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允兒搖了搖頭,低聲道:“不認識,不過他們所說的荀老爺我倒有可能認識,”見袁宏的眼神中飽含著渴知的欲望,梁允兒接著道:“城南有一位叫荀海的米商,其勢力差不了顧家多少。曾聽聞他有一個兒子在五六歲時就不幸走失了,眼前的這位極可能就是。這樣吧,我陪他些銀子,免得節外生枝。”


    她從包袱中取出一張麵額十兩的銀票,麵相眾人道:“我們無意欺負任何人,剛才這位小兄弟因為一點小事便要動手動腳,阿公他護我心切,一時出手重了點。這樣吧,我就陪他十兩銀子,權當什麽都沒有發生,大家都散了吧。”


    聞言,那用手捂臉的胖子透過指縫瞄了下梁允兒,見她雙指間夾著銀票,不覺目光中露出喜色,而這一切都被袁宏所洞察。


    梁允兒快步上前,將胖子扶起,把十兩銀票塞到了他的手中,微微笑道:“都是一場誤會,天就要黑了,你快帶著你家布布迴家吧。”


    見狀,人群中突有人大聲喊叫了起來:“嗨,我突然想起來了,眼前的這位姑娘應該就是梁家小姐。嘖嘖,兩年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差點就認不出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聽到這麽一說,胖子站起身來,那獅虎獸也跟著爬起。胖子走向袁宏,推了他一把,嘲笑道:“你這糟老頭也配梁小姐喊阿公!”


    就在被推搡之際,袁宏順勢一倒,在地上打起了滾來:“哎呦喂,我的胸口好痛啊,我的全身都好疼啊。允兒,迴去告訴你娘,老頭子我無福享受了,哎呦……”


    “發生了什麽事!”


    聽到人群外突來一聲大喝,人們紛紛避讓,現出一個缺口來。隻見一名眉目傳神的執劍青年虎步上前,他的身後還跟著七八名執戟護衛。


    見狀,袁宏叫苦不迭,翻滾得更加厲害,心裏在想:看這派頭,應該是“王之右席”的人了,嘿嘿,有好戲看了!


    執劍青年在問清事情的原委後,做出了讓胖子賠償袁宏五十兩銀子的裁決。胖子雖有些不情願,還是咬著牙倒貼了四十兩銀票,繼而灰溜溜走了開。


    目送著胖子走開,袁宏暗自感慨:碰瓷絕技真牛逼,以碰製碰最無敵。


    袁梁二人不敢耽擱,加速向城東走去。待走近梁府,袁宏不禁心頭一怔。


    山外青山樓外樓,畫中繡畫幽中幽。若非浪客門前過,怎曉玉宇繞水遊?


    瓊樓疊疊,山水環抱,幽香的花草氣息凝結於靜謐之境中——他實在不敢相信,世間竟有如此畫一般的美奐之地,更不敢相信,這就是梁允兒的家。


    見袁宏滿臉的不可思議,梁允兒悄步迫近他,笑嘻嘻道:“師兄這是怎麽了?”


    袁宏摸了摸頭,徐徐道:“沒想到你家跟你一樣美。”


    聞言,梁允兒吐了吐舌:“哪有像你這樣比較的,走啦,還趕著吃晚飯呢。”話還沒說完,她拉著自己的師兄徑直跨過西偏門的高門檻——沒錯,隻能跨不能踩。


    “爹,我迴來啦。”


    挽著袁宏的胳膊,梁允兒像隻快樂的兔子,跳躍著直奔家裏的明間。


    “茜茜?你迴來了!”


    人未至,聲立現,溫潤如玉勝酒酣。


    袁宏伸長了脖子,細細打量著明間裏健步走出的中年女子。女子富貴端莊,雖眼角略帶點點魚紋,那姿容卻絲毫不遜於梁允兒。舉手投足間,她那洗盡鉛華的氣質與感染力,深深將人給吸引。


    儼然看見了了梁允兒牽著一個糟老頭,她輕輕咳了咳。見狀,梁允兒放開袁宏,快步走向她,鑽入了她的懷抱中。


    “娘,我想死你了!”驀地,梁允兒抽出身子,望了望明間,神情略顯困惑:“對了,爹呢?”


    “你爹一個時辰前帶著家丁六子去了那望江湖,我看他們手裏拿著漁具,應該是釣魚去了——不過,現在是晚飯時間,老爺子怎還不趕迴呢?”言語間,梁母似有幾絲不安。


    瞅了袁宏一眼,梁允兒嘀咕道:“爹他該不會出什麽事吧。”說著,她再次牽起袁宏,扭頭便要出府,在聽到更大聲的咳聲後,她緊貼著自己的娘親,附耳低語了一番。


    梁母似已明白一切,輕輕點了點頭,命令下人取來一把格外精致的寶劍,遞向袁宏。


    禮貌地迴敬了一個微笑,袁宏抱拳道:“晚輩勉強算個修行之人,用不著這個,多謝伯母的好意。”


    梁母會意地微微笑了笑,語重心長道:“這年頭壞人多,在老辣之輩麵前,你們年輕人尤其容易吃虧,多件防身物總不是壞事。既然你不打算要,我也就不再勉強。總之,要多加小心。”


    語墜心海,袁宏沒再應聲,在梁允兒的牽扯下,他接踵走出了東偏門。


    據梁允兒說,望江湖坐落於城東的東芋山下,距離梁府五裏之遙。它三麵環山,常年被霧氣所籠罩。大約三年前起,這裏時常有人莫名失蹤,而且一旦失蹤,再也找不迴,坊間的說法是,湖水太深,水溫過涼,不管懂不懂水性,隻要落了水,就別想再活著上岸。“冰冰涼涼水,淒淒厲厲風”,詭秘而駭人聽聞的傳言不脛而走。


    對於梁允兒闡述的這些,袁宏保持了緘默。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二人來到湖邊。奇怪的是,在這裏既沒有發現人影,也沒有發現漁具,甚至連一絲人的氣息都沒有。


    背對著掛在山梢上的夕陽,凝望著泛著微紅的青色湖麵,袁弘若有所思。


    “師兄,為什麽爹爹會不在這兒呢?明明娘親說他提著魚竿過來了。”


    梁允兒顯然十分著急,她幾乎跺起腳來。大概緣於練功鞋鞋底過軟,她被腳下的尖石子紮得“哎呦”一叫。


    見狀,袁宏連忙蹲下身子,把她的鞋子脫掉,揉了揉那狹窄而又嫩白的小腳。伴著一縷清風,撲鼻香迎麵襲來,令人一陣酥麻。


    桂芳難比梁家女,腳下沉香醉柳魚,這已經不是袁宏第一次親身體會。


    將梁允兒扶坐在一旁,袁宏向前又邁了幾步,彎身捧了一捧水,並嚐了嚐,繼而冷冷一笑。


    他轉過身,向梁允兒走迴,麵容依舊那麽冷峻。


    “師兄你怎麽了,臉色那麽難看?”很顯然,梁允兒根本靜不下心來,她套上鞋子,猝然站起,滿臉都是困惑。


    “這是個殺人湖!”袁宏手指著湖麵,眸色格外堅定。


    “殺人湖?這裏經常發生意外不假,可從來沒聽說過跟殺人有關。我之前不是告訴你了麽,湖水太深太涼,而且早晚都會起濃霧,同時也會伴著巨浪,來這兒遊玩的人,要是趕在白天還好,萬一正值深夜或者清晨,多半會出事,而且屍骨難覓。所以說,我寧願相信是意外,而不是殺人禍事。”


    梁允兒雖神色焦慮,卻解釋得十分耐心。因為她明白,她的師兄需要她提供的這些事實依據,從而找到問題的真相。


    搖了搖頭,袁宏進一步貼向她,緩緩道:“第一眼瞧見青色的湖麵,我就懷疑這是個鹹水湖。由於光線不是很好,以免判斷出錯,剛才我又嚐了嚐湖水,發現湖水較為鹹澀,”頓了頓,他與梁允兒四目相接,繼續道:“我生來三覺靈敏——聽覺、視覺、味覺都異於尋常人,或許你們辨別不出水味,而我可以!”


    聽他這麽一說,梁允兒輕捂著嘴巴,吃驚道:“原來師兄生來就跟人不一樣,這可是我第一次聽說。對了,你說這是殺人湖,這與水的鹹淡有何關係?”


    輕輕摸了摸花白胡子,袁宏不緊不慢道:“淡水湖在白天經太陽曝曬,到了夜晚,表麵的湖水先冷卻,濃度增大,於是下沉,下部更低濃度的熱水會上浮,並把熱量散發掉,經此循環,湖水上下的溫度逐漸趨同.。而鹹水湖則不同,表麵的水即使溫度下降也不下沉,因為下層湖水的含鹽量高,濃度大,不會上浮,這樣,湖底的熱量就帶不到湖麵。.因此,鹹水湖被太陽曬久了,就將日照的能量儲存起來,湖底的溫度會越來越高.。”


    見袁宏停頓了下來,梁允兒晃動著手指道:“噢,原來如此。你的意思是,即使遭遇夜晚的濃霧,即使不慎落水,那些熟悉水性的人是不可能被冰涼的深湖水奪走性命,因為所謂的‘冰冰涼涼水,淒淒厲厲風’根本就是謠傳。把熱水說成涼水,把人禍說成意外,這一定是歹人為了掩蓋殺人的真相。”


    聞言,袁宏微笑著點了點頭,旋即他又收斂笑容,合上了雙目,半晌不語。


    見此,萬般焦慮的梁允兒本欲說些什麽,忽又咬住嘴唇,或許,她不想打擾冥思中的袁宏。


    “跟我來!”


    袁宏驀地睜開雙眼,牽著梁允兒,順著彎曲的湖岸,直朝湖對麵走去。


    漸漸地,一陣狂躁的狗吠聲傳入到了他們的耳中。


    “呀,怎麽是大黃?”


    還沒等完全走近,梁允兒快速奔向一條毛茸茸的小黑狗,將它抱在了懷裏,不停輕捋著它的黑毛,倍顯憐惜。對此,袁宏萬分錯愕。他很難理解,黑黢黢的一條狗,怎就成了“大黃”?那體長頂多不過成人的兩拃,被冠名一個大字,這是多麽的違和!


    那大黃舔了舔梁允兒的手指頭後,一個奮力翻騰,重又跳到了地麵。它朝著湖心方向不停狂叫,似乎想表達著什麽。


    滿麵疑惑,梁允兒扭頭瞅了瞅袁宏,儼然很期待從他這兒獲悉些什麽。


    吭都不吭一聲,袁宏連忙將大黃抱起,狠狠地仍在了湖中距離湖岸兩丈遠的地方。


    梁允兒完全看傻了眼,她麵向袁宏嘟嘴道:“大黃不會遊泳,你怎麽把它丟進了湖裏?”


    袁宏不以為意,爽朗一笑:“那小黑——噢不,那大黃分明是個田園犬,本就有會水的潛質。我把它丟進湖,剛好賜予它指路的勇氣。”


    話音剛落,他將頭轉向大黃。隻見那小黑狗像個落湯雞似的,雙腳亂撲騰。


    “大黃,快遊迴來!”梁允兒由於不懂水性,隻能一陣幹吼。同時,她不忘用一雙幽怨的眼神緊盯著她的師兄。


    可神奇的是,大黃竟沒有往迴遊,而是努力向前方劃去,大約劃了一丈遠,它忽放緩了速度,又是一陣狂吠,此刻,它的身子已開始緩緩下沉。


    見此情景,袁宏一陣明悟,毫不遲疑,他速即打出龍影能量掌,直朝狗吠的地方襲去!


    霎時間,風起浪湧,天穹噤聲,兩道龍影淩空盤旋,掠過大黃的上方,交匯於一點。那靜寂中的噴薄迸發,似要攝走天魂地魄!


    為遮住刺眼的光芒,梁允兒拂袖於眼前。而此刻,袁宏早已踏起淩風步,將大黃抱上岸,交還給了梁允兒。


    伴著料峭森寒的龍鳴聲,兩道龍影赫然遁入水中,旋即又破水而出,化為浪沫後落水消融。與此同時,滿湖的清水汩汩作響,頃刻間消失在了二人的視野中。


    “師兄快看!”梁允兒一手在胸前護著大黃,一手指向正前方,大聲唿喊了起來。大黃也隨之狂吠不停。


    袁弘凝神望去,隻見先前大黃的沉身處忽有幾道金光乍現,影影綽綽,轉瞬即逝。


    他正欲向梁允兒解釋些什麽,驀地,似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鎖住了他的筋骨,並將其拖拽到了閃光處。隨之而來的,是他眼前的一片黑暗與耳邊的幾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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