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狠狠地瞪著他,顫著手從懷裏掏出契書,呈給譚縣令。 雖然譚縣令的心已經偏向了葉凡這邊,但是,倘若抵押文書果然是真的,不僅林生有可能減輕罪責,就連葉凡前麵的一應布置也要重新考量。 葉凡卻是半點擔憂也沒有——他家小胖團連玉璽都能拓出來,更別說改改手印。 他們能偽造字據,自己就不能偽造手印嗎?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罷了,葉凡半點愧疚之心都沒有。 衙役當堂采了手印,譚縣令、兩位縣丞,並縣尉、主薄、錄事等人共同比對,並在案宗上簽字作證。 比對的結果自然讓林生無法接受,當堂大鬧起來,挨了一頓板子才消停。 譚縣令拍了驚堂木,收押的收押,釋放的釋放,隻待整理證據,審判畫押,即可擇日宣判。 被衙役帶走時,林生經過葉凡身邊,咬著牙,恨不得生吃了他。 葉凡也是納悶,謀財的是你,害命的也是你,你如今落到這地步不過是咎由自取,怎麽反倒像是我害的? ***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此事塵埃落定的時候,薑氏那裏卻留了一手。 說起來,這薑氏還算有些來頭,若不是皇帝換得勤,如今她興許還是個官家小姐也說不定。 說句誇她的話,這人很有幾分魄力,眼瞅著丈夫和兄長被關進了大牢,她雖然驚懼,卻不肯認命。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死命地想著法子。別說,還真讓她想起來一個人。 如今這驛館中住著一個州府來的長史,專管地方民政之事,算是譚縣令的頂頭上司。 這人是薑氏父親的同窗,薑氏少時同他家女兒交好,因此對他有些了解,才幹平平、政績了了,卻有幾分後台,且有個不大不小的毛病——貪財。 於是,薑氏連忙換了衣裳,整了妝容,把家裏能動的錢物全都拿出來,零零整整竟有四五百兩。 再加上葉老爹當年替林生備下的聘禮,裏麵有幾件金銀首飾,合在一起也算一筆“巨款”。 這些錢有九成都是從葉凡那裏坑來的,如今卻被她用來對付葉凡。 當真諷刺!第35章 二更 【誰還沒個後台呢】 譚縣令的做事效率非常高, 連夜審問林生等人。 這一夜,小小的大寧縣難得熱鬧了一迴, 衙役們連夜行動, 不到天亮,就把騙子們的幾個窩點都給抄了。 除了葉凡去過的那處宅院, 另有工坊、庫房, 抄出來的青銅器物上百件,有簇新的, 有處理中的,也有“做舊”成功準備出手的。 這些東西弄好之後會賣往大寧及其周邊各縣, 騙來的錢財不計其數。 論起來, 林生在其中還算個不大不小的管事, 前些天他就是去了安州賣東西。 隔了一天,譚縣令再次升堂。 葉凡、葉大姐都去了。 若不是酒坊那邊離不了人,於叔原也想來, 他就想親眼看著林生遭報應,好到葉老爹牌位前上香。 這件事在縣裏傳得沸沸揚揚, 所有人都以為事情已經有了定數,就等著縣令宣判。 就連譚縣令自己都是這樣認為的。 誰都沒想到會生出變故。 就在令簽將將扔下的那一刻,一個穿著五品官服的長史來至縣衙, 傳令官開道,灑水鳴鑼,動靜鬧得不小。 譚縣令下堂相迎,百姓們也紛紛跪拜。 那長史姓袁, 長得鼠目猴腮,一臉奸相。 不等人讓,他便徑自坐到了主位上,還裝模作樣地問起了案情。 譚縣令心下皺眉,嘴上還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了,並強調了“證據確鑿,一應人等皆已認罪”。 “嗬!”袁長史冷冷一笑,語氣陰陽怪氣,“別是用了刑吧?” 譚縣令一聽,臉色十分不好,“下官依律辦案,斷不會屈打成招。” 袁長史漫不經心地翻了翻案上的口供,隨口道:“依的是什麽律?” 譚縣令抿著唇,不再言語——他算看出來了,這位上鋒是來給惡人撐腰的。 方才看到薑氏出現的那一刻,葉凡心下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如今見這長史如此行事,更加肯定了這一想法。 正思量著如何應對,他便聽對方問到了自己頭上。 “哪個是葉凡?”袁長史的聲音就像是從鼻子裏哼出來的。 葉凡上前,不卑不亢,“草民在。” 袁長史把眼一眯,聲音尖得刺耳,“大膽刁民,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草民是首告,依律無需跪拜。” “嗬,你倒挺懂。”袁長史並未發作,反而笑了。隻是,那笑容絕對稱不上和善,倒像是憋著更大的怒意。 “來人!將這個知法犯法的刁民給本官拿下!” 縣衙中的官差們麵麵相覷,正遲疑著該不該應聲,早有那長史帶來的人上前,將葉凡扭住,押著半跪下。 “凡子!” 葉大姐原本站在堂外,此時一見,不管不顧地往衙內衝。 那長史早聽了薑氏的讒言,瞧上了葉大姐手裏的鹵味方子,正愁沒由頭治她,她就主動送上了門。 他眯了眯眼,單等著葉大姐衝進來,治她個“擾亂公堂”之罪。 就在這時,先前那位衙頭快步走到門邊,將她攔住,“大人在此,豈能容你放肆!” 他麵上表現得兇惡,實際卻背著身給葉大姐使了個眼色。 葉大姐看到了,還是擔心,拽著他的衣袖求道:“我不放肆,就想進去跟大人說清楚,讓他放了凡子……” 衙頭稍稍讓開半步,剛好能讓她瞧見葉凡。 葉凡扭過身,衝葉大姐搖了搖頭,提醒道:“阿姐,別衝動。” 葉大姐呆呆地站在原地,麵上滿是擔憂。 衙頭鬆了口氣,重新站到譚縣令身後。 袁長史的詭計就這樣被攪和了,陰惻惻地瞪向衙頭。 那衙頭就像沒看見似的,大馬金刀地站在那裏,目不斜視。 袁長史無法,隻得把火氣撒在葉凡身上。 “幸虧本官在此,否則就讓你這奸詐之徒得了逞!” 他把證言等物往案上一拍,厲聲道:“你說你買的青銅器是假的,證據何在?我看是你偷梁換柱,意圖栽贓陷害!” 不用葉凡辯駁,譚縣令便代為說道:“大人,此事下官已查明,造假的窩點俱已找到,一應人等也已捉拿歸案……” 不等他說完,袁長史便輕咳一聲,眼神中帶著濃濃的警告。 即便如此,譚縣令還是不緊不慢地說了下去,“若說栽贓,總得有個由頭,下官想不通,葉凡為何要栽贓於林生?” 袁長史冷冷一笑,“由頭自然是有。” “下官願聞其詳。” 袁長史朝外招了招手,“薑氏,你來說。” 那薑氏理理衣角,大步走至堂中,先是給林生、薑大使了個眼色,繼而才看向葉凡,尖聲尖氣地嚷道: “大人有所不知,這廝早就將酒坊賣與了我家夫君,如今卻是反了悔,不想給了,因而才會使出如此奸計!” 葉凡翻了個白眼,根本不想搭理她。 譚縣令沉聲問道:“葉凡,可有此事?” “並無。” 他又看向薑氏,“你說他把酒坊賣於你家,可有字據?” “他當時遇見難事,急著用錢,因是親戚,原想著過了難關再說,因此當初並未立下字據。”薑氏說得有頭有尾,真的似的。 葉凡差點就信了,“我何時犯了難,要賣酒坊換錢?” 薑氏拿眼瞅著他,煞有介事地說:“年前舅父走時,等著錢下葬,你忘了?” 葉大姐一聽就炸了,“薑氏!你個不要臉的娼婦!還敢在這裏提我爹?也不怕下元月半睡覺不得安生!” 薑氏眼神一慌,當真生出幾分懼意。 袁長史趁勢拍下驚堂木,“葉凡,你先是毀約不認,後又勾結惡人陷害林生,可知罪?” 若不是眼下的情形略苦逼,葉凡還真想笑上一場——這貨可以呀,不看卷宗,不管證據,自己就把故事編圓了! 試問,這姓袁的為何如此偏幫薑氏? 說到底,為的不過是個“利”字。 一來,薑氏不僅給了他大量錢財,還允了他狀元酒坊的三成紅利。 要不說這個婦人有些才能呢,單是三言兩語一說,就如此空手套白狼地將姓袁地拉到了同一條船上。 二來,青銅器造假、黑錢莊坑人兩樣,涉及的人事眾多,在這安州地界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大案——爭功貪功這種事,姓袁的做了可不止一迴兩迴了。 如此大的餡餅擺在麵前,由不得他不盡心。 再者,這姓袁的私下裏派人查了葉凡的根底,不過是個沒了爹娘的孤子,雖說祖上與李家交好,如今根本沒聽說兩家還有交情。 他早就盤算好了,隻要尋個由頭把葉凡往牢裏一關,狠狠地用上幾次刑,不怕他不招。 就這樣,袁長史隻憑著薑氏的一麵之辭,就硬生生將整個案件翻了過來。 “來人,將葉凡押至大牢,本官要親自審問!” 葉凡猜透了他的想法,哪裏肯就範?因此把心一橫,拚了命地反抗起來。 葉大姐也顧不得許多了,跌跌撞撞衝到衙上,試圖護住葉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