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的目光再次掃射一周,忽然,他的注意力被十丈遠處的青色石塊給深深吸引。毫不遲疑,他快步走向那參天大樹下光影婆娑的大石塊。待走近,他凝神打量了一番,原來這條狀青石乃一塊石碑。石碑的下方基座乃一趴伏於地的龍龜,龍龜四足撐地,頭向前伸出並微微向上昂起,背上的硬甲表麵有六角形龜甲紋,其五官看起來格外傳神。


    摸了摸碑首,袁宏蹲下身去,仔細端視著碑體上的紅色刻字。


    “日月共舞,三朝可成。百溪入嶺,手握乾坤。”


    梁允兒不禁朗讀了起來。她皺了皺眉頭,嘀咕道:“這十六個字到底作何解呢?”


    袁宏沒有做聲,依舊凝視著碑文,沉浸在思索中。


    就在此時,梁允兒的父親插話道:“按碑文的字麵意思,好似在提醒我們須達成日月交相輝映的奇特天象,等時機成熟便可以脫離此地。”


    袁宏搖了搖頭,摁著膝蓋骨直起身來,徐徐道:“我不讚成世伯的字麵解釋,如果真是這樣,那元兇不可能迅速脫身。”


    梁父頓了頓,對道:“也許碑文的提示隻是其中一種出境的方法,而兇手所使用的是另外一種方法。”


    禮節性地笑了笑,袁宏慢道:“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我認為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剛才在走過來時,我在地麵上發現了稀稀疏疏的幾抹血跡,直到石碑位置,血跡戛然消失了,這說明兇手正是在石碑附近啟動了隱藏機關。既然此處有機關能輕易將人送出去,哪裏又需要去達成什麽日月共舞?”


    見袁宏停頓了下來,梁父聊表附和地點了點頭:“你說的這些的確有幾分道理。容我想想——這碑文應該是字裏藏字。日月共舞,應該指的是明字,三朝可成,也就是三日可成,暗示的是晶字。百溪入嶺,可能是個汕字,而手握乾坤,理當是拳頭的拳字。”


    聞言,袁宏先是一陣沉默,旋即喜出望外,讚譽道:“世伯果然領悟力超群,看來的確如此。依我看,這碑文好似在給兇手暗示著什麽,或許是殺人手段,或許是殺人時機。”


    捋了捋下巴處那半指長的黑須,梁父的神色頗為嚴峻,沉吟良久,他語重心長道:“據我所知,用石碑刻字來指示殺人,背後往往都具有組織性,絕不可能是個人行徑——這麽看來,天下又要大亂了。哎!”


    話入耳際,激起千層浪。袁宏心頭一顫,呢喃道:先後於不同地方誘人喪命,手法如此神似,且死者死後的特征又高度一致,我原本以此推斷兇手是同一個人,可碑文的事實和世伯的感慨卻讓我如夢初醒。沒錯,這一定是團夥作案!既然是團體行動,其動機絕非尋常狂徒貪圖酒錢和美色那麽簡單,背後一定牽扯到巨大的陰謀和利益關係。


    “汪汪!”


    忽然,一陣狂吠打斷了袁宏的思緒。他應聲瞅去,隻見梁允兒活潑亂跳地迎向一條小黑狗。沒錯,那正是大黃!她萬分激動地把大黃抱入懷中,連連用柔嫩而又微尖的下巴磕碰它的腦袋。


    離開了這麽久,誰都不知道大黃到底去了哪裏。可細心的袁宏卻突然發現,它的嘴角掛著一抹橙黃。擴了擴鼻孔,他儼然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血腥味。那血腥味似夾帶著酒的濃烈,又好似夾雜著醋的涼酸。


    神秘兮兮地挨向梁允兒,用手指擦拭著大黃的嘴角,袁宏笑道:“我曾在《山海趣物》一書中得知過這麽一種傳說中的劇毒蛇,名叫鳩冠蛇。它的頭部神似冠鳩,發出的聲響格外淒愴,最典型的特征是,它的血液呈橙黃色。隻要服用過該蛇的蛇膽或者血液,就能抵抗這世上一半毒物的毒性。”


    連眨數次眼後,梁允兒顯然已聽明白了袁宏的意思,慢吞吞道:“恐怕我們現在無法找到鳩冠蛇的屍身,又或者,它已經整個進了大黃的肚子。”


    袁宏擠眼笑道:“這個好辦,殺狗取血,再拿來飲用就完事唄。”


    梁允兒有意把小黑狗緊緊摟住,噘嘴道:“不行!”


    嘿嘿一笑後,袁宏直言先放過大黃,等走出秘境再動刀。而那大黃似察覺到了袁宏的不友善,竟從梁允兒的懷中掙脫,徑直撲向袁宏。


    說時遲那時快,袁宏當即一個閃身,躲過一劫。正當他深感不解時,忽發現大黃駐足在了碑首上,並不斷埋頭吮舔著石碑上的文字,還時不時地用鼻子嗅一嗅。


    幾乎所有人都為此愕然無比。袁宏尋思良久,爾後眸珠一亮,立即將鼻子貼向碑文,仔仔細細聞了一遍。


    果然,碑文裏夾帶著極為清淡的迷迭香味。二話不說,他速即跑迴摔落身體的地方,捧起一捧富含磁謎礦的泥土,火速折返到石碑處。


    見袁宏舉止異常,梁父困惑了好一陣,正準備開口,遭到梁允兒的擺手阻攔。因為隻有她最了解袁宏,她很清楚,忘記周邊一切存在的袁宏才是最明澈的他。


    伴著漸起的輕風,伴著小黑狗的撕心狂吠,袁宏將黏黏的泥土高高拋起,待稍稍迴落,他奮力打出光團。霎時間,泥土被光團吞沒,倏然炸裂,溢出點點晶亮。那點點晶亮猶如暢情紛飛的螢火蟲一般,令人目不暇接。袁宏此刻終於印證了心中的答案——汕地正對應了磁迷礦的產地,而晶瑩透明正是磁迷礦微粒子的特征,把磁迷礦抓握在拳心然後拋下,正是解謎的方式。


    正當梁家父女瞠目難語之際,那不計其數的“螢火蟲”宛如撲火的飛蛾,齊齊飛撞到了碑文上,鑽進刻字的凹痕裏,眨眼間不留任何蹤跡。唯一可見的,是那鋥亮而又彼此連成明線的碑文。


    見此,袁宏迅速將大黃抱入懷中,並緊急揮手示意梁家父女貼近石碑。須臾間,袁宏感覺到身子骨恍如被突泉撐起一般,又涼又刺,就在雙腳離地的一瞬,他的眼前接連閃過三道閃光,那閃光快如疾馳中的閃電。如此情景令他莫名發虛,就好似他被偷窺了一般。與先前狠狠衰落在地相比,這一次,他的雙腳穩穩落地。他揉了揉眼,發現腳下正是望江湖畔,湖水中倒映著明亮又略顯朦朧的下弦月。


    抬頭仰望著月空,袁宏冥思道:下弦月浮現天際,說明此刻已是子時。而我和允兒剛到這兒時,正值酉時,前後差了3個時辰。可是,明明我在迷境中待了頂多一個時辰,為何反差如此大?


    思來想去,袁宏始終弄不明白是什麽力量促使了空間轉換與時間偏差,上一次如此迷茫,還要追溯到獲得玲瓏寶墜的那場亦虛亦實的夢。


    “師兄,原來你在這兒!”


    就在此時,梁允兒挽著她父親的手臂,借著晶瑩的月光,怡然自得地朝著袁宏走來。據她說,她被單獨傳送到了一處,就在不遠處,她找到了她的父親,繼而又找到了袁宏。


    鑒於夜已深,三人不願多耽擱,立即動身趕迴梁家。路上,兩少一老有說有笑,其樂融融。借此機會,袁宏道出了心中的許多疑惑,比如,明明是小黑狗,為什麽叫它大黃?再比如,梁允兒曾多次反映,她的百媚星晶很難爆發,感覺總是缺一股原動力,然而麵對行屍時,她竟憑借著大爆發挽救了危局,這又是為何?


    梁允兒笑著告訴他,叫狗狗大黃,是因為它原本就是黃毛,本來也覺得沒什麽不好。可兩年前,城裏出現了一個頂著黃毛的殺人惡魔,以免恨屋及烏,她便用染料把大黃的毛發染成了黑色。由於染料的材質特別好,就算大黃落過水,黑色的光輝也絲毫不褪。而至於她的百魅星晶為何能突然爆發,她自己也不清楚。秘境中被迷暈然後又醒來,她就覺得體內有無盡的噴薄力。據她猜測,這可能與秘境的環境助力有關。


    聊表附和地點了點頭,袁宏暗自思忖道:聽她這麽一說,我算明白了,是我的寶墜起了作用。看來,這絕非普通的寶貝,它定有著獨特而光鮮的一麵,更甚者,它還有著極其特殊的來曆。嘿,改日我想辦法把墜子裏的老者召喚出來,好好與他聊聊。


    迴到梁家,匆匆吃了頓飯,衝了個涼水澡,袁宏這便來到早已安排好的客房,吹燈躺下身去。


    睡意來臨前,袁宏默念著碑文上的口訣,思索道:那碑文的第一層謎底是明、晶、汕、拳四字,第二層謎底是出境的方法,那麽,是否還有第三層甚至第四層解法?那石碑到底是不是殺人組織留下來的,如果是,他們為什麽要留下脫離迷境的方法?明明可以組織內教授出境方法,那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地自我出賣?莫非這個組織還有什麽比殺人本身更惡毒的陰謀和更大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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