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頓了頓,袁宏繼續道:“這個門派主授輕功,且該派輕功不依賴於馭氣,靠的是勤學苦練。勤練輕功,自然會經常做出身子前傾的蹬踏動作,主要靠腳底板的前半段和五趾發力,日積月累,這些部位便會生出厚厚的一層繭。”說著,他將手伸向梁允兒:“我經常練習祖傳拳法,虎口處便疊了一層厚厚的繭,這與她的情況完全同理。”


    梁允兒點了點頭:“我看她的著裝,的確與本地人差別很大。這麽看來,你說的倒極有可能。既然她是習武之人,對外物的感知能力應該很不錯,況且,通過經年累月的苦練,她的輕功應該非常好,完全不至於被墜落的石頭取走性命。這麽看來,她確實是被人給殺死的。兇手有意布置了石塊將其砸死的假象,就算官家發現死屍,也會認定是女子自己找死,從而不管不問。如此,兇手便可以逍遙法外。”


    袁宏捏了捏梁允兒的臉蛋,笑道:“哎呀,突然發現我的小師妹好聰明。以後誰再敢說你是花瓶,師兄我一定跟他急!”


    梁允兒笑嘻嘻道:“別人怎麽說我無所謂,我隻在乎六師兄對我的看法。”一邊說,她一邊舉起食指徘徊著,思索一番後,將身子忽又轉向袁宏:“師兄,你看她死了有多久了,還有,兇手是如何殺死她的?”


    袁宏手指著死屍,不緊不慢道:“眼下正值春夏交替之際,死者的腹部已經膨脹,且屍斑指壓已經褪色,再加上屍僵比較輕微,屍溫尚有存餘,由此可以估算出,這名女子大約死了三個時辰。現在是巳初時分,那麽,她就是在寅初時刻被兇手殺死的,也就是四更天剛剛結束的時候。此時,天還沒亮,兇手殺完人,立即將死者轉移到了這裏,然後布置好一切。就算有人發現了她,也易被假象所迷惑。”


    “對,假象與真相就像一對孿生兄弟,極難區分,除非找到兩者間細小而又根本的差別,比如,一個胎記,一處傷疤。我還記得,就在昨天,你前後兩次誤會了朱師兄與我表弟間的關係,正是被假象所迷惑。”


    梁允兒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袁宏內心的傷疤還沒愈合好,硬被她給揭了開。


    對梁允兒求饒般地拱了拱手,袁宏接著道:“我們現在可以肯定,女子的死與大石頭毫不相幹。那麽,她到底是如何死的呢?傷口又在哪裏?我曾在《髒腑經》上看到過一個匪夷所思的記載,大致在說,人在心跳驟停後,生命的跡象依舊會較長時間存在,當其軀體遭受外界的強烈刺激時,有那麽一小部分人會做出輕微的應激反應。”


    梁允兒聞言,疑懼交加:“什麽,人死了還能做出迴應?你該不會是在說世上真的有鬼吧?師兄,你可別嚇唬我,我最怕鬼怪了。”


    袁宏將微微哆嗦的梁允兒攬在懷中,輕拍著她的胳膊道:“師妹別怕,就算世上真的有鬼,我也會製伏它!不過,我剛才說的那些,跟鬼怪沒有任何關係。剛才我一不小心踩到了死者的手,她的兩根手指竟輕微動了動,並且撫在了我的腳踝上。由此可見,這名少女正是死於心跳驟停,更確切地說,她是被兇手襲擊胸部而死。”


    “在你剛才檢查屍身時,我並沒有發現她的胸部有致命傷痕啊。”


    梁允兒倍感困惑,彎腰掀開死者的上衣,再次瞧了瞧,除了死者在胸部的抓痕要比其它抓痕更深更密以外,她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袁宏手指著死者的胸部抓痕,慢道:“死者肩部、腹部的抓痕,無論在深淺還是粗細上都比較一致。唯獨胸部的抓痕明顯要更深更粗更密集,可見是後來添加上去的。兇手為什麽要這麽做?隻有一個解釋,為了掩蓋女子的真正死因。”


    梁允兒直起身來,恍然道:“也就是說,致命傷口或許隻有小拇指的指甲那麽大,甚至比指甲還要小。而兇手剛好利用後來添加上去的抓痕,抹去了殺人時留下的痕跡。這樣,給人的感覺就像,女子在死後曾被耗子撲抓過。可問題是,兇手究竟用怎樣的手段,才造成如此小的傷口呢?難道是用的毒針,類似疾雨飛針那種?”


    袁宏搖了搖頭:“你前麵說得很對,但後麵猜得不對。無論女子身中哪種毒,要做到麵部、唇部、指甲都不明顯變色,七竅也不流血,顯然不可能。至於兇手具體的殺人手段……”捏了捏下巴,他猛然醒悟道:“對了,你可還記得,擂台上東方月對我打出的光脈?”


    梁允兒點了點頭:“當然記得,當時看你疲於應付,我還為你深捏了一把汗呢。”


    “師父曾告誡我們,切忌沒有完成吟咒就使出馭夢術,因為這樣危險極大。所以,正常我們都不會利用半吟咒的方式放招,如果有人這麽做,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想與對方同歸於盡,而令一種,便是情急之下倉促出手。如果說東方月屬於前者,那麽兇手極有可能屬於後者,他打出的也是光脈。”


    理了理思緒,袁宏接著道:“通過半吟咒放招,能量往往以線狀發出,威力雖大打折扣,穿透力與施招頻率卻大大增強。不過,兇手要想一招擊穿女子的心髒,照我看,他的實力起碼也得與東方月持平。根據交手經驗,此刻,我不得不想到一個人。”


    “你是說江華?這個人下流無恥,的確很有可能。”梁允兒狠狠地咬著唇,目光中滿是仇火。


    “他的嫌疑最大!如果我的感覺沒錯,他這個人很喜歡對漂亮年輕的外地女子下手,這樣便可以用最小的兇險獲取最大的滿足。畢竟,一個弱小女子落難他鄉,她的家人很難得知實情。沒有外部壓力,官家也懶得去管,那江華便可以有恃無恐地作惡到底。”


    說著,袁宏捏起雙拳,感到拳心奇癢無比。


    “師兄你越說越對了!先前你還沒進入麵館的時候,那臭流氓跟我說,聽我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四處漂流還不如跟他。看來,他正是衝我不是本地人這點才盯上我的,要不是你救我及時,恐怕我已經跟這名少女一樣了。”


    曆來樂觀堅強的梁允兒突然哭了起來,她將臉緊貼在袁宏的胸膛上,閉著眼睛享受縱情落淚的舒暢。或許,真是如此,哭著哭著,便會忘記了不快與驚懼。


    袁宏把蠟燭夾在了兩個石塊間,一手摟住她那格外纖細的腰,一手撫住她的脊背。情不自禁地將頭低下,他盡情磨蹭著她那飄逸清香的頭發。


    “寶貝不哭,以後師兄再也不撇開你了。”


    袁宏將放在她腰間的那隻手向上緩緩移動,擱在了她的後腦勺上,對其輕輕拍了拍,聊表撫慰。


    梁允兒忽將頭挪離他的胸膛,直起身子望著他。顫動著一雙濕潤柔美的睫毛,此刻的她既顯得楚楚可憐,又顯得風情萬種,而這些都是平常從她身上很難捕捉到的,畢竟,她太過於樂觀開朗,太過於單純青澀。


    “師兄,為什麽叫我寶貝呢?我長得很像古董類的東西嗎?”梁允兒似笑非笑,眼眸中盡是茫然與渴求。這是她頭一次聽見一個人喊另一個人寶貝,不光她,整個大陸的人都是如此。她實在不知袁宏為何突發奇想,把一個活生生的人叫成寶貝。


    袁宏低頭瞥了一眼脖子上的掛墜,笑道:“噢,這個嘛,在我眼裏,你比祖傳的寶墜還要珍貴,所以才這麽叫你。你要是喜歡,我以後經常這麽叫。”


    梁允兒嬌媚一笑:“當然喜歡啦,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說著,她話鋒一轉:“這裏好陰森,我們快走吧。”


    袁宏將半截蠟燭拾起,拉著梁允兒向前走去。還沒走幾步遠,他見到了又一具女屍,該屍體已經腐爛發臭,袁宏先前聞到的腐臭味也是它發出的。相比之下,該死者的頭發卻是黑色的。匆匆掃了一眼,袁宏初步判定,這大概也是江華的“傑作”。


    受不了腐臭味的刺激,倆人加速向前跑去。途中,他們看到了具具骸骨,渾身都起雞皮疙瘩。袁宏萬萬沒想到,那江華竟歹毒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等他們慢慢跑遠,腐臭味已不再那麽強烈。或許因為他們跑得太急太快,蠟燭也在此時被吹滅。逼不得已,袁宏丟掉燭頭,從梁允兒的包袱中又取了一根出來,用生火技將其點著。


    以免風再次吹滅蠟燭,倆人放緩了腳步,繼續前行。


    “這麽狹窄的鬼地方,還那麽深不見底,最要命的是,還有那麽重的異味、臭味,簡直不能忍受。”梁允兒一邊失望地搖擺著頭,一邊連聲歎息。


    “又窄又深,時常還帶點味道的幽洞多了去了,見怪不怪。”


    袁宏並沒有像梁允兒那般大驚小怪,此刻的他格外平靜。平靜之餘,他偷瞄了梁允兒一眼。


    梁允兒忽不再說話,悶著頭加速朝前走,把袁宏放在身後拉著。袁宏不甘落後,當即趕超了她,再次把她當作溫順的小綿羊一般牽著。


    費了許多力氣,終於,他們抵達出口。然而,眼前的一幕卻令袁宏深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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