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它的娓娓道來,秦月川聽聞了那段極為慘痛的悲慘經曆。青荼雖為上古神獸,入世卻極晚,它隱居深山終日修煉,直到近一千年前才因緣際會來到人類社會。它不通人性,為人處世猶如稚童,又因長相妖異而受人畏懼,就在懵懂之時,有一個男人主動對他伸出了手這個人,便是古慕生。彼時青荼遊玩的那個小國名叫北,從帝王至百姓皆奉行陰陽術,古慕生便是其中佼佼者。他天賦奇高,術通陰陽,年僅十七便被皇帝奉為國師,占卜國運。他在前去祭祀的途中遇見了正被村民驅趕的青荼,幾息之間就看穿了這個妖力強盛的狐妖心性單純,便以交友的名義將其帶迴了宮中。古慕生的接觸從一開始就包含異心,可他慣會掩藏,溫柔的笑容輕而易舉就卸下了青荼為數不多的戒心。在古慕生的哄騙下,青荼心甘情願與他簽訂了血契。他們並肩守護北,度過了表麵平靜的幾十年人生。直到凡人終於直麵衰老與死亡,那張溫潤如玉的麵具再也隱藏不住。古慕生明白,式神與主人同生共死,可青荼是九尾狐妖,等他氣斷聲吞歸入黃土,帶走的也隻不過是狐妖的一條尾巴。所以他在病入膏肓之際,用盡畢生術法,在深山的木屋中設下了高階殺陣。狐妖不疑有他欣然赴約,發現情況不對已經為時已晚,拚死掙紮斷了八尾;眼看著計劃就要失敗,古慕生用僅剩的生命力將殺陣轉化為陰陽術界最高等級的“靈縛”禁製,徹底封印了青荼。這一封印,就是整整一千年。這段過往實在令人唏噓,秦月川聽得連聲歎氣,對古慕生的初始印象分跌到穀底。他憤憤不平道:“那青荼被困的一千年裏,這渣男就一次又一次平安轉世?”“對。古慕生在北時期便執著於長生術法,他施展過某種禁術,能讓自己每次轉生都帶著所有的記憶。他一手創設了陰陽家族,以一代又一代古家家主的身份活著。”“所以這麽多年古家家主其實都是同一個人……而且過程中他一直都知道青荼仍然被封印著?!”秦月川難以置信地喊起來。“你以為那座木屋為什麽這麽多年都無人問津?”係統歎了口氣,“古慕生每一世都會遙遙關注青荼的情況,隻是因為轉生之術的緣故,他的新身體都會格外孱弱,病痛纏身,再難駕馭青荼這等級別的式神。他就像一隻守護寶藏的斷翅巨龍,自己得不到,便相當設法將寶物徹底藏匿。”“我靠心真髒啊”秦月川簡直出離憤怒了。“但他也有算錯的時候。”係統的語氣中透出些安慰,“唐暮雲就是那個變數。”古慕生萬萬沒想到,這一世會出現唐暮雲這樣一個與他不相上下的陰陽術天才,還陰差陽錯解開封印並收服了青荼。唐家的實力本就不容小覷,又曆來與古家交惡,所以古慕生花了這麽多時間都沒能接觸到唐暮雲與青荼。以他偏執而陰暗的性格,這會兒肯定已經在瘋狂邊緣了。秦月川低下頭飛快地瀏覽起劇本來。不出所料,這次論道壇就是一個巨大的陰謀。古慕生創造了一個新的陰陽禁術,能夠將其他陰陽師的靈力吸收轉化成治愈身軀的力量。在眾人聚集在古家宗宅的第三天晚上,他施展惑心術控製住了所有參加論道壇的陰陽術士,以任意一人的全身鮮血為禮,邀請青荼與他重修舊好。秦月川:“……真惡心。”係統突然笑了起來:“不過這次的惡毒任務,你應該會做得很開心。”“什麽意思?”“還沒到發布時間,你先走劇情吧。不過我給個溫馨提示,你最好將唐暮雲的內傷盡快治好,免得大戰人渣時出亂子。”係統幹咳兩聲,“你也該從精靈球裏出去了,男主五分鍾後就要醒了。”“什麽啊……我才不想給他治傷。”秦月川氣得扔了手中的空血袋,臉頰漫上熱氣。仗著血令把他搞得腰酸背痛“精”氣大傷……還想治傷,呸!等著冷戰吧!…………夢境是全然的混沌,一會兒是窗台的星輝月光,一會兒是掙紮的火紅狐尾,間雜著腐屍鬼的殘肢枯骨,血腥而淫糜。唐暮雲眉頭緊鎖,脊背的熱汗沁濕了睡衣,身體的鈍痛逐漸清晰起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雙眸失焦望著虛空,恍惚間竟分辨不出身在何處。嗓子泛著腥甜,因過度幹冽刺痛不已,唐暮雲試圖用手肘撐坐起來,卻發現四肢綿軟得根本使不上勁,隻能艱難地翻身側臥。正平複著眼前那陣頭暈目眩,一隻玻璃杯忽然映入眼簾,穩穩地懸空漂浮,裏麵裝了大半杯溫水,正冒著嫋嫋熱氣。唐暮雲怔愣片刻,後知後覺地仰頭去看。青荼以人形斜倚在窗邊的沙發上,長腿微微曲著,散發未挽,發尾被沁著潮氣的微風帶起。那張精致的臉在他夢裏的旖旎媚態再尋不到一絲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冷清與疏離,一雙剔透的狐狸眼長睫微闔,凝視他像盯著一尊死物。唐暮雲的心髒如同被倒灌進一池冰水,五髒六腑升起的寒氣凍得他一個激靈,徹底從倦意中驚醒。他下意識握緊了拳,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皮肉,神思混亂,薄唇抿成一條僵直的線。那場荒誕的強迫情事已成為不爭的事實,衝動的詭念徹底消散,歉疚與惶然如潮水般襲上心頭。他們締結的脆弱關係如同一層薄薄的玻璃紙,根本遮不住彼此的異心。平和一朝傾覆,他以卑劣的越矩行為將青荼拉下神壇,粗暴地折辱被迫雌伏的式神。空氣沉靜幾近凝固,唐暮雲僵硬地保持與狐妖對視的姿勢,隱藏在被子下麵的拳頭微微發抖,虛張聲勢般咬緊了牙關。他第一次產生了不知所措的情緒,像個做錯了事等待責罵的稚童。明明理智清晰地知道隻要血契仍在,狐妖就始終受製,內心卻積壓著不安與焦慮,種種猜忌層出不窮。你很生氣。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要這樣看著我?……你一定更加憎惡我。你會更加想從我身邊逃離,還是虛與委蛇地與我度過最後一年?可我不想放你走。沒有我的允許,翎昱師弟幫不了你,其他人也幫不了你。你會恨我嗎?……唐暮雲心亂如麻,掌心傳來陣陣刺痛,應該是指甲掐破了皮肉。被他凝視著的青荼神色卻分毫未變,眼簾微抬,懸浮著的玻璃杯便又往唐暮雲身前靠了靠。溫水的蒸氣拂麵而來,溫暖而濕潤,讓唐暮雲不受控製地心頭一酸。他沉吟片刻,艱難地撐起上身,握住杯子啜飲起來。身體還發著燒,幾天未近米水,溫熱的純淨水順著食道一路流入胃囊,唐暮雲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幹渴。他急促地吞咽著,多餘的水珠順著下顎滴落都沒注意。最後一滴都喝完了,他才匆匆緩了口氣。喉嚨的撕裂感緩解了許多,唐暮雲輕輕將杯子放在了床頭櫃。他刻意將尾指墊在杯底,避免了扣擊桌麵發出的那一聲輕響可青荼還是動了。他的餘光瞥見狐妖不緊不慢地從沙發上起身向他走來,近在咫尺才停住腳步,那俯視而下的目光正細細打量著自己。他從來不是喜歡逃避的人,現下卻被逼得頭也不敢抬,生怕看清那人眼底的情緒,無論是厭惡還是不屑,都能一擊碾碎他佯裝的鎮定。然而做錯了事,必然要承擔後果。唐暮雲聽見衣物的悉索聲,注意到那人高高抬起了手,投射的陰影落在他身前的床單上。……他活該受這一下。唐暮雲心中泛苦,如同被車燈鎖定的麋鹿,快速閉了眼,預計的疼痛卻遲遲沒到來。作者有話說:恢複天天見啦!這個暑假會把這本完結掉~不知道還有多少朋友在呢,來舉個手第128章 我的陰陽師主人(十六)額頭輕柔地覆上一片溫熱的肌膚,唐暮雲驚愕地睜開了眼,正看見狐妖用手背貼著他的太陽穴,似在探他的體溫。他又茫然又驚喜,黑眸閃過一絲慶幸,正要開口,狐妖利落地收迴了手,並指在他肩側施力,唐暮雲便被重新按倒在床上。“人類的軀體太過羸弱,反噬的傷害憑陰陽術很難治好。”青荼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仿佛隻是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躺著別動。”那雙手靈活地解開了他睡衣的扣子,蔥白的長指從胸膛滑到丹田,掌心運起炙紅色的妖力,熨燙著他的小腹。唐暮雲頓時便感受到身體中讓他發寒的鈍痛轉變成了湧著熱意的銳痛,他悶哼一聲,痛出半身冷汗,卻一動也不敢動。難以置信的念頭糾纏在他腦海青荼居然在給他治傷。喜悅不受控製地襲上心頭,唐暮雲勉強穩定神智,也顧不上自己衣衫大開的狼狽模樣,急急將堵在口中多時的那句道歉脫口而出。“對不起。”貼在他小腹上的手掌微微一動,帶著靈力的火焰霎時變大了。唐暮雲的身體猛顫起來,臉色慘白地揪住了衣擺,眼中泛起血絲。他顧不上細想,平時沉悶的殼子被他自己撬開,迫不及待將心事和盤托出:“對不起……是我犯了渾,當時太生氣,鬼迷心竅,利用血令那樣欺負你……”還有一句,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做出這些事,但他並不後悔。唐暮雲本想如實道出,頓了頓,又怕狐妖生氣,便生硬地軟了語氣:“青荼,你要怎樣出氣都可以,隻要你肯原諒,我……願意為我的行為付出代價。”唐暮雲斷斷續續地說著,炙熱的痛感愈燒愈旺。他咬緊牙關,充滿希冀地去尋那人的視線,卻在看清的一瞬間愣住了。那雙平日總是帶著靈動笑意的緋色眼眸,如同枯井沉潭,沒有一絲波瀾,望著他的眼光極為陌生,甚至完全不同於兩人初次見麵的爭鋒相對,而是完完全全的冷漠。他磕磕碰碰、發自肺腑的話語,不足以在那雙眼裏掀起一圈漣漪。身體熱得發燙,唐暮雲卻打了個寒顫,像跌進了狐妖眼中那口四壁光滑的深井,剛聚起的那番熱枕被滅得一幹二淨,被迫清醒過來。“原諒?”青荼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扯起嘴角無聲地笑了。“唐暮雲,你是不是搞錯了。”他隨意倚坐在床側,光滑的發尾垂落在唐暮雲赤裸的胸膛上,一副皮囊弱柳扶風,話語卻似譏諷的利劍,毫不猶豫地刺穿人心。“狐狸性本擅淫,怎麽會把床笫之歡放在心上?”青荼湊近了些,攝人心魄的紅眸泛著冷光,語氣中透露出些許不屑,“左不過是個快死的普通人類,幾十年後我便會忘得一幹二淨你還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這番輕輕淡淡的話像一尾帶刺的鞭子,抽得唐暮雲腦內轟鳴,臉色驀然變了。他從小順風順水,習慣被身邊人尊敬善待,從沒遭遇過這樣不留情麵的嘲弄。難以克製的羞恥感讓他錯愕地瞪大了眼,嘴唇躊躇地張合幾下,卻說不出話來;思緒被那幾個用詞亂糟糟絞成一團,心冷得厲害。性本擅淫?床笫之歡?他認為犯戒破格的欺淩與惡行,在這隻上古神獸的眼中,竟然隻是些不同尋常的小樂趣。……就連同他本人,甚至都不算個“東西”。他自詡主人,供血設局,愛的是人是妖,做好事還是壞事,根本無關緊要因為對青荼的漫長生命來說,他隻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一段無法被記住的插曲。就算他能以自身性命主宰狐妖的生殺大權,他與一個尋常路人也無甚差別。這個念頭如同枯草中的火星,颶風般燃起滾燙的憤怒與不甘。被輕視的滋味酸澀難捱,理智告訴他應該閉緊嘴巴及時止損,唐暮雲卻猛然出手,鐵鉗般箍緊了那隻細弱的皓白手腕。他氣得渾身發抖,雙眼赤紅,出口的話冷意森然。“……過去有人這樣對待過你嗎。”嘶啞的嗓音剛剛落下,青荼掃視過來的眼神陡然淩厲,房間的靈壓濃烈,唐暮雲隻來得及聽見耳邊一絲嗡動,床頭的玻璃杯便整隻炸開來。爆裂的玻璃飛濺,他隻感覺眉尾皮膚一熱,應是被碎片擦出了一道血口。傷口不淺,迅速滲出粘稠的血,蜿蜒地沾染上唐暮雲的眼睫。可他連餘光都沒分出一點,像是絲毫不在意,雙目執著地死盯著青荼,咬緊牙關也沒鬆手。他在狐妖眼瞳的反射中見到了麵露妒意、形容狼狽的自己,像隻鎖定獵物的瀕死野獸。可他的獵物遠比他強大,即使抓得再緊,都不會為他所有。果然,青荼隻是微微抬手,便掙開了他的桎梏。“有沒有都不關你的事。”狐妖輕慢地說著,隔了些距離繼續用靈力溫養傷處,態度更像對待一名頑劣的孩童。空了的掌心讓唐暮雲心頭微顫。這句模棱兩可的答案有太多種不同的解讀,隻要一想到狐妖曾在他人身下恣意承歡,莫名的怒火仿佛要灼穿他的心髒。怔愣片刻,唐暮雲麵色陰沉,扭過頭去,掙紮著要翻身下床。一道術法打來,他被整個人掀翻摔迴床上,狐妖像一尾銀魚滑入他懷裏。唐暮雲瞪大了眼,想動卻被瞬間掐住了脖子,那人扯掉了他的睡衣,濕熱的氣息噴吐在他耳側,嗤笑道。“你以為我願意給你療傷?血契仍在,別連累我一起去死。”最後一絲自欺欺人的溫情也被打破,唐暮雲握緊拳頭,低垂著泛紅的眼睛,任憑狐妖再次將掌心貼上自己的腹部,忍受著劇烈的疼痛一聲不吭。明明那人的身軀溫暖柔軟,抱著他睡在床上的動作也與和之前一模一樣,唐暮雲卻覺得有些心灰意冷。他疲倦地閉上了眼。…………楊翎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師兄和狐仙大人在冷戰。這段時間整個唐家上下都無心顧及雜事,竭盡所能治療著蘇醒的少年家主,生怕一個不注意留下厲疾。他憂心忡忡,也尋不著機會去探望,隻能每日窩在房中運用楊氏本門祛病化災的秘術寫了幾十張愈合符咒,托人送去給高層們,順便從女傭們口中探聽近況。迴想那日在保健室的場景,楊翎昱心有餘悸,若不是師兄及時來尋他,估計他已經在狐仙大人的惑人術法中迷失理智。師兄闖進來時那陰沉的神情顯然在暴怒邊緣,再聯想到後續一人一狐的傷勢,想必是經曆了一場陰陽師與式神的慘烈大戰,慘烈到需要連下幾道血令的程度……可奇怪的是女傭們帶來的消息中,師兄蘇醒那日,狐仙大人也第一次從式神令中現身,竟還主動動用自身靈力治療主人。這放在尋常式神身上再正常不過,可狐仙大人可是天地間數一數二心高氣傲的上古神獸,若真的與師兄惡戰到兩敗俱傷,又怎麽會幫忙療傷?楊翎昱百思不得其解,每日追著女傭問消息,得到的卻全是主仆“相敬如賓”生活日常。什麽狐仙大人化出原形窩在師兄枕邊睡啊,師兄親自濯洗玉牌補充新鮮血液啊……搞得他神情複雜,心思一言難盡。直到論道壇將至,在前去古家宗宅的路上,他才終於見到了闊別許久的師兄,方才知道那些“和諧日常”有多片麵。……和諧個鬼啊!這就是冷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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