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王說笑了,整個大淵都知道齊謝兩家的婚事,那些閑言碎語自然說不到我們耳朵邊兒。”何意站在府門前溫聲卻有力量,“雁王既然來了,請進吧。”對上何意溫和的視線,雁北戎瞬間打了個寒顫,不知為何,比起大淵的朝臣、新聖以及謝瀟瀾,更讓他有些害怕的反而是眼前這位瘦弱的哥兒。他總覺得此人能在外人麵前不顯露山水,是十分不得了的本事,那雙溫和的眼睛,永遠讓人想不透裏麵藏著什麽思緒。且他有聽聞大淵的逸南王曾口鼻冒汙血,敢這樣做的,整個大淵都找不出第二個。因此聽到他邀請,雁北戎想也不想的抬腳進去了,甚至不用柳如鈺再請的。“不知雁王要來,府上並沒有準備筵席,先喝口茶暖暖吧。”何意神情淺淡,“我夫君馬上便來。”話音剛落,謝瀟瀾便出來了,隻是臂彎裏還坐著一個娃娃,謝卿卿穿著鵝黃色的衣衫,領子的毛色都是黃色的,活像一隻胖嘟嘟的小肥雞。何意挑眉:“怎的將他抱來了?”“吵著要吃飴糖,先前府上來客總有給他帶飴糖的,知道有客人來非要跟著來瞧瞧。”謝瀟瀾雖語氣無奈,卻滿臉春風得意,一眼便知有多疼愛這小哥兒。“要飴糖還是要爹爹?”何意站在他麵前問道。小家夥立刻揮著胳膊腿要下地,然後緊緊拽著何意的衣裳,意思便是要爹爹。何意沒抬胳膊抱他,由著他拽著自己的衣裳把他領走了。雁北戎看的稀奇欲說些什麽,但出於男人間的好勝欲,他不願先開口,但偏偏是他主動要求來的……“方才見著了謝大人的弟婿,當真是模樣俊朗年少有為。”他還是先開口了。“還算不錯。”謝瀟瀾挑眉,想來此時齊隨已經知道他此番的意思了,所以勉強可以誇上一誇。雁北戎見他氣定神閑,當即說道:“此次若能與大淵成為同盟,待本王坐穩君位一定會答謝謝大人,本王會讓你看到誠意!”“雁王這話說的奇怪,既然與大淵交好,介時答謝大淵便是,與本官無關,雁王說這些,平白惹人嫌疑。”謝瀟瀾故作不知,將他拒絕了個徹底。“可我當真心悅令弟,他雖有婚約卻並未成婚!如若我以聯姻為由求娶,想來大淵新聖也不會拒絕!”謝瀟瀾撩起眼皮,神色淺淡的看著他,語氣更是輕不可聞:“你且試試,你若提出此要求,還能否安然離開大淵。”那淺淡的眼神中帶著毀天滅地的瘋狂,驚的雁北戎不敢再接下一句。作者有話要說:第170章 雁北戎再如何扮豬吃虎, 在活了兩世的謝瀟瀾麵前也是不夠看的。謝瀟瀾將他的想法看的分明,不怪他不敢在夜楚淵登基後霸占高位,連雁北戎都覺得他會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場, 所以總試探著和他說話。也幸好,謝瀟瀾在夜楚淵最忐忑不安的時候和鑽了空子, 如今哪怕他說要對北域出兵, 夜楚淵都不會多問一句話。所以雁北戎所言, 對他來說就和笑話似的。少年人都講究臉麵, 雁北戎雖扮豬多年, 但到底如今也成了北域的王, 在柳如鈺這樣的小官麵前被落了麵子, 心裏難免記恨幾分。他咬牙道:“謝大人不肯轉述本王情意,還處處刁難嫌棄, 豈非存心要挑起兩國戰爭?”“聽雁王的意思,互市是不願繼續合作了?”謝瀟瀾突然笑了,得知雁北戎扮豬吃虎多年成為北域的新王,他還當對方是什麽不得了的人物……互市本就是促進幾國友好交易之事,如果因為北域一方而導致互市艱難, 隻怕其他幾國也不會輕易揭過此事。到底還年輕,說話做事隻顧一時的痛快,也不想想, 他隻身來到大淵,本就是來尋求庇護,反倒是上趕著給他找不痛快。這般都能打敗兄弟成為北域新王, 那他其他的兄弟該有多廢物?雁北戎確實沒想到這些, 幾次三番被謝瀟瀾當做孩童逗弄, 他心中著實有些不痛快, 好歹他如今也是北域的新王,出使大淵便是客,哪曾想竟不被對方當迴事……“……本王並無此意!”雁北戎不得不承認,他在謝瀟瀾麵前著實沒有半點分量和心機,他不得不後退一步來為自己的愚蠢買單。“那便好,本官還以為雁王要衝冠一怒為紅顏,連互市也不想合作、北域也不管了。”謝瀟瀾嘴角噙著笑,說的話卻剛好戳中雁北戎的心思。雁北戎有些氣悶,少年人特有的高傲讓他不願在這裏逗留,而且,方才遠遠驚鴻一瞥,讓他對謝瀟瀟的心思更多了些,他不能在自己未站穩腳跟時惹出事端。他不願逗留,柳如鈺便隻能帶著他離開,臨走時接收到謝瀟瀾的視線,他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謝瀟瀾連表麵功夫都不願做,見他們要走立刻起身,就在雁北戎以為他要送自己時,他轉身就往側廊走去了,沒幾瞬的功夫就不見人影了。雁北戎此時才不得不承認,謝瀟瀾是真的不待見他。柳如鈺怕他心思陰暗背後搞事,忙解釋道:“謝大人就是這種直性子,想必是已經去後院陪正君了,雁王莫要怪罪。”“本王如今還能怪罪誰?”雁北戎冷笑。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強大,否則謝瀟瀾但凡對他有一絲敬畏之心,都不會這樣給他臉色看。柳如鈺見他臉色難看也不敢多說了,生怕自己的解釋言辭反而讓對方更記恨,他將雁北戎送迴臚館,又和其他國皇子王爺打過招唿才離開。“送走了?”何意看著進來的人詢問。“我當是什麽不得了的人物。”這話帶著濃烈的嘲諷,謝瀟瀾甚至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但他也不會因此就放鬆警惕,保不齊對方可能哪天就撒潑搞事了。何意輕挑眉梢,帶著冷色的麵容瞬間鮮活起來,他失笑:“如今倒是真的沒有能讓我們謝大人放在眼裏的人了。”“胡說八道。”謝瀟瀾輕斥,“你不就在我眼中?”有些膩人的話直戳何意笑點,他抿唇忍了半晌都無濟於事,幹脆扯著嘴角笑出聲,謝瀟瀾這兩年膩人的話說的越來越順溜了。謝瀟瀾笑著抱起謝卿卿放置在自己腿上,逗著小家夥吃葡萄,還不忘接方才的事說給他聽。何意也沒想到雁北戎居然就那點本事,偏偏還能坐上那個位置,想想也是覺得可笑,但他和謝瀟瀾一樣,不會輕視任何人。他們兩個,一個本身就不信任這裏的任何人,一個活了兩輩子,總是比別人多一分警惕。盡管夜楚淵也對雁北戎有所不滿,但他到底是大淵的新聖,朝中穩固是他們多年努力的結果,卻也不想節外生枝,因此在對待其他幾國時態度依舊尊重。衣食住行上都沒有虧了他們,但他萬萬沒想到雁北戎會主動提起和親一事。“大淵新聖,本王思來想去覺得若是隻有協議在前未免有些單薄,若是能以和親修兩國交好,豈非省時省力?”雁北戎決定主動出擊將主動權攥在自己手裏。夜楚淵佯裝不知,他樂的配合對方,笑問道:“北域有此心甚好,待朕迴頭便在世家中挑選些女子,再擇個最佳的給雁王做王後。”“不必如此麻煩。”雁北戎突然笑了起來,“本王已經有合適的人選,隻是怕你們大淵不舍的給。”夜楚淵眼神冷了幾分,麵上依舊笑著:“雁王說來聽聽。”“謝太傅的弟弟本王瞧著就很好,顏色漂亮,身份也配得上本王。”話音剛落,夜楚淵就知道這人怕是真的活膩歪了。自打謝瀟瀾從南邊迴來,盯著謝瀟瀟的人掰著手指頭都數不清,但沒有哪個敢鬧到他麵前的,一來謝家地位如日中天沒人敢輕易攀扯,二來謝瀟瀾本人瘋的厲害,沾他就得掉層皮。倒是沒想到,如今來了個明明怕死還總是往要死的路上走的。夜楚淵沒說話,端起茶杯合著,他身側伺候的太監立刻接話道:“雁王好眼光,隻是您說的不湊巧,謝二少已經和齊府定親了,明年便要成婚,如何能成為和親對象?”“為表兩國交好,本王此次來京都還特意帶了牲畜馬匹,日後也會如數奉上,若能求娶謝二少供奉可翻倍!雁北戎鐵了心思要謝瀟瀟,也不在意對方是否有婚配,依他對上位者的了解,無非都是利益至上罷了。他堅信,隻要他開的條件夠誘人,大淵新聖一定會答應。夜楚淵卻是嗤笑一聲:“雁王說笑了,朕雖是聖上,卻也不好插手官員的家事,且婚事已定,再無轉圜之地,你若誠心想和親,朕便為你擇妙齡女子,若不願便作罷吧。”他是瞧明白了,雁北戎不一定有多喜歡謝瀟瀟,但他是打定主意要惡心謝瀟瀾,所以想著法的要娶對方的弟弟。明知有婚約還要上趕著,可見其做人一般。雁北戎沒想到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娶個官員弟弟都被三推四阻,他沒敢明著甩臉,表情也依舊不好看,幹脆直接拂袖離開了。這便實打實的碰了夜楚淵的脾氣,轉身就把他想強娶謝瀟瀟的事就捅出去了,謝瀟瀾都能為了讓謝瀟瀟躲著他而去和齊隨單獨相處數日,可見是煩他煩的厲害,他自然也不用客氣了。大淵雖民風開放,但這樣的事卻是頭次遇到,百姓們受何意義診照拂,本就對謝府心存感激,眼下知道謝瀟瀟被人這樣折辱,夜裏就有些小乞丐砸了臚館的門,第二日就成了說書人口中的新故事。可謂是熱鬧至極了。臚館。西陵太子西水煙坐在椅子上笑的花枝亂顫,嗓音柔媚道:“竟不知北域王還有強取豪奪的愛好,你也打眼瞧瞧,這大淵是沒有其他人了麽?”“與你何幹?”雁北戎厭煩他這副騷浪模樣,聽他說了這麽一句就有些受不住想離開,卻被對方給纏住了。西水煙雖然是哥兒,但西陵多修魅惑之術,他更是爐火純青,柔若無骨的身子慵懶地貼著雁北戎,酥手撫摸至他胸膛,輕聲說道:“本貴君哪裏比不得那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不若你我行魚水之歡,來日我也幫你奪權……”“滾!”雁北戎一把推開他,“就你這副賤樣,給謝二少提鞋都不配!”西水煙瘦弱,硬生生被他推了個踉蹌,他垂眸愣了片刻,再抬頭依舊是那副妖豔入骨的樣子。一旁的海清源忍不住嗤笑:“合著你們都心思各異?”竟隻有他自己是真想與大淵達成百年友好,不過瞧這西陵和北域的模樣,說不定來日還能給大淵賣個好……京城風言風語不少,齊家還特意登門拜訪了一次,生怕兩家的婚事會因為外麵流言受到影響。謝瀟瀾本就知曉流言的威力,齊府登門更是讓他對北域厭惡至極,當天下午雁北戎就收到了互市上的北域人被抓起來的消息,他想也不想直接闖進了謝府。“雁王?”謝瀟瀾嘴角噙著笑,“不知來我謝府有何事?這般氣勢洶洶的模樣,是否有些不合禮數?”雁北戎惱怒:“是你幹的吧?你竟私扣我北域的百姓?當初開通互市時曾有言在先,不得私自對他國百姓做出判決!你如今是要違抗友好協議麽?”“你可知我為何敢暴露自己的軟肋?”他慢條斯理地笑著,眼底卻帶著清淡的狠戾。雁北戎當然知道為什麽,自然是有能護其周全的本事,他也知道謝瀟瀾有,但他不認為謝瀟瀾敢真的對他動手。何意端著端著茶進屋,他將茶杯放至雁北戎麵前,眼看著對方抿了一口茶,他突然笑了:“我下藥了。”“什、什麽?”雁北戎大驚失色,立刻將茶杯打翻,還不忘用內力將咽下去的茶水吐出來,他咬牙切齒,“謀害君王,你是想死麽?”何意盯著他的表情卻是笑了:“我沒在茶水裏下藥,吐出來也沒用。”雁北戎聞言瞬間臉色慘白,不知道是不是藥效發作了,他總覺得自己身體內各處都是疼的,偏偏嗓子宛如燒灼一般,疼的說不出話,隻能死死瞪著眼前的人。“我隻是想提醒雁王,要有出使他國的自覺,而我身為醫者更是可以殺人不見血。”何意不想再忍這個看似毛頭小子,做事卻總讓人膈應的小畜生了。作者有話要說: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第171章 雁北戎接連討不到好處, 連最後的一點耐心都沒有了,但眼下受製於人,他麵上不敢表露半分。思來想去最終還是選擇了服軟, 他有些喪氣道:“給本王解藥!”“你已經把解藥吐了。”何意挑眉,用下巴點點地上的茶水, 他可是好心把解藥放進了茶水裏, “雁王對我們沒有半分信任, 當真讓人難過。”雁北戎隻覺得一股說不出來的憋屈在胸口發酵, 恨不得立刻衝破他的胸膛, 導致他的胸口劇烈起伏, 嗬哧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