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影子纏在一起,遮了部分外頭斑斕的光。


    窗外大廈上的玻璃反射著夕陽,到處都是金燦燦的,落在石久的眼睛裏,根本就看不清對麵人的 表情。


    就隻能覺出來這人的嘴唇又軟又熱,沒有上次的牙膏香,反而是很濃重的煙草味。


    嚴希從最起初的推拒變成靠近,舌尖都跟著熱情起來。


    兩個人拉拉扯扯,從床邊移到桌邊兒。


    一個把一個壓在上頭,指尖纏著指尖,衣裳貼著衣裳,底下的人又不幹了,一鼓作氣又是個翻身。


    辦公室隔音不太好,隔著一麵牆隱約能聽見外麵人辦公的動靜,開門關門,喝水說話,門也沒鎖,隨時都會有人進來。


    兩個人就這麽偷著接吻,沉默著扭成一團,誰也不服誰,偶爾分開低聲罵對方兩句,後又難耐的親到一起。


    小王抱著一大摞材料從外頭迴來,先迴自己的辦公室分類整理了一下,又從裏麵挑出嚴希特意囑咐他的,愣頭愣腦的就去推嚴希的辦公室。


    進門之後這人先是呆了一下。


    不過是發現裏麵有客戶在。


    一秒後,小王對著沙發上抽煙的男人點點頭,後又把材料擱到嚴希的桌麵兒上,


    “嚴哥,你要的東西。”


    嚴希當時正站在窗台邊,背對著小王,聽他這麽一說便轉過身來,


    “哦,好,謝謝。”


    說這話的時候,他鼻子裏唿出青白煙霧,手上卻是一支煙都沒有。


    沙發上的男的咬著煙起身,挺高一大個。


    笑意吟吟的,總覺得有點不懷好意,


    “行了,我也得走了,趕在下班前去露個臉,不迴去不太好。”


    ***


    蔣雲清不太喜歡打麻將,就找了個紮金花的局。


    找不到別人,還是以前那幫人。


    倒不是現在抓的嚴所以玩的人少,而是蔣雲清玩的小,一晚上也就萬把塊,正常情況,紮金花這種生死立判的,壓錢無限的牌類遊戲,如果底注高,對手彪的話,一晚上輸個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大有人在。


    這幫人算是玩的比較收斂的,也都沒太有錢,基本上每晚輸贏的量也就是幾萬塊。


    玩的點已經從海天轉到了別的酒店,這樣不定點換地方也省得警察踩點罰款。


    自從蔣雲清把錢還上之後,大家見了麵都很客氣。


    蔣雲清本來不想帶趙梓龍去的,耐不住這趙公子纏自己纏的緊,剛玩了一上午,手機都跟購物熱線似的,沒完沒了的響,搞的蔣雲清裝著在家睡大頭覺也裝不下去,隻能把人叫過來。


    那孩子雖然平時挺囂張,來了也挺老實,往蔣雲清旁邊一蹲,一句廢話也沒有,讓倒水倒水,讓點煙點煙,就在旁邊濃情蜜意的盯著蔣雲清,那眼神兒差點沒把蔣雲清齁死。


    話說這趙公子平時雖然陪著蔣雲清玩,但實際上是個新手,基本上沒參加過這種場合,這還是頭一迴。


    一般新手牌運都壯,這孩子往蔣雲清旁邊一坐,跟個財神爺似的,蔣雲清手氣旺的不行,再加上心細膽兒肥,一上午的功夫就把賭資翻了個翻。


    蔣雲清見好就收,有點想走了。


    可這才一上午,人家輸錢的肯定不幹,想你要是個糙老爺們我也就不跟你練了,你一個小二椅子想贏了錢就走哪有這好事?


    一個老爺們上來就摁這蔣雲清的肩膀不讓走,碗口大的拳頭在他鼻尖兒晃蕩,警告他他要是敢走就揍他。


    這大拳頭在蔣雲清麵前晃的他直眼暈,又想起前一陣子挨眼錘的時候,把蔣雲清嚇夠嗆,畢竟上次不是針對自己都砸成那逼樣,眼下這麽大的拳頭眼珠子不得打淌湯兒了啊。


    心思一會蔣雲清小臉煞白,趕忙把賭注又多加了一點繼續跟人家玩,但說好了就玩一天,不在這兒過夜。


    旁邊的趙公子一看蔣雲清被威脅也很不願意,跟人家推搡兩下,差點動手,但最後還是給蔣雲清摁在了。


    有人捏著小冰壺開始給自己烤煙,水裏的氣泡翻騰著,從底部裂開,升起淡色的煙霧。


    對麵的人對著嘴兒抽了一口,後又長長的嗬出,


    “玩這麽長時間了,老張都輸光了,換副牌吧。”


    ***


    化驗結果出來了,石久跟石炎的造血幹細胞匹配度不高,需要重新尋找捐獻骨髓對象。


    這倒也不稀奇,一個爹媽生的親兄弟也不是百分之百匹配的,好像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自己跟他也不是一個媽生的,公用了一個爹而已,幾率也不見得會高哪兒去。


    好在市長家不差錢,而且石炎發現的也早,現在找個捐贈者也沒早些年那麽難了,所以問題不算太嚴重。


    林科的案子不用打聽報紙已經登了。


    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沒收全部財產,石久給他算了算,他今年四十多,出來的時候六十多,婚也離了,也沒孩子,這輩子算是白忙活了。


    也忘了誰跟石久說的,說是他入獄之後,隻有一個上了歲數的女人搭理他,吃的用的往裏頭送了好幾迴。


    像也不用想就石久就知道是他前妻。


    覺得這人可真是有意思,折騰一頓夠,到頭來照顧他的卻是他最先踹開的人。


    石久聽說了這事後,很是感慨,這要換成自己,指不定怎麽找人在監獄禍害這孫子呢,給他送日用品,不給送炸藥不錯了。


    不過自己畢竟是男的,興許女的都這麽心軟。


    石久想這些的時候正在飯桌上吃飯,喝了一口湯半天也不往下咽,煩的石久媽朝著腦門兒就是三個腦瓜崩。


    石久本來想發火,結果看見他媽立刻有了注意。


    筷子在碗裏攪和兩下,石久挑起一根兒青菜,


    “哎,媽,問你點事。”


    石久媽吃完了飯,眼下正坐在旁邊喝湯,整個小勺在湯碗裏慢悠悠的攪,聽石久開口,眼皮一掀,盯著他的眼睛,


    “什麽事?找對象啦?”


    石久一撇嘴,“跟我沒關係,就是問你個問題,要是現在市長入獄了,你會去天天給他送東西麽?”


    石久媽冷哼一聲,


    “送,必須送,我天天都給人民公安送錦旗,每日一封表揚信,感謝他們為社會除了播散禿種一個禿驢精。”


    石久心裏有點不太舒服,


    “你什麽意思,你覺得一個人人品有問題就事論事行了,為什麽一定要攻擊他頭發少,你知道頭發稀的人心裏多難受麽?”


    石久媽一看石久這樣就笑了,低頭喝了一勺湯,


    “行了,到底是哪個傻姑娘幹的這種事?難不成你暗戀她?”


    “都說了跟我一點關係沒有了……你到底是多想讓我找對象啊……”石久皺著眉,“不知道你這陣子看沒看見報紙,這事就是那個貪汙犯跟他前妻……”


    石久媽低著頭喝湯,神色不變,


    “啊,上報紙那個油田貪汙領導啊,不是林立麽,我認識,沒想到現在都貪汙了啊。”


    石久下巴都快掉桌麵兒上了,


    “啊……你咋認識他呢”


    石久媽給石久夾一筷子芸豆,


    “年輕的時候見過幾迴,不算認識,就是知道而已,我當時見他的時候他還沒結婚呢,細的跟個豆芽菜似的,前兩天看報紙怎麽肥成那樣了吃了多少飼料發成那樣兒啊,這麽會長膘下輩子托生成豬得了。”


    石久想了一會,


    “你怎麽認識他,是通過市長吧?”


    石久媽喝完了湯,起身收拾碗筷,


    “恩,他倆以前在一個單位來著,不過石淼當時是領導,林立是工人。”


    石久想起在市長家看的照片,


    “這麽說市長很林立關係很好啊,那為什麽不幫著把事壓一壓。”


    “他倆好什麽啊,都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人,話都說不幾句,”石久媽抬手挑簾兒,從廚房出來,


    “反正我當時認識石淼的時候他從來都不跟林立那種人玩兒,而是當時跟他們單位一把手關係還不錯,那人叫什麽來著……唉,年月太久了我給忘了就記得那男的長的還挺好的。”


    石久不再說話,低著頭把飯扒拉幹淨。


    石久媽跟著上來嘮叨,“把菜都吃了啊,別你動不動不迴來,我自己也吃不完。”


    石久吃完飯,把筷子一撂,


    “哎,媽,你認識席以北麽?”


    石久媽繼續往下收拾,恍若大悟,


    “哦,他就是石淼那個哥們。”


    “你不是說你不記得麽。”


    “我想起來了唄。”


    一時間石久腦子裏的東西很多,


    想起嚴希那本書,又頓了頓,


    “那他兒子是誰?或者幹兒子也行……你認識麽?”


    石久媽板一張臉,“那我可不知道,後來我生了你就光跟石淼打仗,已經不太知道他那幫人的事了。”


    “你認識性嚴的麽?”


    “不認識,都幾十年的事了,誰記得,你問這麽多幹嘛?”


    石久閉上嘴,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閑了,


    自己的事都沒琢磨明白,非得沒事琢磨這些革命老前輩幹啥。


    不過話說迴來,要不是市長遮遮掩掩,嚴希鬼鬼祟祟的,有這麽多交集和巧合,石久還真不愛費這心。


    腦子裏混雜的信息慢慢清晰起來,有幾個點石久很清楚,


    這幾個人年輕的時候多少都有點關係,市長不愛提之前的事,


    嚴希現在跟這些人都認識,卻不是這個小圈子裏的人。


    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集就是這個叫席以北的。


    聽石炎的話,好像是死了好多年了。


    石久想了一會,覺得渾身的毛都炸了,總感覺不像什麽好事呢。


    可正猶豫,手機就響了。


    接起來的時候,蔣雲清的聲音帶著哭腔兒,


    “石久……出事了……”


    蔣雲清打電話的時候差不多是晚上七點。


    說了一句就掛斷了。


    石久眼皮兒跳了一下,握著手機停了幾秒,又給蔣雲清打過去。


    電話無人接聽。


    石久大概能猜到蔣雲清在幹嘛,卻是猜不到他在哪兒。


    廚房裏的燈柔柔的亮著,石久媽站在屋裏洗碗,客廳裏電視裏正播報新聞。


    一切看似祥和,石久卻隻覺得波濤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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