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看著他們,就覺得,當日上官清顏告訴我們的借力打力,是個權宜之計。”上官清顏仰著頭。院子上空天高雲淡,春日來,白雲薄透,似孤影,像波濤。雲卷雲舒,變化無常。就像是他們未來的命運。


    “或許吧。”沈潘凝神看他。


    世家們的力量到底不是他們能夠估量的。想李荷衣一個世家小姐都敢將二皇子吊在城頭。那皇權在世家麵前又想什麽?


    “可我寧願相信。”沈清閉上安靜。沉沉道。“事到如今我們也隻能幫他們一把了。”


    “不用。已經有人順水推舟了。”頭頂傳來明琛的聲音。


    沈清霍地睜眼就看到明琛笑吟吟看著他。


    看到他睜眼。更是涎著臉和他共坐一榻。“方才的消息。父皇派他去了邊關蘄州。將那裏的封地賞了他。”


    “賞了封地?”沈清大驚。挺了挺腰,繃緊了身子。“封王了?”


    “嗯。”明琛執著沈清的手。一雙眉眼裏沁滿了溫柔笑意。“秦王。令他即日就趕往封地去。一旦去了封地,不經傳召不得迴都。”


    “真的?”沈清激動地站起來。靜若深淵的眸子也掩蓋不了那絲迷人眼的驚喜。


    怪不得那麽高興。封了王,去了封地。那便是與皇位沒了可能。除非從封地裏打迴來。


    這也是為何,明琛和明玦明明年歲不小,還滯留在盛都。近水樓台先得月。封地再近,也沒有盛都近。明琛甚至連封地都還沒。


    “皇上對那位怎麽就忽然厭棄了?”激動隻是一瞬。片刻平靜下來。沈清幽幽坐下,迫不及待問明琛。


    “那事傳到了父皇耳朵裏。父皇關起門來,氣得讓他跪在養心殿前一日夜也沒讓他起來。直言他敗壞皇家名聲,窩囊極了。”明琛心情愉悅,低沉笑道。拍了拍沈清的手繼續說。


    “上官娘娘好像和她徹底鬧翻了。聽說特意去送了個湯。等上官娘娘迴了寢宮,聖旨就下來了。”


    “咦?”沈清挑挑眉。“是誰?”


    動作那麽快,做了他們準備做的事情。還能做的那麽幹脆。直接送了他去邊關。


    “猜猜看。你絕對猜不到。”明琛嘻嘻笑道。倒是對著一旁的沈潘眨了眨眼睛。


    “我猜不到,你又為何剛我猜?”沈清咬牙瞪眼看著他。水泠泠的眼睛裏多了些惱怒。一手上去,擰上了他大腿。


    “嘶。”明琛猛地吸口氣。咬著牙強笑著討好。“不猜,不猜。是徐玉。”


    “徐玉?他怎麽?”沈清鬆了手。對著沈潘看了看。


    “這位倒是審時度勢,眼光卓絕。”明琛哂然一笑。


    “聽說上官娘娘的落英殿裏前幾日鬧鬼。上官娘娘便說頭疼。後來真的病了幾日。宮人說那幾日,落英殿裏偶爾傳來小孩和女子的哭聲。過幾天就沒了。上官娘娘好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二皇子被扔到邊關去,就是她的手筆。”明琛淡淡道。


    “他幹的?”沈潘抽了抽嘴角。想想那人放蕩不羈的樣子。是他好像也不奇怪。


    “不好說。可文淵侯府拋來的麵子,我卻不好不接。”明琛神色自若。握住沈清的手,正深情款款。


    沈潘知道自己要走了。


    千尺高樓頹坯竟也隻是瞬息之間。


    當年靖國公府滅頂之災的罪魁禍首就這樣的被他們趕出了京城?


    春日陽光尚且和暖。百花綻放,一片綠意。


    文清四十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


    hhhhhhhhhhhh,發現有個小bug,千裏迢迢來改了。


    第44章 有難


    迴了靜清院,沈潘還是把這檔子事告訴了鳳連。


    無論如何,前世明玦禍害得最深的還是鳳連。直到害了明瓊然後被自己一箭奪了命去。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古來千裏作妖的也不在少數。看著吧。”鳳連坐在棋桌旁隻歎了口氣。冷冷清清答他。


    “說到這裏。”鳳連忽然抬起頭來。“方才孫子銳來了。”


    “他來有什麽稀奇。”沈潘皺眉。果然看桌上是兩杯茶。“這院子不是任他來?”


    “若是他能帶來範送的消息呢?”鳳連笑笑。心道,這位果然不開竅。


    “你說什麽。他有消息了?”沈潘臉上一凜,坐在鳳連麵前。


    “看我有甚用?我又不是範送。”鳳連嗔他一眼。溫聲道。


    “他。”沈潘躊躇道。“他如何了?”


    “挺好。傷已然痊愈了。”


    沈潘這才鬆了口氣。撓撓頭。臉上掩不住的喜意。嘟囔一句。“這就好。”


    “你便不問問,為何範送能從子銳那兒送出消息來?”鳳連一哂。看著他憨愣的樣子神神在道。


    “他們相處的時日多。自然是有法子的。”沈潘不以為然。


    “你啊你。”鳳連無奈搖搖頭。不知道說什麽好。別開眼去,看著窗外。“春光正好。可莫要負了韶光。”


    “你說的對。”


    “我沒說你。”


    “…………”


    。。。。。。。


    “邊關艱苦,先生不願去,明玦也絕不二話。”範送柳葉巷的宅院裏,書房內燭火明滅。襯著明玦陰沉的臉格外的黑。


    如今還怎麽看不出來這一環環,一套套?


    成王敗寇,他落得個灰頭土臉出京的地步不要緊,大不了卷土重來。可這奸細若是不除,指不定什麽時候再給他一刀。


    明玦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畢恭畢敬的範送。眼垂似彎刀,透著凜冽的寒光。


    “殿下對範送有知遇之恩。”範送歎了口氣。臉色蒼白,冷凝著臉。“範送又豈是忘恩負義的人?”


    “先生自然不是。可我這身邊倒有人是。”明玦幽幽道。不動聲色地看著範送。“先生可有什麽高見?”


    範送的手一僵。片刻後微微一笑。“這其中確實有些蹊蹺。殿下這段時間怕是真犯小人。”


    “犯小人不怕。怕的是一直犯下去。”明玦語重心長,重重一歎。


    “殿下可有什麽好辦法?”


    “辦法倒是有。”明玦看著範送。“隻是得稍微委屈下先生了。”


    “哦?”範送一愣。驟然笑道。“殿下直說便是。範送不比趙先生。一身的清氣傲骨不肯折腰。殿下說什麽,範送便做什麽。”


    “先生好度量。”明玦靜靜看著範送。臉上倒是一僵。深吸了口氣。“本不該如此。可明玦不能步步受製於人。”


    “無妨。”範送風輕雲淡。坐在椅子上看不清神色來。


    “請先生先將這藥服下。”明玦拿出來個青瓷小瓶來。


    範送看了看。接過來,幹脆喝下。


    “這是?”


    “這是秘製□□。”明玦淡淡說道。


    “這?”範送皺皺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先生不必擔心。”明玦連忙撫慰道。“這□□一時半會兒不會有甚危害。”


    “可這到底是□□。”範送泠然道。“範送雖然賤命一條,卻也不是如此糟蹋的。殿下想殺便殺,何必如此侮辱人!”


    “不。不。先生。”明玦趕忙解釋。“這□□發作起來痛入骨髓。一痛會要了人半條命。可卻不輕易發作。”


    “三日之後,明玦將解藥放在京郊的順德山莊。到時候,您與明玦逢場作戲一番。明玦自然就知道趙先生是不是奸細。”


    “竟是如此?”範送歎了一聲。對著明玦拱了拱手。“殿下說什麽,範送自去做便是。”


    “明玦在此先謝過先生了。”明玦麵上一喜。“不日明玦便要去梧州。能不能除去奸細,在此一舉了。”


    “無妨。”


    夜間寒氣四散。


    範送送了明玦出來,隻覺得周身微冷。


    “先生還是早些進屋吧。身子還未大好。”身後個小廝打扮的漢子低聲提醒他。


    “無妨。”範送苦笑一聲。抬頭望去,黑壓壓的烏雲遮天,見不到一絲光亮。


    範送從懷裏掏出張銀票來,遞給他。“你去孫府,拿著銀子告訴他你有錢賠他的披風了。”


    “這。”曹安訥訥站著,慌忙擺手。“先生不是說等先生朝不保夕了才會替曹安還了披風錢?”


    以前他被後母刁難。日日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拚命勞作。不然他那個瘦瘦巴巴的胞妹就得被賣了換錢。有一日不小心蹭到了孫府小公子的披風,卻不曾想得遇了貴人。


    範先生讓自己替他守宅子,讓自己帶著妹妹能逃出家裏,還有飽飯吃。曹安死心塌地留在範送身邊,已然將他視作了再生父母。


    “是呀。”範送歎了口氣。蒼白的臉上有些疲累。“我已經朝不保夕了。”


    明玦方才與他虛與委蛇,實則暗藏殺機。順德山莊如何尚且不知,明玦那作態,卻是已然懷疑他了。


    “你去孫府,告訴孫子銳。三日之後,讓沈潘一個人想方設法進順德山莊去。”範送扯過曹安的衣袖,偷偷囑咐。“記住讓他一個人去。莫要輕舉妄動,被人發覺。”


    “先生放心。”曹安點點頭。冷汗唰地一下冒出頭來。


    “去吧。小心些。走夜路。”範送慢悠悠信步而走。“躲著謝管家他們些。還有,讓孫子銳別去靖國公府。”


    月隱雲間。


    怕是他再也守不得雲開見月明了。


    。。。。。。


    “順德山莊?”方才還睡眼惺忪的沈清。聽到這個名字霍然驚醒。


    “那地方有問題?”沈潘看著沈清神色凝重。


    “有。”沈清支支吾吾道。“那是皇家莊院。隻能光明正大的去。”


    “不能一個人進去?”沈潘臉色一沉。範送囑咐他一個人去的。


    “可以是可以。”沈清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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