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話了,你就對我這麽不屑?不愧是晉王的貼身影衛,真是硬骨頭。”沐凡怒極反笑,一把將我按在地上,拿刀身一下一下地拍著我的臉頰:“你是不是不怕死?”


    我:……


    誰說的,我骨頭一點都不硬,我很怕死的你不要黑我!


    我全身汗毛都要炸起來了,偏偏臉上的表情還是紋絲不動,估計看上去特別的淡定,特別的剛烈,特別的視死如歸。


    證據就是沐凡的臉色越來越差,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小。他終於停下了拿刀子拍我的動作,俯下身,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你知道以魏王的本事,為什麽能夠和晉王分庭抗禮嗎?”


    因為魏王雖然蠢,卻有個深受當今聖上喜愛的兒子。當今聖上對自己兩個孩子不假辭色,卻分外看重這個長孫,因為這份麵子,聖上便時常護佑魏王,連此次晉王處心積慮地設了個局,也沒能徹底扳倒他。”


    我被他這忽然的一席話搞得有點莫名其妙。聖上正太控、偏心眼,這個大家都知道嘛,那又怎麽了?


    沐凡淡淡道:“所以皇長孫出事,誰獲益最大,聖上又會第一個懷疑誰?”


    我皺眉:“你們不可能動得了皇長孫高燁澤。”


    “我們當然動不了,可如果是魏王自己動手呢?”


    我微微瞪大了眼睛。


    虎毒尚且不食子,怎麽可能?


    “高燁澤當然不會真死,不過吃些苦頭罷了。你真正應該擔心的是晉王。”


    像是看出我的想法,沐凡愉悅地笑出聲來,意味深長道:“叫臨優偷取東西不過是順帶的,本來按照主子的計劃,是先殺了你,再以你的屍體和晉王禦前對質,就說是晉王派你給高燁澤下毒。原本若是晉王不知情,把臨優帶出來為自己辯解,那才有意思呢。不過就算他識破了臨優的身份,也沒什麽大的問題,計劃仍舊可以照常進行。你說,等他從高高在上的雲端被拉下來,然後我再把斷手斷腳、被挖去了眼睛的你丟到他麵前,他會是什麽表情?”


    “你說我會是什麽表情?”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晉王姿態悠閑地推門而入,冷淡地看著跪在我身上的沐凡,嘴角泛起一個譏誚的笑意:“來人,給我殺了他,屍體喂狗。”


    ☆、第59章 影衛與誤會


    晉王話音落下,沐凡幾乎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不知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的暗影掀翻在地,壓住了關節動彈不得。


    那暗影右腕翻轉,刀光一閃,手中的匕首便斜刺向他的頸項。


    一切發生在刀光火影之間,我一驚,情急之下硬生生地提起一口氣,索性拿身體直接撞了上去,暗影措不及防,身形一晃,刀刃便隻在沐凡的胸口留下了一道血痕。


    晉王也不阻止,攏著手無動於衷地站在原地,就這麽一言不發地看著我救下沐凡。


    然後,冷笑了一聲。


    我:……


    說起來,我之前好像不光誤會了他還砍了他,不光砍了他還跑了路,不光跑了路還惹了事來著,現在他親自來救我,我卻明晃晃地胳膊肘往外拐,那什麽,是不是有一點渣啊?要是晉王這麽渣的人都覺得我渣了,那我還怎麽混,我隻能去引劍自盡了好麽。


    我就一下子挺心虛的,我一邊心虛一邊聽晉王問我:“你想救他?”


    不知怎麽的我就從他這短短一句話裏聽出了殺氣,說實在的影衛真是高危職業啊,這年頭有誰被救了比綁匪還心驚膽戰、壓力山大的,有誰!


    我理屈詞窮,內牛滿麵,脫力跪地。


    我相信隻要我說“不想”,晉王立馬就能宰了沐凡;隻要我說“想救”,晉王立馬就能宰了我。比來比去,還是宰我吧,誰叫這是我欠暮雲的呢?出來混,終歸是要還的,以後每天晚上不用夢見暮雲那張沾滿大姨媽的臉,也挺好的。


    晉王像是早就猜到了我的迴答,一雙眼睛危險地眯起,眼眸深處的表情難以捉摸。他將目光轉向被禁錮了四肢、已經有些絕望的沐凡,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忽然麵無表情道:“放了他。”


    主子的命令是絕對的,雖然心存疑慮,暗影還是毫無遲疑地鬆開了手,重新退到了陰暗之處。沐凡卻是被這變故弄得傻在原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得到了自由。他狼狽地從地上坐起來,慢慢地舉起手放到眼前,握緊,又一點點地鬆開,隨後轉過頭,呆呆地看向了我的方向。


    我仍然被綁著,剛才那一下純屬爆發,這會兒連挪動一下都有點困難,有點昏昏沉沉地順著他的視線低下頭,一瞬間卻忽然意識到,他看得似乎不是我,而是我身前那把他不小心掉落的刀!


    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事後老大用他十分有限的語文素養,和所剩無幾的一點節操信誓旦旦地宣稱,我那時候無比的驚慌失措,嗷得一聲就撲上去了,不像一個餓了三天的人,倒像一條餓了三天終於看到肉骨頭的狗。


    不管怎麽樣,我此時還是遲了一步,下一刻,閃著寒光的刀刃就橫在了晉王的脖子上。暗影們從四麵八方湧了出來將沐凡團團圍住,卻沒有一個人敢再走近一步。因為沐凡正牢牢地抓著晉王的衣領,雙目發紅,握著刀的手不自覺地發抖,再一寸鋒利的刀刃就能輕易劃破對方的喉管。


    晉王卻並未變色,看上去倒是比他悠閑自在得多。


    任由緊貼著的劍刃劃破自己的皮膚,鮮血順著脖頸流入襟口,他對著我勾起唇角,慢條斯理地露出一個微笑,氣定神閑道:“你看,阿玄,我不殺他們,他們便要來殺我,這可怎麽辦?”


    作為一個純種蛇精病,他把自己像塊肉一樣送到別人砧板上,就是為了跟我說這麽一句話?


    尼瑪每天起床都看見自家boss在作死簡直不能更心塞好麽!


    我隻覺得血液一下下地衝擊著我的大腦,血流過快而產生的麻痹感從指間一點一點彌漫上來,讓我的身體定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


    一片寂靜之中,我聽到自己用冰冷無比的聲音對著沐凡說道:“放開他,你殺了他,我一定會殺了你。”


    因為之前的掙紮,沐凡的發髻散落下來,發絲間甚至還沾染夾雜著幾根幹草,他抿著嘴唇,像一頭被逼入死路的野獸,對我的話置若罔聞,一雙眼睛裏滿是瘋狂。


    有人幫我割斷了繩子,我幾乎是硬撐著從地上爬起來,喉嚨裏泛起濃重的血腥味,我不動聲色地把血咽了迴去,直起身體,一瞬不瞬地盯著沐凡手中的刀。


    晉王的眼睛微微眯起來,眸光流轉,飛快的閃過一點什麽,又像是水滴匯入江河之中消失不見。他仰首看向空無一物的屋頂,忽然極輕地歎了口氣,隨後收起了那一抹滿不在乎的笑容,對著我淡淡道:“阿玄,不要擔心,隻憑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殺得了我。”


    沐凡猛地昂起頭:“你什麽意思?”


    晉王轉向他,眉梢細微上挑,冷笑:“連這樣的話都聽不懂麽?你不可能殺得了我,隻因你是個自以為是的好人。”


    不等沐凡反駁,晉王便借著往下說:“隻因你是個好人,事事都不願舍棄,守著毫無意義的底線,到頭來才會落到如此下場。若你不顧舊情,尋個由頭把暮雲逐出魏王府,你就不會被暮雲陷害,你主子交給你的任務也不會失敗;若你背信棄義,向魏王出賣滿月樓,暮雲就不會受你那主子的挑唆,孤身犯險到了晉王府;若你獨斷專行,違背暮雲的心意將他強行帶迴,他就不會一意孤行最後走投無路,隻能揮刀自盡。像你這樣可笑的好人,恐怕隻是拿起刀,手也會發抖吧。”


    這些話像是當頭一棒,一下便將沐凡打暈了。他呆滯地看著晉王,將對方的話咀嚼了幾遍,不知所措地喃喃道:“不是,不對,哪怕萬劫不複,我也會為小雲報仇的!”


    “報仇?”晉王動作輕柔地抓住他持刀的手,唇齒開合,言語如刀:“這些事,計劃的是你那主子,做事的是楚達論,你隻不過躲在他們背後,你做了什麽,到頭來連自己的手都不願意弄髒,這也叫報仇?你其實根本就不想報仇,不是麽?”


    沐凡被這歪理驚得瞪大了眼睛,卻又無處反駁,隻能拚命搖頭:“沒有,沒有!我決定了的,小雲不能白死,我下了決心定要血刃仇人,為他報仇的!”


    “你從未殺過人,也不想殺人,阿玄就在你的手上,你卻到現在也沒能對他下手,我的命就在你手中,你卻仍在猶豫。因為你的良心時時刻刻在告訴你不能這麽做。”晉王看著他的眼睛,輕輕地笑起來:“可是怎麽辦呢,如果你不去報仇,豈不是說明,你那顆良心,竟然比你的小雲要重要得多?你既不想殺人,又不能放棄報仇,日複一日地活在痛苦之中,有什麽意思麽?”


    沐凡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像是預感到了什麽,被握住的手又用力掙動起來,想要離晉王遠一點。


    然而晉王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眯起眼睛,步步緊逼地繼續說道:“可你所謂的複仇真的有什麽意義嗎?你隻不過是在逃避罷了。你覺得是誰害死了暮雲?如果不是你,他會進魏王府,毀了自己的一輩子麽?如果不是你,他會聽信別人的話,進了晉王府,最後丟掉性命麽?想想吧,你心底真正恨的,到底是誰?”


    短暫的沉寂。


    裂碎的縫隙在心底不斷擴大,有風從中傳來,在空蕩蕩的心中唿嘯而過,冷意徹骨。沐凡恐懼地睜大了眼睛,身體猛然一顫,放開了手,無助地一步一步地後退,身形搖晃著被絆倒在地。


    “你知道是誰。”晉王看著他快要崩潰的表情,把玩著手裏的匕首,唇角如往昔般勾起了三分弧度,了然而無情:“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你。”


    “不、不是我……我想護著他,看著他笑,看著他過上好日子,哪怕是娶妻生子……可是、可是……”沐凡連重新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用手捂著臉,唇邊破碎的話語漸漸變成了嗚咽,到最後竟撕心裂肺地哭起來:“是我,我對不起小雲,他原本該無憂無慮地過完這一輩子的,是我害了他。若是沒有我,若是沒有我……我為什麽還活著!”


    原本應該趁機上前抓住他,但我和暗影們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倒不是因為同情,我們的良心都被狗叼走好幾年了,事到如今也沒有這個技能,真正的問題是——我們特麽都驚呆了好麽,我們全程處於傻愣愣地圍觀之中好麽。


    幾天不見,晉渣的嘴炮技能是不是升級了?就這個戰鬥力,他還處心積慮跟魏王鬥什麽啊,直接泡杯茶,到宮裏和他老爹談談人生,經濟快捷有保障,皇位銀子都齊活有木有!你還在學習挖掘機技術嗎?你還在苦練烹飪技能麽?你還把洗剪吹當做生存技能麽?你還覺得計算機程序設計是你人生的唯一出路嗎?還是來跟晉渣學嘴遁吧,讓你的人生更上一個新的台階!讓你的未來充滿一個新的希望!


    那邊嘴遁之王,邪教教主晉渣淺淺地勾起了嘴角,體貼地為沐凡遞上了作案工具。


    沐凡顫顫巍巍地接過來,黑色的長發擋住了他頰邊的淚水,眼底閃過某種決心,我終於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對,猛地撲了上去,一把搶過他手裏的匕首。


    沐凡一把推開我,慘然一笑:“你不要逼我,我已想明白了。到今日,我想得才最是明白。”


    我家隔壁買了安利後來被騙了十多萬的老爺爺當年也是這麽說的!


    我急得一把扣住他的肩膀,正要說話,一口血就湧了出來,直直地噴到了沐凡的臉上。


    沐凡:……


    我:……


    晉王一直遊刃有餘的表情瞬間一變,他立刻半跪下來,將我攬入懷中,一把抱起,就打算往外走。


    沐凡茫然地抹了一把臉上未幹的血跡,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也顧不得丟臉,趕緊拉住晉王的衣袖,艱難地開口說道:“主子,帶沐凡迴去。”


    這是間接的求情。沐凡做了這些事,放了他後患無窮。但暮雲托我照顧他,我做不到,至少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晉王停下腳步,低頭一言不發地看著我,臉上的焦灼之色一點一點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唇角一個淺薄的弧度,臉上不見半點怒色,卻硬生生地叫人覺得毛骨悚然。


    然後,他把我給幹脆利落地丟到了地上。


    我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痛,就被他的話釘在了原地。


    晉王俯視著我,笑容漸漸擴大,眼底卻是一片冰冷:“阿玄,若你總想著為別人而死,那還不如現在就為了我,死在這裏好了。”


    ☆、第60章 影衛湯姆蘇


    作為一個集說到做到、殺伐果斷等優點於一身的行動派,晉王說完這句話,就抽出身邊一個影衛身上的短劍打算動手,黎黑的眸子裏竟然沒有一絲猶豫,臉上沒有喜,也沒有悲,好像隻是在做一件正常無比的事情,顯得詭譎莫測。


    冗長的沉默彌漫在空氣之中。


    因為身體狀況太差,我一摔之後沒法移動,隻好乖乖躺在地上,幾乎退無可退——身後就是地板,難道我要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嗎?


    不久之前還卿卿我我花前月下麽麽噠,才過多久就拔劍相向你死我活的,簡直不能更虐。人家一根稻草壓死一頭駱駝,就算我心中那頭駱駝有八塊腹肌,也擋不住這稻草一捆一捆地往上麵砸啊。


    可悲的是,哪怕我心中各種吐槽各種咆哮,臉上估計還是一派淡定,配上唇邊未幹的血跡,看上去一定相當的寧為玉碎,視死如歸。


    ……其實我也很想哭給晉渣看的啊,我恨不得哭出一片汪洋淹死這個混蛋啊。這個世界對麵癱真是太殘忍了,曆史經驗告訴我們,寧為玉碎,很容易一個不小心就真的碎了,視死如歸,很容易一個不小心就真的歸了有木有。


    要想在這種情況下逃跑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隻能掌握主動權,在劍下來的那一刻迎上去先用肩膀硬接一下,說不定還能活下來,晉王應該不至於看我沒死,就再補上一刀吧……大概。


    但不管結果怎麽樣,咱還是得努力一把的不是。苦肉計演得必須越煽情越好,表情方麵那是天生的沒有辦法,也隻能從台詞和噴血效果上補救一下了。我這邊正在認真考慮從哪個角度挨刀傷口大點、傷害小點,那邊就有個人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主子。”許久不見,老大的聲音竟帶著過度疲憊導致的低啞,差點讓我聽不出來:“求您饒過戰玄。”


    晉王冰冷的眼神起了些許波瀾,微小得幾乎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他微微地勾起嘴角,緩聲道:“哦?你想說服我。”


    老大指尖微顫,額角流下一滴汗來,在晉王的威壓之下,他抿緊嘴唇,半晌才道:“屬下不敢。”


    晉王卻輕輕挑了挑眉,眼神愈加深沉,低沉的哂笑聲從他的喉間發出:“有意思,我便給你這個機會。”


    老大猛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晉王。


    “不過,”晉王斂去唇邊的笑意,淡淡道:“如果不能說服我,那你也和阿玄一起去死。”


    我:……


    買一送一死一雙,你以為是跳樓大甩賣嗎?組團去地獄又沒有團購價,這麽虧的買賣,果斷拒絕啊!這是我的事,我一點也不想連累老大。我想活著,但我更希望老大、戰青、戰白每個人都能好好的。就這麽點破事,怎麽就這麽難?


    所以說人的潛力真是無窮的,就在每個人都認為我隻能挺屍的時候,我身殘誌堅地用左手強撐著,從地上一點點爬了起來,然後努力地往門口方向挪動,企圖在老大牽扯進來之前,先往晉王刀口上撞,把苦肉計給完成了再說。


    我離他原本就很近,所以雖然動作很慢,卻居然還是沒人能夠反應過來。晉王瞳孔微縮,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滯下來,眼看著我就要成功,卻被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定在原地。


    “住手!”


    ……咦,聲音好像有點不對的樣子。不是老大或者晉王?


    和我一樣疑惑的還有他們兩人。我們很有默契地將目光一起投向了門外院子裏。隻見一個身穿官服的男人一臉怒容地掙開暗影阻攔的手,朝著這邊飛奔而來。他的功夫很是不錯,幾個暗影前去攔截,竟都被他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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