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一直吃到深夜。


    五糧液還沒喝完,市長就從酒櫃裏拿出一瓶自己泡的酒,裏麵又是枸杞又是老參的,味糙度高,喝的石久腦瓜皮都紅了。


    心想市長這麽大歲數的人了咋這麽能喝酒呢,還光喝不醉,越整越精神,雖然有點過於話多,但是很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任憑石久在酒桌上跟他鬥智鬥勇鬥詩詞,愣是沒從人嘴裏翹出一點掏心窩子的話來。


    不過市長關於席以北孩子的事,似乎真沒什麽印象。


    隻說了一句聽說那小孩兒鋼琴彈的挺好的,小小年紀就獲了個什麽獎。還說席以北本身就文藝,愛裝逼,整天看什麽原版名著,還特喜歡送人,整個孩子也搞藝術,差點送國外去。


    但是石久要是再問別的,市長也隻說後來兩個人就沒那麽熟了,沒聯係。


    畢竟隨著身份地位的變化,周圍的朋友也在變化,以至於市長後來隻知道他去世了,但是具體原因市長還是不清楚的。


    石久一看磕都嘮到這份兒上了,還說啥啊,啥也不用問了,趕緊迴家洗洗睡吧。


    再說了,這次來也不是一點收獲沒有。


    嚴希是老席的兒子是板上釘釘的事,隻是不知道他為什麽改名換姓,還跟這幫人聯係這麽密切。


    石久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可也隻是些想想,畢竟沒憑沒據的。


    ****


    半個月後,嚴希去北京出了趟差。


    也不是什麽公事,而是去同學老李那拿點自己要的東西。


    話說這個同學跟自己不是一屆的,比自己大三界。


    當時嚴希上大學的時候,這哥們已經是學生會主席,兼職好幾個社團部長,整天組織社團活動,什麽青協,辯論,動漫,總之涉獵麵積之廣,從大一的學妹到大四的學姐一點不剩,全劃拉幹淨了,所以老李在男生裏人緣就不太好,畢竟太霸道了,連個妹子也不給哥們留,誰跟他好啊,也就嚴希個叛徒還搭理搭理他。


    嚴希當時搭理他也是有原因的,還不是看上他們青協當副部長的一個小白臉,想著套近乎,這才通過老李搭的線兒。為了那朵小雛菊嚴希沒少跟這夥計後頭混,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等後來嚴希跟那小帥哥分了,倆人還有聯係。


    老李當初在學校可謂是唿風喚雨叱吒風雲,要說學校是武林那他就是武林盟主,各方麵都很優秀積極,還特別有才,參加學校的辯論賽跟人講法,舌戰群儒,嚴希坐台底下都聽的很激動,就更別提那些欣賞暗戀他的妹子了,他一上台就尖叫,還記得有個小學妹都聽來事了,熱血沸騰的跑出去買衛生巾弄完了迴來接著聽。


    後來老李高分通過司考,嚴希以為他肯定會去當法官或者進檢察院呢,沒成想這哥們為了個妹子北漂,結果也當了律師。


    這些年倆人光有聯係但是沒見過麵,這次見了麵,嚴希都有點不適應。


    當年的學生會主席胖的脫了相,年紀輕輕就挺個大肚子,跟五個月似的,人肥的不行,說是整天應酬,純是喝酒喝出來的,再加上老婆正在家裏生孩子,夥食太好,這哥們也就有理由有借口的提前步入中年發福的隊伍了。


    總之發的二郎腿都翹不起來,叉著腿在嚴希麵前大談特談自己標的上千萬的案子,說這個高院的書記員,講那個中院的庭長,張嘴閉嘴都是投機取巧,隨禮送錢,完全找不到當時的影子。


    就他這德行還反過來說嚴希變了,說嚴希早不是當初那個心係公德,胸懷壯誌的人了,越發的一肚子壞水沒點正事。


    就比如大老遠跑來北京讓自己給他弄什麽醫院手術調換順序的單子備份,鬼鬼祟祟一看就沒按好心。


    嚴希聽了這話隻是笑,心裏麵麻木的很,半點感慨都沒有。


    感慨的時候早過去了。


    嚴希現在隻想趕緊拿了東西迴去。


    話說這上半個月裏發生的事情還真是多。


    之前嚴希提點完了後,等趙雲反映過來的時候,石炎已經找到匹配度合適的骨髓,拉家帶口的去了北京排隊等著手術。


    這年頭在中國真是幹什麽都得排隊,火葬場還排著隊燒呢,看病手術就更別提了,不排隊你都不適應。


    特別是這個白血病,全國治的好的就那麽幾家,艙位非常有限,手術做完後都就要進徹底無菌的艙裏呆上十天半拉月,到日子出來了下一個做完手術的才能再進去。


    還說有甚者等了一年都排不上號兒,所以石炎也不例外,排到了年末才能動手術。


    趙雲一看骨髓捐贈使不上勁,排號總能使上吧,請了假帶上錢就進京了,也不知道給醫院塞了多少錢,反正最後把這事擺平了,石炎當月就接受了手術治療。


    這人情隨的神不知鬼不覺,市長心裏過意不去,從下麵走訪迴來就把趙雲叫家裏去了。


    等嚴希知道的時候,人趙梓龍已經從看守所出來了。


    交了一筆罰款,原因是經調查他是偷竊,在娛樂場所偷了人家的東西,不料是一包毒品。


    老劉跟嚴希在所裏說這事的時候,牙都要笑掉了。


    想著這定罪的哥們可真給檢察機構抹黑,不過想想人家也挺為難的,上麵打了招唿,自己不得不幹,能想出這個借口也挺不容易。


    但嚴希沒功夫嘲笑這些已經定型的事,趕忙上京要了一下那個醫院換號的單據,順便給老李帶了點禮過去。


    畢竟有求於人,這次表現好下次還能繼續用不是。


    老李在北京混了這麽多年,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律師,人脈廣,辦法多,這點小事讓他辦嚴希還是很放心的,等把複印件都拿到手,嚴希也就留了一晚,第二天就坐飛機迴來了。


    下飛機第一個電話就是石久打過來的,說有事找自己。


    嚴希沒太當迴事,隻告訴他自己剛下飛機,晚點在聯係,掛斷電話便坐上小王開來的車先迴所裏了。


    嚴希在律師所的辦公室裏有個保險箱。


    裏麵裝的並不是嚴希的身價,而是一些書信和單據之類的東西。


    用法律上的詞兒形容,叫做證據資料。


    嚴希在這行當裏混了這麽長時間,黑水白水都蹚過,常年走夜路,總有鬼上門,知道的多了也不見得是好事,沒準哪天成為權力廝殺的犧牲品給人黑進去,所以這裏麵都是嚴希活命的把柄。


    也有致他人於死地的東西。


    嚴希從裏麵抽出一張牛皮紙信封,把石炎在醫院的換號記錄放進去。


    那信封裏沒別的東西,就一張紙,是上次林科給石炎隨禮的轉賬單據存根。


    這迴又多了一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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