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之看到這幾個字的第一反應是——開玩笑,還從來就沒人主動跟他提過分手。


    他甚至刻意忽略了這條消息,切了界麵刷了會小視頻。


    直到三分鍾之後,那人好死不死又補了一句。


    “我反思了一下,真的不是你做錯了,是我有問題。我不適合談戀愛,這段時間打擾了。”


    唐清之的手指懸停在浮窗上,半晌才反應過來。


    ——這什麽事兒啊,自己居然被人甩了。


    他躺在床上,腦子一時間隻剩下嗡嗡的響。強裝鎮定地又刷了會視頻,半晌之後實在裝不下去了,扔了手機又撿迴來,打開聊天記錄發愣。


    他看著餘秋竹的頭像,不知道做什麽好——他能做什麽啊,他被分手了啊。


    在唐清之的戀愛觀裏,戀愛之中一旦出現了“分手”二字,便再無掙紮的必要。


    他甚至沒想過要挽留一下,因為他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樣,說一不二,說斷了就真的再無可能。


    唐清之懷疑他肺部的空氣被抽成了真空,不然怎麽大口唿吸,也還是有種快要窒息死掉的感覺。


    他警告自己的手不許在抖,好半天,才用他最後一絲力氣敲出了兩個字。


    “好的。”


    消息發送至聊天框的時候,他看著餘秋竹的頭像,忽然鼻子一酸。


    先是一滴眼淚啪地砸花了手機屏,緊接著眼淚就想開閘洪水一樣傾瀉而下。忍了兩秒忍不住了,唐清之就這樣無奈又肆意地嚎哭起來。


    哭之前沒給室友們一點心理準備,就像是夏天的暴雨,來之前不會提醒路人讓他出門帶傘。


    寢室裏沒有人知道他怎麽突然就哭得這麽傷心了——唐清之自己也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被人甩了心裏難受,也許是有這樣那樣的委屈,又或許真的還有那麽一絲舍不得。


    總之他就這樣抱著手機,把整個人蜷進那一團被子裏,縮在牆角哭得像個濕噠噠的繭。


    一時間就連周泉也慌忙進了屋——唐清之覺得自己很丟人,同樣都是被甩了,為什麽隻有自己哭得這麽狼狽。


    “怎麽了怎麽迴事兒?”任亦然循著哭聲趕來,緊張地攥著一包紙巾。


    唐清之看著四處圍過來的室友們,瞬間就更委屈了。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


    發出分手邀請時,餘秋竹也沒想過這幾個字給自己帶來的情感餘震,居然這麽強烈。


    說句沒良心的話,當初爸媽離婚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麽難受過。


    為了緩解心髒莫名的憋悶,他試著打了個補丁,他告訴唐清之別想太多,分手的原因都歸自己……


    然後那人甚至都沒有問一句為什麽,也沒有挽留,直接發來了兩個字。


    “好的。”


    那一瞬間,似乎最後一絲僥幸都直接垮塌了。


    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提了這麽一嘴——如果隻是自己一個人遭罪,隻留自己一個人難過,反倒是給了他解脫,那還不如互相纏著折磨彼此呢。


    餘秋竹恨恨地握住手機,他被劇烈的痛楚扯得側臥在病床上,任由心髒牽連著膝蓋,順爾把他整個人都撕裂了。


    他捏著被角把整個人死死攥起來,他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現在這叫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


    ——他這是趕在在情緒和感情的濃度還沒到達頂峰之前,手刃了一切後患,這樣就不至於真的等到陷進去之後,活活被分手的痛感嗆死。


    理智一點餘秋竹,現在逃走,至少還能留個全屍。正在餘秋竹不斷給自己做心理暗示的時候,查房醫生的聲音飄進了他已經有些嗡鳴的耳朵裏。


    “傷口這麽疼啊?都疼哭了?”


    餘秋竹皺了皺眉——哭?哭是不可能的,他已經多少年沒流過眼淚了,怎麽可能因為……


    正跟自己強著,突然那收不住的淚水就直接沒過了他的鼻梁。淚珠砸在枕頭上滴滴答答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外麵下雨了。


    餘秋竹深吸了一口氣,勉勉強強翻個身,背對著醫生,半晌,帶著濃重的鼻音悶悶道。


    “疼啊,疼死了……”


    ……


    和唐清之不一樣,餘秋竹住院,沒了前男友的陪護,病床前就真的空空如也了。


    正值期末考試前夕,寢室裏其他幾個人輪著給他送個飯,其餘時間也不可能像唐清之之前那樣,二十四小時守著。


    爸媽就更不可能了,他們甚至沒人知道餘秋竹動了個手術,沒人知道他談了個戀愛又分了——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庭要忙,這個早就把自己從兩邊都剝離開來的孩子,早就不該在他們的生活裏有多少戲份了。


    大概是情緒不好的緣故,餘秋竹這段時間傷口愈合的速度明顯收到了影響,醫生看他每天萎靡不振的,還以為是術後感染了,上上下下做了幾遍篩查才放心。


    對比起唐清之那次頗為隆重的出院儀式,餘秋竹的出院簡單得有些冷清。


    任亦然一個人來接人的,兩個本來話就不算多的男生,一齊坐在出租車後排,沉默了一路。


    餘秋竹隻覺得精力憔悴。


    他根本不想迴寢室,不想看見唐清之的臉,不想再看他拿著手機、和早就找好的下一位受害者喜笑顏開。他不想和一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室友再繼續冷戰三年。


    結果的確如他所願——他迴寢室的時候全員到齊,除了唐清之。


    幾個人簡單的表達了對餘秋竹出院的恭喜,便又心急火燎趕迴去複習了。


    餘秋竹一直和室友關係處的一般,之前稍微升溫也是因為沾了交際花唐清之的光,現在分手了,大家對他的態度又歸為原位,倒也讓他稍微放鬆了些。


    於是他也開始心不在焉地借了筆記、補課、看書。


    一直到晚上熄燈,那人還沒迴來。


    ——是又出去野了?


    餘秋竹想到這裏隻覺得心髒驟停,但是轉念一想現在人家是單身,自己和他毫無關係的一個人,又憑什麽對著人家指手畫腳呢?


    別又在外麵瞎喝酒了,就算是跟自己沒關係,出了事也不好啊……


    感覺到所有人都對唐清之和他的關係諱莫如深,餘秋竹坐立不安了良久,還是忍不住給江北私發了一條消息。


    “他人呢?”


    “請假迴家了,聽說是肺炎複發,估計要等元旦之後才迴來。”


    ……


    唐清之雖然算不上是個老實人,但是生病卻永遠是實打實的病。


    分手當天一陣驚天動地的爆哭之後明顯感覺身體不適,緊接著晚上就高燒不退了。


    從送急診掛水,到爸媽趕來曲城,速度和上迴一樣快到令人發指,隻不過這次旁邊少了個人。


    這次喬慧直接一車把兒子打包帶迴家,一邊罵著曲城醫療水平不行,一邊直接一個電話打給了他們家常年供養著的私人醫生。


    迴家的中途,唐清之兩次扒拉開車門,蹲在路牙子旁邊哭邊吐——他以前也不暈車的,當然,更不可能因為分手傷心哭泣。


    等到家躺倒的時候,唐清之覺得自己成了方便麵調料包裏的縮水胡蘿卜幹,皺皺小小的一團。


    他顫巍巍地捏著喬慧女士的大拇指,上氣不接下氣地向老母親訴苦,畫麵像極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臨終遺言。


    這一次說到底唐清之還是心虛,沒有先前一貫的添油加醋,隻是一遍遍地反問著喬慧:“他怎麽能甩我……我真的好難受……”本來人就不舒服,一邊邊哭得更讓肺像火一樣燎得慌,小蘿卜幹兒蜷在被子裏,慘得不行。


    這次喬慧倒是沒幫著他譴責餘秋竹的決絕,隻是歎著氣一遍遍幫他擦汗,一遍遍順著他的頭發。


    越是被喬慧這樣難得溫柔的照料,唐清之哭得越兇,他隻是聽間喬慧一邊拍他的背,一邊哄他。


    “好事兒好事兒,兒子長大咯……”


    他不知道喬慧哪兒來的根據就說自己長大了,隻是想著如果長大是這樣子的話,他真的寧願一輩子縮在蛹裏做一隻幼蟲。


    他煩躁得要命,閉上眼就是餘秋竹和他發來的信息,他覺得自己魔怔了,跟誰胡鬧不好,偏偏就認準了似的栽倒這人麵前——更慘的是栽過去之後,這人還一個撤步,任由自己摔在地上,又疼又狼狽的。


    當天晚上,他是哭累了之後自己睡著的。


    睡覺前還想著,有人照顧自己真好,也不知道沒了自己照顧的餘秋竹怎麽辦,這個念頭讓他一個驚慌掉進了噩夢裏,捂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似乎病得更重了。


    好在醫生趕過來給他做了個全麵檢查,肺部有點感染,不過問題不大,主要還是情緒導致的,讓喬慧和唐德榮好好開解開解。


    送走了一聲之後,憂鬱少年掛著藥水蔫蔫地坐在餐桌邊,杵著筷子下不去嘴。


    “看看你都被慣壞成什麽樣子了。”喬慧給兒子夾了隻蝦,嘴巴卻依舊不饒人,“瞧你那可憐樣兒,就該給你像丟小餘一樣丟在醫院裏。”


    唐清之一聽到餘秋竹的名字,眼淚又吧嗒吧嗒往下掉,碗裏的蝦都臥成了失戀的形狀。


    唐德榮一看他哭,就更樂了:“誒呦喂又哭,看來崽是認準了這孩子不打算撒手了。”


    唐清之一聽這話,嚇得噎了噎,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夫妻倆恨不得開心地擊個掌,唐清之看得又羞又惱,啞著嗓子虛弱反抗:“就你們這樣還好意思說把我慣壞了……”


    喬慧認認真真反駁道:“不是我們慣的你,是你的那些個前任男朋友,一個個隻知道做舔狗,順著你依著你,讓你談了這麽多迴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我看小餘這樣就挺好的,讓你嚐嚐什麽叫人間疾苦。”


    唐清之身體不舒服得很,既不想吃飯,也不想跟他們貧嘴。


    他放下筷子,正想著怎麽快速讓自己從失戀的悲苦中走出去,再好整以暇擁抱尚未出現的下一位,唐德榮突然朝他招了招手,要跟他說話。


    “你之前是不是說,餘秋竹天天隻知道玩音樂,沒心思學習。”


    唐清之皺了皺眉,又想哭,但是使勁往下咽了咽,忍住了。


    “我這邊有認識的很專業的音樂老師,我跟你媽商量了一下,覺得讓他試試考音樂學院的研究生也是很好的選擇,前提是他本科得順利畢業。”


    “你迴頭跟他說說,如果他爸媽那邊沒太大意見的話,可以讓他試試。”


    唐清之聽到這裏才抬起頭,有些莫名其妙:“他現在已經跟我沒關係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喬慧一臉理所當然地攤手道。


    “分了再追迴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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