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夏歐衝突(一)


    以現實世界華國為例,假如某童生特別精通科舉,他完全可以快速通過院試、鄉試、會試、殿試,三元及第粉碎階層枷鎖。而到了共和國的大學製度,你再精通應試教育又能如何呢?最多跳級少讀幾年書而已。即使拿到博士學位,你還得老老實實慢悠悠攀爬官場,別想短短三四年時間就能鯉魚跳龍門。


    教育普遍化固然是社會進步,它卻廢棄了少數科舉天才的捷徑。


    類似大學教育對科舉製度的衝擊,魏東生的國子監捷徑也徹底斷絕,別想再奢望四年時間快速更改階層屬性。仍以現實世界舉例,第九世魏東生再聰明,四年大學之後的社會屬性,也僅僅相當於“出身農民工家庭的清華本科畢業生”。清華本科畢業生對農民工家庭能有多少改善呢?短時間內最多攀升到第七階層,也即是主流中產階層。


    僅此而已。


    當然,即使如此,還是要讀書。


    最少,高校的校友人際關係網絡價值遠勝農民工的工友人際關係網絡。


    鏡頭迴到魏東生第九世。


    魯藩至今沒有推行義務教育,許多窮苦人家孩子都不願意浪費時間和金錢供養孩子讀書。受大環境影響,名義父母也懈怠第九世魏東生的教育,十二三歲就開始讓魏東生做學徒學製鞋,年齡稍長又送到紡織廠做工。


    此時此刻,魏東生即是一名光榮的紡織工人,為資本家兢兢業業奉獻自己的青春。


    環顧四周,或男或女,他們都在一臉麻木地重複工作。


    記憶告訴魏東生,紡織廠的工作非常辛苦,趕工時常常需要一天勞作十四小時。十四小時是什麽概念呢?一日二十四小時,扣除八小時睡眠時間,僅有兩小時的吃飯喘氣時間,吃了早飯去工作,工作半日吃午飯,再工作半日吃晚飯,晚飯結束繼續在昏黃燈下連軸轉,最終躺倒床上時已經沒有力氣說話。


    不加班,可以嗎?


    答案是不可以。


    紡織廠慣例扣押工資,狠心的資本家扣押三月,善心的資本家扣押一月。你如果不願意加班十四小時,不僅這月活兒白幹了,扣押的工資也要統統罰沒。想拿到足額工資,必須老老實實聽命幹夠工時。


    可以控訴黑心資本家嗎?


    答案也是否。


    首先,魯藩官府根本不理會你的揭露。執政內閣之一的守舊派認為“食有勞,祿有功”:你想拿工資就必須為人家幹活,你如果不滿意薪俸待遇可以選擇不幹啊,太平洋又沒有加蓋,你不滿意就滾出紡織廠、滾出魯藩;另一家派係無為派則認為“候王若能守之,萬物以自賓”“人能自治,不待禁而止之也”:沒有君王的胡亂幹預,內閣才能從容大治天下,既然內閣得益於君王無為,為何不能相信,沒有內閣的粗暴幹涉,紡織廠也能從容大治呢?簡單來說,官府現在不管資本家黑心不黑心,更無意為工人提供勞動保障。


    其次,資本家都有一定勢力,他們或許不如地方官僚,卻肯定強於普通工人。普通紡織工人若敢鬧事,廠主隨時都能喊來一群手持刺刀銃的保安隊,鐵拳鎮壓一切。凡此等等,留在紡織廠做工的工人,都是一群認命的老實百姓。


    與辛苦勞作相反,紡織工人的待遇非常低,即使乖乖幹滿十四小時,月薪也隻有1270文。除此之外,遇到市場寒冬時,紡織工廠還會時不時地歇業停工,屆時紡織工人要麽無處討要工資,要麽拎著行李尋找下家,生活簡直毫無希望可言。


    不過,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隨著工業革命啟航,工人群體規模越來越龐大,一些領袖正在嚐試聚集力量與內閣或者說統治階層談判。當然,就工人群體究竟應該擁有多少權力,就為工人群體爭奪權益的方式,不同的領袖有不同的想法,想法差異性進而形成互相敵視的路線鬥爭。


    閑話暫且不說。


    留在紡織廠工作,毫無希望可言。


    即使你再有上進的主觀意識,攤上十四小時級別的繁重勞作,可還有精力去學習進步?不把時間浪費在低端工作,吃不飽,穿不暖,住不安生;把時間浪費在低端崗位,你哪還有時間和精力去學習啊?


    親自體驗紡織工人的苦難生活,必能明白那些抨擊低端人口不懂提升自我價值的言論絕對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看客,或者說都是一些中產階層自欺欺人的笑話。


    九世曆練告訴魏東生,努力奮鬥語境或許專屬於主流中產階層。


    貧窮階層與努力奮鬥無緣,不是因為努力沒有效果,而是他們沒有精力去努力。以學習為例,教育固然能夠一定程度改變命運,可若窮到沒有教育條件呢?譬如根本交不起學費,怎麽去努力學習?即使教育免費了,一日三餐的錢呢?再進一步,即使教育免費且有了生活補貼,如果應試教育考綱改變了呢:假設應試教育突然素質起來,不考乒乓球考高爾夫,不考跑步考盛裝馬步,不考數理化死知識考靈活多變閱曆,貧窮仍將大幅度削弱你的努力收益。中產階層努力100能夠得到60,貧窮階層努力100卻隻能得到10。久而久之,貧窮階層自然不會再醉心於低效率的按部就班努力奮鬥。


    統治階層也與努力奮鬥無緣,也不是因為努力沒有效果,而是努力效果太少太弱。皇帝勳貴是努力奮鬥就有結果的嗎,公爵能夠努力奮鬥成皇帝?答案肯定是不能,皇帝靠血脈繼承,沒有皇子身份,你努力奮鬥的終點是反賊。又如世家子弟或官二代官三代,都不是努力奮鬥得來的,也很難通過努力奮鬥更上一層樓。立身統治階層一員,努力奮鬥固然有一定價值或者說不可或缺,但更重要的卻是機遇和舞台。


    努力奮鬥不能萬能良藥,它有一定的適用區間。


    泛而泛之申論,或許一切美好詞匯都有它的適用區間。


    具體到第九世魏東生工作的這家紡織廠,氛圍死氣沉沉,毫無希望可言。魏東生暫時無意領導工人群體和資本家鬥爭,也不願意浪費精力十四小時工作,索性次日就辭職走人。考慮剛轉生時一無所有,倘若執意向廠主索要當月工資和扣押工資,肯定既浪費時間又沒有效果,魏東生索性放棄了應得工資,卷起鋪蓋走人了事。


    至於扣押工資這筆舊債,且等魏東生混出頭來再與這家紡織廠算賬。


    離開紡織工廠,生活依舊艱難。


    因為一些政治領袖正在聚集工人群體力量與統治階層博弈,魯藩近些年每座城市都空氣緊張。當地衙門不僅刻意激化地域矛盾鼓勵市民歧視低端勞動人口,更準許那些手銃插在後腰間的衙役、巡捕手持警棍隨意逮捕可疑人等。似第九世魏東生這樣的失業者,巡捕逮住就是一頓亂揍,而後隨機遣返到某地。


    本地土著歧視,官府棍棒驅趕,這就是魏東生麵臨的尷尬境地。


    莫說第七世那樣假借蕭氏印刷作坊信譽背書快速倒賣獲取暴利,第八世的安安穩穩生活都可遇而不可求。


    當然,這依然無法難倒魏東生,魏東生先逃亡到氣氛相對寬鬆的某座小城市,走街串巷乃至行走灰色地帶努力積攢第一桶金。


    耗時兩年時間,魏東生終於辛苦攢夠鍍金學費。


    1785年,魏東生行賄方式獲得某舉學的學籍,並於次年順利考取魏和學院。迴到熟悉的魏和學院,小市民雞毛蒜皮瑣事驟然無影無蹤,所見所聞皆是國際最新時勢新聞。


    譬如新聞報紙語焉不詳的魯藩歐洲第一仗,魏和學院交際圈就掌握了更多詳細材料。


    卻說,魯藩內閣為了緩解國內矛盾,授權魯屬西昆侖殖民地和魯屬蓬萊殖民地(目前僅剩加勒比海群島的數座島嶼)向歐洲諸國適機發動貿易戰爭。1785年,魯藩率先向拂郎察(法蘭西)宣戰。未幾,喎蘭地(尼德蘭)、布路斯(普魯士)、亞勒瑪尼亞(廣義時泛指神聖羅馬帝國,狹義時則特指奧地利)及神聖羅馬帝國一票小邦,相繼站隊拂郎察陣營,掀起聲勢浩大的諸歐反夏聯盟。


    奈何,本時空的歐洲列國遠遠不如現實世界同時期的歐洲列國。


    首先,沒有了美洲地理大發現的海量黃金白銀刺激,沒有了四海揚帆的大航海貿易利潤刺激,歐洲列國的國家財政都非常困窘。盡管歐洲列國的進取心遠超現實世界滿清許多倍,他們禁止諸夏文化思潮傳播同時卻積極引進軍事技術,可這些進步仍然無法抵抗已經邁步工業革命時代的魯藩部隊。


    1785年到1787年的短短三十餘月時間,魯藩就勢如破竹大敗四國聯盟,強迫法蘭西、尼德蘭、普魯士、奧地利等國承認魯藩的商貿特權,並要求法蘭西把布列塔尼亞大區非尼斯泰爾省(finistere)沿隆起高地割讓給魯藩一半。現實世界法蘭西非尼斯泰爾省的布雷斯特(brest)到莫爾萊(moix)的沿海斜線,瞬間都成了魯藩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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