咳……”


    “你……你怎麽了?我沒使多大力氣啊!怎麽有……有……血……”


    厲冰茹亂了神智,驚慌的伸出手,想扶白衣少年又不敢扶,指尖連著心一起顫抖,那一巴掌完全是下意識的出擊,她根本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氣,卻有好多好多的血從少年嘴角溢出。


    想起剛才的情景,厲冰茹仍感到後怕。若不是這個白衣少年,或許她已經跌落水裏,說不定還會順水飄流。


    白衣少年斜牽起嘴角,抬手抹去嘴角滲出的血流,每唿吸一下,又輕咳一聲,眉頭緊蹙。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揚起唇角,輕蔑的道:“你以為你能……傷我?”


    不等說完,“咚——”一聲栽倒在地,斜靠著假山,狠狠的喘息。他捂著心口的指縫間也緩緩溢出鮮豔的紅色液體。


    “……血……好多……血……”


    厲冰茹呆愣的盯著那些令她發指的液體,心裏被什麽狠狠揪著,幾欲窒息。那麽多的血,不停的流,有多痛?而眼前的這個白衣少年即使額眉緊蹙,臉上還保持著疏散的笑容。


    她伸出顫抖的手,想去觸摸那一片被玷汙成暗紅色的濕漉漉的白衫,也想揭開寬鬆的衣襟去看看那個涓涓流出液體的傷口。這一刻她的意識是空白的,眼睛是空洞的。


    “不要!”白衣少年突然出聲,目光由天上轉到她臉上。


    厲冰茹立刻觸電般縮迴了手,渾散的意識逐漸集中。


    “是不是心疼了?”白衣少年淺笑詼謔。


    厲冰茹猛然迴神,連忙站起身,“我去找大夫!”


    “不要去——咳……咳咳……”


    還沒等厲冰茹轉身,白衣少年猛然拉住她,用力一扯,厲冰茹就不受控製的撲倒過來,整個人壓在白衣少年身上,屬於少女的芳香清甜之氣迎麵撲來,白衣少年一時心醉神迷,隻想靜靜的擁之入懷。


    然而身體卻受力不住,又是一陣猛咳。


    “不找大夫,你會死的!”厲冰茹心急語重,掙紮著卻掰不開少年緊拽著的手。


    “不,不要去……不要……我不是天龍堡的人,大夫來了,我會死的更快……”


    “不管是不是天龍堡的人,大夫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


    “嗬嗬!”白衣少年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放開手道:“放心,就這點傷還要不了我的命。”


    “可……”


    “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你在嗎?……”


    厲冰茹還欲說什麽,隔山的走廊傳來合蘭的喊聲。


    合蘭來找她了。


    “找你的?”白衣少年斂了笑容。


    “嗯。”厲冰茹點頭,像見到了救星一樣,“合蘭是個好姑娘,她會願意幫你的。”


    “不,”少年堅定搖頭,盯著厲冰茹的眼睛道:“你答應我,不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兒。”


    “可是你……”


    “答應我!”


    少年陡然提了聲量,眼裏全是冷凜堅毅的光芒,不是征求,像是命令。


    厲冰茹不受控製的點了點頭,覺得少年注視自己的幽遂眸子宛如吸附力極強的磁場,她瞬間被吸了進去。


    “好,你答應我了……好……”白衣少年放心的舒了口氣。


    “去吧,找你的人快過來了,記著: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裏!”


    合蘭的聲音已經很近了,已經能隱隱聽見她的腳步聲。


    厲冰茹最後看了少年一眼,轉身離開,把那些耀眼的紅色、心悸的玩笑、發顫的傷口通通留到身後。


    然而,她又怎麽能夠放心得下?


    厲冰茹整理了一下思緒,強擠一個笑容,輕聲應道:“合蘭,我在這兒!”


    “二少夫人!”


    合蘭小跑過來,一邊喘氣一邊說,“二少夫人,你真把奴婢給嚇壞了,找了那麽久都沒找著二少夫人,還以為……以為二少夫人出了什麽事呢!”


    “我這不好好的嗎?”厲冰茹言不由衷的笑了笑,“可能是剛才想心事過於投入沒有聽到你叫我吧!”


    厲冰茹想告訴合蘭關於少年的事情,她直覺得合蘭是個好女孩兒,但……


    厲冰茹迴頭望了望飄揚的柳枝,想到白衣少年冷凜的眼神含著乞望,不得不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二少夫人有什麽話可以跟合蘭說,悶在心裏會悶出病來的。”合蘭擔憂的扶起厲冰茹,“二少夫人,我們迴去吧,晌午的太陽大。”


    “我沒事。”厲冰茹心不在焉的笑笑,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南宮逸風還沒迴來嗎?”


    “沒有。”合蘭低著謹聲道,“二少爺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厲冰茹無聊的掰弄著手指,心裏掛念受傷的少年,合蘭又說了什麽,她完全沒有聽到。


    當掰到無名指結疤的傷痕時,厲冰茹眼晴一亮,她記得南宮逸風給她的小瓷瓶最後還是放在了桌子上。


    那麽後來又去哪裏了?


    厲冰茹抓著腦袋在房間裏開始找尋。


    “二少夫人找什麽?丟了什麽東西嗎?”


    “是一個小瓶子。”厲冰茹頭也不抬的說。


    合蘭是明非明的哦了一聲,也幫忙找。


    房間裏大概巡視了一遍,厲冰茹轉身打開了最下層的衣櫃。早上脫下金冠的時候,她看到南宮逸風打開過這層櫃子。


    亮閃閃的金冠闖入厲冰茹的視線,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撫摸它。都說成親的新娘子最美,然而她穿上這沉甸甸的物什卻連自己什麽樣子都沒見到。這算不算是一種遺憾?


    厲冰茹正想取出金冠,發現在金冠的旁邊赫然站立著一個深褐色的小瓷瓶。她小小的激動了一下,轉手把小瓶握在手裏,欣然笑了。


    “合蘭。”厲冰茹叫住還在搜找的合蘭,得把她支走才行。


    “你能不能幫我去找南宮逸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


    “二少夫人,二少爺晚上應該會迴來,不能等嗎?晴香園就奴婢一個下人,奴婢不放心。”


    “不能!”厲冰茹斬釘截鐵的迴答,打了一個哈欠往床上走去。


    “你去吧,我正好想休息一會兒。如果南宮逸風迴來了,記得叫醒我。”


    合蘭是一個丫環,不管有怎樣的意見都不會公然違抗主子的命令,厲冰茹了解這一點,此時也不得不拿出主子的身份來。


    聽見合蘭輕手輕腳關門的聲音,厲冰茹從床上探出頭來,貼著窗戶看外麵合蘭離開的身影。


    直到合蘭的身影消失在一個拐角處,她跳下床,胡亂的穿上鞋子,懾手懾腳的打開門,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從門縫裏鑽出去,向與合蘭相反的後園一路小跑了去。


    漫長的柳枝下有些零散的血跡,若不細看根本無從察覺,顯然是被精心處理過。


    假山下,幾株花草孤零零的聳立著,哪有半個人影?


    厲冰茹手裏緊緊握著小瓷瓶,心裏一陣恍惚,好像剛才見到的清朗少年,白衣上刺目的流血都隻是她的一個夢境。


    不,不是夢境,那些受過重壓還未伸展的花草,花草叢中那些零散的血滴,都明明確確的告訴她,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厲冰茹吸了吸氣,懸著一顆心順著零散的幾乎找尋不見的血跡慢慢找去。當血跡消失的時候,厲冰茹站在一間破落的房門前。


    牆和頂柱上的紅漆層層剝落,木窗內的紗紙有一塊沒一塊的聳拉著,老遠就能聞到從裏麵散發出來的黴腐味。陽光擦過窗台的邊緣,不願探進這個黴腐與破敗相加的房子。從窗戶望進去,隻看到灰蒙蒙的一片。


    想不到磅礴雄偉、富麗堂皇的天龍堡也會有如此破落的地方。


    厲冰茹嫌惡的捂住口鼻,這時,她發現門框上也有相同的血跡,心裏突的一跳,迫不及待的推開那扇門。


    借著門口湧進來的光線,厲冰茹在最裏麵的昏暗角落看到了一個躺著的模糊身影。


    忽的就鼻子一酸。


    他受了那麽重的傷,流了那麽多的血,剛才甚至站都站不穩,說幾句話就喘息,在她迴房間這短短的時間內,從假山柳樹到這裏這麽遙遠的路程,他是怎麽做到的?並且還同時抹去了那些血跡?


    厲冰茹小心翼翼的走近少年,像是怕驚醒熟睡中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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