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明兒個起,妾身就去英華院幫二小姐做嫁衣,姐姐覺著可好?”二夫人將酒杯裏的美酒一飲而盡,略帶醉意的看著大夫人,笑著問道。


    “從前的嫁衣還在呢,一應首飾鳳冠都是嶄新的,姨娘還是好生歇著吧,就等著我成婚那日給姨娘敬茶便是。”梁蕪菁看著二夫人,笑著說道。


    “從前的嫁衣還是別用了,兩次都出了岔子,晦氣的緊,做新的吧,府裏針線好的人多,定能在大婚之日趕製出來,你姨娘繡工好,有她幫襯著,我也放心了。”大夫人卻覺著做新的更好,她梁家又不缺這些衣料首飾,何必委屈女兒。


    “那便依母親所言吧。”梁蕪菁向來不會在小事上和長輩們背道而馳,笑著答應了。


    “好,明兒個一早,不……一會晚宴散了,妾身就去庫房找上好的緞子去,必定要讓咱們二小姐穿戴上最好的鳳冠霞帔,風風光光的出嫁。”二夫人李氏笑眯眯的說道。


    府裏沒有多的孩子,她對梁蕪薑向來是不錯的,特別是她所生的女兒出嫁後,更是如此。


    當初女兒嫁到王府做妾,穿的都不是正紅的嫁衣,而且因出嫁太匆忙,隻是隨便趕製出了一套嫁衣,寒酸的緊。


    可誰叫女兒是給人做妾呢,即便梁家也像今日對待嫡出的二小姐一般,全府上下勞師動眾做嫁衣,絮兒敢穿嗎?能穿嗎?不過是給人做妾,若不是當時尚是王爺的當今聖上看在梁家的麵子上,連一頂暗紅色的小轎子都不會派過來。


    嫡庶尊卑有別啊,嫁過去給人做妾便是這樣的淒涼景象。


    想當初她肚子裏懷著絮兒時,大夫人首肯讓她做妾,她也隻是身著平日裏的衣裳給大夫人和侯爺磕了頭,便算禮成了。


    不過,今時今日,女兒總算熬出了頭,身為貴妃,雖比不上皇後尊貴,可放眼整個大周朝,除了太後和皇後,又有誰可以和女兒比?


    而她,也因為女兒的緣故,被封為誥命夫人,在梁府的地位也和從前天差地別了,否則二小姐大婚時,她身為姨娘,是沒資格受二小姐和新姑爺敬茶的。


    “那就多謝姨娘了。”梁蕪菁見是母親的意思,二夫人又這般殷勤,也沒有拒絕,笑著點了點頭,親昵的靠在了李氏的肩上,兩人湊在一起就說起嫁衣的花樣來。


    “姨娘,我們別繡鳳凰了,次次都是鳳凰,都要穿膩了。”梁蕪菁笑著說道。


    “那咱們繡牡丹花吧,或者如意紋,可好?”二夫人低聲問道。


    “也成,到時候咱們先選好料子,再做定論。”梁蕪菁柔聲道,既然要做,便要做到最好,她的個性向來如此。


    “時辰也不早了,今兒個就到此為止吧。”大夫人覺得有些困了,看著身邊的女兒和二夫人李氏,低聲說道。


    “是,母親和姨娘今兒個一大早便入宮,奔波勞累,是該歇息了。”梁蕪菁笑著起身,便要伸手扶大夫人。


    大夫人沒有拒絕,任由女兒和二夫人將她扶起。


    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采青見主子們要歇息了,立即揮了揮手,示意眾位舞姬和歌姬們退下。


    院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隻是還能依稀聽到前院敲鑼打鼓的聲音,想來惠周侯和府裏的門客、下人們還在飲酒。


    不過,梁義博也放出話去了,從明日起要在府門口唱三天大戲,熱鬧一番。


    梁蕪菁雖然覺得太過顯眼,卻也沒有阻止。


    這兩年,自己的婚事就向壓在父親母親頭上的大石,如今總算有了著落,他們要慶賀一番,也是理所應當的。


    從母親屋裏出來,已是一刻鍾之後,二夫人也早迴去了。


    清冷的雪花還在肆意紛飛著,似乎比方才大了許多,梁蕪菁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將下巴埋進了披風的狐裘領子裏,頓覺溫暖了許多。


    “小姐快聽,前院的敲打聲已停了。”碧雲望了望自個的主子,柔聲道。


    “雪下的這般大,自然要停了,若還聽戲肯定會被凍壞。”碧雲嬌聲說道,她的聲音格外清脆悅耳,在這寧靜清冷的夜裏顯得極有生氣。


    “小姐也快迴英華院歇息吧,從這兒過去,要一刻鍾呢,碧玉,給小姐撐傘。”碧雲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感受著北風的冷冽,小心護著手裏的燈籠說道。


    “好。”碧玉點了點頭,立即撐起油紙傘,主仆三人出了正院,往英華樓去了。


    惠周侯府很大,寬闊的青石板路兩旁掛著兩排燈籠,若在平日裏,必定照的四周亮堂堂的,行走在府裏幾乎不必掌燈,然今兒個風大,早已吹滅了許多,加之燈火跳躍,四周樹影晃動,倒是怪嚇人的。


    “早知道這般嚇人,應該讓碧瑤和碧落一塊跟來才是。”碧玉小臉有些發白的說道。


    “你這丫頭,平日裏就知道嚷嚷,我還以為你膽子很大呢,原來是個膽小的。”梁蕪菁從她有些發抖的手中拿過了油紙傘,笑著說道。


    “小姐……。”碧雲有些不依了,撅起嘴來,但還是下意識握住了梁蕪菁的手。


    碧雲和碧玉從小和梁蕪菁一塊長大,年紀比梁蕪菁小一歲多,對她十分忠心,梁蕪菁也拿她們當親姐妹一樣看待,從不讓她們吃絲毫苦,因此這會才親自撐著油紙傘,還拉住了碧玉的手。


    碧雲年紀比碧玉稍長一些,做事十分穩妥,思慮周到,梁蕪菁屋裏的事兒一向由她做主。


    至於碧雲,為人機警,活潑可愛,也心直口快,有時看似魯莽,卻知道輕重。


    梁蕪菁屋裏丫鬟仆婦眾多,碧雲和碧玉自然是一等大丫鬟,二等丫鬟碧瑤和碧落卻是五年前才來她身邊的,沒有碧雲和碧玉和她親厚,不過兩個丫頭對梁蕪菁也是忠心耿耿。


    她們今年不過十四歲,原本是她舅舅英武侯張興亮府上的丫鬟,是她母親張氏親自去英武侯府挑選的。


    兩個丫頭不僅長的眉清目秀,聰慧可人,而且是張府精心調教的人,英武侯府尚武,這兩個丫鬟自小便練有拳腳功夫,騎馬射箭樣樣拿手,張氏從英武侯府把她們帶過來,就是讓她們貼身伺候女兒的同時,能保護女兒的安全。


    正因為她們有功夫在身,碧玉才覺得她們在身邊能踏實一些,隻是昨夜兩個丫頭徹夜守在小姐屋外,著了涼,被小姐強行留在英華院歇息了。


    主仆二人尚未走完這長廊,便聽見府裏傳來了喧鬧聲,聽著似乎是從正院那“小姐您聽,正院那邊好吵,會不會是戲班子的人在咱們府上鬧事?”碧玉一開始還以為是有古怪的聲音傳來,嚇得緊緊握住了梁蕪菁的手,片刻後才聽清是吵鬧聲。


    “戲班子的人哪裏敢在咱們府上鬧事,而且……咱們侯爺向來大方,打賞的多,他們沒理由在府上鬧事。”碧雲搖搖頭後,分析道。


    “我們去瞧瞧。”梁蕪菁卻有些擔心,記憶中,他們府上可沒有出過大事,如今卻吵鬧的這樣厲害,難不成是院子裏喝酒的眾人喝多了,出了事?


    “是,小姐。”碧雲輕輕頷首,與碧落一道陪著梁蕪菁原路返迴,很快便到了正院門口,主仆二人尚來不及進去,便見幾個小丫頭急匆匆的跑了出來。


    “小姐……小姐。”幾人見來人是梁蕪菁頓時圍了上來,為首的小丫頭急聲道:“小姐快去瞧瞧,定南侯來咱們府上了,也不知和侯爺說了什麽,兩人竟然打起來了,拉都拉不開,夫人嚇壞了,讓我們來尋小姐過去勸勸。”


    “什麽?”梁蕪菁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她家父親為人一向溫和,即便旁人惹了他,也也不會翻臉,用他的話來說,生意人,和氣生財,可如今怎麽和定南侯打起來了?而且他們還是相交多年的好兄弟啊,梁蕪菁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預感,急匆匆往裏跑去,剛到大院裏,便見眾多丫鬟仆婦和小廝們圍了一圈。


    母親有些顫抖的聲音在深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你們都是死人嗎,快給我拉開他們?”


    “侯爺,侯爺您別打了。”


    然而,一眾奴才們哪裏敢插手,深怕自個一不小心傷了主子。


    “母親。”梁蕪菁急匆匆上前去,看著和定南侯廝打在一起的父親,心中猛的一顫,仿佛不敢相信自個看到的一樣。


    “劉成,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竟然敢騙我,你這個膽小鬼,忘恩負義,早知道有今日,我當初就不該幫你,讓你和劉家自生自滅……。”梁義博一邊用叫使勁踹劉成,一邊罵著。


    劉成自然也還了手,否則早就被梁義博給打慘了。


    “義博,此事非我所願,若劉家隻有我一個人,老子這條命即便給了你也無所謂,可我不能做不孝子,讓祖宗傳下來的一切毀在我手裏啊,是我對不起你……。”


    兩人都有些鼻青臉腫的,特別是定南侯劉成,不僅嘴角被打破了,而且鼻間也鮮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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