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幾年本市還不是很流行自由戀愛,一般都是家長介紹。


    本市有個在小學教音樂的女教師,芳齡十八,生的是膚白貌美,又彈的一手好琴。


    媒人揣著小夥子的兩寸照片簡直要踏破了她家門欄,姑娘看了好幾個也不滿意,事事的很,把家裏的老父親氣的夠嗆,舉著雞毛撣子一頓打,揍的姑娘哭了好幾天,最後給她媽問出來了,原來是相中了隔壁采油廠的一個小夥子。


    那小夥子整天騎個自行車上班,每天都定點從姑娘家門口路過,一來二去姑娘就看上了,也不好意思說,就在心裏憋著等,要不是她爸這一頓揍估計還憋著呢。


    那個年代一家都生好幾個,但這家就生這麽一個姑娘,也是個寶貝,哭了三天當媽的看不下去了,上對麵的采油廠打聽了一圈愣是把人問出來了。


    小夥子比自家姑娘大四歲,是北京來的大學生,那年頭大學生相當稀罕了,當媽的一聽心裏也犯嘀咕,覺得自家姑娘的條件雖說已經不錯了,還是高中學曆,但是跟人家一比還是有差距,接著便迴家一頓勸。


    那姑娘就跟吃了秤砣似的,鐵了心了,非要嫁給那小夥子,別人誰也不行,逼的家裏人沒招,就找了張她的照片托人上門介紹。


    沒兩天就給拒迴來了。


    把姑娘給臊的,為此都吃了藥了,好容易救過來也不結婚,臉也不要了,就跟在小夥子後頭,今天送個手絹,明天寫個紙條,把她爸氣的心髒病都犯了,當場就去世了,剩下一個媽也拿她沒轍,隻能看著自家姑娘給鄰裏笑話。


    就這麽上趕著追了三年,所有人都要放棄的時候,小夥子上門提親了。


    姑娘在二十一那年出嫁了,隔年秋天就生了一個兒子,小夥子也當了領導,男才女貌,一家人和和美美,把旁人羨慕壞了,姑娘的媽流著眼淚在去世的老伴兒牌前上香,告訴他自家姑娘過的很好,讓他在底下放心什麽的。


    姑娘自己也覺得很幸福,尤其是晚上睡覺醒了,看見小夥子就睡在自己旁邊,覺得特別開心,怎麽看都看不夠。


    就是有一點不太開心,小夥子太忙了,結了婚也不怎麽著家,不過姑娘很能理解,他雖然是自己的丈夫,可也是采油廠的席副廠。


    好在有兒子陪著他,這個兒子真是生了兩人的優點,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跟姑娘一樣喜歡彈鋼琴,姑娘就整天陪著這個兒子,兒子越長越大,小夥子也官也越做越高,後來就總有人上家裏來送禮,姑娘根本不敢收,就都推出去,直到有一天有個供應商送了一架斯坦威,姑娘就有點挪不動步了。


    她知道這個琴很貴,所以真想要啊,自己當初學琴就是條件都不行,連個像樣的琴都沒有,所以一輩子隻能在小學教人唱歌,可兒子比她有出息啊,這麽小就獲了一個著名鋼琴比賽的參加名額,早就該有架好鋼琴了。


    送鋼琴的男的姓郗,一看姑娘猶豫就領著人硬往裏搬,等人反過勁兒來,鋼琴也放下了。


    隔了一個星期小夥子迴家了,進門就看見鋼琴了,抽了一晚上煙,對著哭的眼淚汪汪的姑娘隻有一句話,‘跟著我讓你受苦了,對不起啊。’


    姑娘當時就是哭,還納悶自己過的不苦啊,吃穿都很好,苦在哪兒啊?


    後來人就被逮進去了,說是貪汙受賄,讓他們廠一個姓林的小工人實名舉報了。


    當時國家反貪正厲害,所有人都說這架鋼琴這麽貴,小夥子肯定判無期,氣的姑娘當時就把鋼琴砸了,然後就四處找律師,律師一開始還挺有信心,後來也不行了,告訴她她丈夫除了貪汙還有別的事,越說越高深,什麽上麵要辦市委書記,小夥子站錯隊了,肯定被上麵一鍋端了,這個那個的姑娘也聽不太懂,總之案子拖了一年,鬧的滿城風雨,最後姑娘把兒子送到外地親戚家避風頭,自己迴來聽的二審宣判結果。


    宣判當天姑娘又見著小夥子了,站在被告席上,三十多歲的人還是那麽精神,眼睛暗沉沉,整個過程看也沒看姑娘一眼,就盯著一個挺醜挺矮的男的,看的那男的坐立不安臉紅脖子粗的。


    聽說死刑立即執行的時候,溫婉了三十多年的姑娘當庭就開始作,又叫又喊的,拔下頭發上發卡就在自己胳膊上劃,嗤嗤好幾道血口子,就要跟小夥子一起死。


    但到了也沒死成,暈過去了,給人抬到醫院輸了兩天的液。


    好過來的時候,姑娘打算帶著自己媽一起走了。


    在娘家把行禮都收拾好了,準備出門的時候,看門口路過一輛平板奧迪,據說是新廠長的車,跟被槍斃那個席廠長是哥們,被小席壓了十幾年總算出頭了。


    大白天的,姑娘站在娘家門口哭的跟個傻逼一樣,她媽問她咋了,她就說好像看見小席騎自行車過去了,把她媽愁的,成寡婦了不說,精神還不太好。


    那一年嚴希才十一,給他媽折騰了四五年,痛苦不堪,整天就是墨跡這點事,要是他媽在不吃藥嚴希都要吃藥了。


    因為這個女人,嚴希都覺得自己被熏陶的心懷惡意了。


    長大了以後,也不是沒有淡忘的時候。


    但每每舉步維艱時,想起造成這一切的根源還逍遙法外,功名雙收,以清官善者示外,背地裏算計打擊,就覺得這個社會也他媽夠惡意的。


    有禪道,生死此岸,煩惱中流,嚴希不尋求涅盤,隻願搖曳濁流之中,磨鱗成刀,睚眥必報。


    這兩天嚴希見了好幾個移民公司辦理員,選了一個移民周期最短的國家。


    不用市長讓自己滾自己也會滾,這是嚴希下第一步棋的時候就想好了的。


    對於市長,嚴希從來也沒想一下子就辦倒他。


    這麽久一點點積攢他的證據,嚴希一直都在等,永遠在他背後盯著他,等著他。


    等他一朝失勢,嚴希就一定是落井下石中那最沉重的一塊。


    到時候成功與否,隻要拿到國外居留權,一張機票飛走,任憑市長有再大的能耐也奈何不了自己。


    至於田二,他一直都是個局外人,早先嚴希知道他跟郗戰強的關係想通過他打進去,但到底也沒有,現在弄成這樣,嚴希也有點頭疼。


    但也不是沒有防著他的辦法。


    畢竟現在是法治社會,自己跟濱海局那麽熟,一個電話可以叫來十幾個警察,自己雖命賤如螻蟻,但也不是他能踩死的。


    安排好了這一切,嚴希最近都少接案子,沒事就跟石久在一起。


    自己移民的事石久完全都被蒙在鼓裏,所以嚴希想對他好點,


    再好一點,


    他想幹自己就給他幹,每天晚上都陪他做,隨便什麽地方,隨便多難堪的姿勢。


    嚴希有時候想這些的時候,覺得可能是因為石久是現在唯一對自己好的人,但有時候想想,又覺得不是這樣。


    天越來越冷,已經下過好幾場雪。


    嚴希隨時都可以早走,便把車開到石久單位外麵,給他打電話說自己剛好路過,然後等著他下班。


    車裏麵開著暖風,嚴希臉上都是簌簌的雪影。


    石久上車的時候,帶進來一股冷風,直接把嚴希吹的一個激靈,人也從剛才的沉思裏醒過來。


    石久撲打這腦袋上的雪花,


    “嚴律師,你這整天給我省油呢?怎麽老來接我?”


    嚴希幫他撲打兩下,手心很快就濕了,


    “我最近有個客戶在你們單位附近,我剛好找他,所以順便。”


    “我自己來,”石久捏了他的手往出風口上放,“行了,你當我這麽好騙?我知道你是垂涎我的美色。”


    嚴希笑了一聲,


    “對,你頭發實在太美了,真讓我神魂顛倒。”


    石久臉上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又把他手從暖風口上拿下來往雪上放,


    “師傅,麻煩去裏奧尚都。”


    嚴希抽迴手,在石久身上擦掉水,後又踩著油門往家開。


    因為前兩天石久非要在家吃羊肉火鍋,還說拿了他媽秘製的什麽醬料,非要給律師露一手啥啥的,嚴希就從超市買了食材放在後備箱,迴到家換掉衣服後,又一樣一樣的拿出來開始收拾。


    石久也習慣了不插手收拾的事,不是不想幫忙,而是律師像個事兒逼一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放牙刷必須朝上放,冰箱裏的東西必須按分類放,好容易在家做個飯邊做邊收拾,亂一點就要急眼。


    所以石久索性不幹了,誰愛幹淨誰折騰去,自己大爺一樣享清福多好。


    不過這時候石久也沒仰沙發上看電視,而是依在廚房門口看律師低著頭在那兒剝小蔥。


    覺得夏天的時候沒覺得律師白啊,怎麽天越冷他越水靈呢,穿著衣服都那麽饞人,趕上石久餓著肚子就更想上去啃他。


    石久的話來說的很突然,


    “哎,我怎麽覺得你最近對我這麽好呢……”


    嚴希頭也不抬,


    “有麽?我怎麽沒覺得。”


    石久用眼神上下劃拉他,


    “你別是幹了什麽虧心事啊……比如背著我跟人親個嘴露個鳥迴眸一笑撿肥皂啥的”


    嚴希把多餘的食材用保鮮膜包整齊了,往石久這邊走,


    “那我還真是幹了虧心事了。”


    石久眼看著他打開自己身邊的冰箱,賊不是心思,


    “你個嚴世美!”


    嚴希把東西放學進去,關上冰箱,


    “我這麽喜歡頭發好的,結果還找了你,你說我虧不虧心?”


    石久咬著牙把人拉過來一頓磋磨,咬著他的嘴唇狠狠的給自己解了恨。


    唇齒相依的時候還不依不饒,


    “你對我這麽好,就是喜歡我!就是!”


    嚴希到底也沒迴答,隻是更用力的迴吻過去,


    舌尖軟綿綿的纏著石久,


    兩隻手也一樣,攀著他的肩膀,環上脖頸,


    就仿佛他是自己救命的浮木,亦或不舍的寶物。


    石久覺得這小子太使勁了,但心裏卻是有點高興。


    想著律師肯定有點喜歡自己了,要不這麽使勁親自己幹啥?


    嘖嘖嘖,看來這以後真能去青海了,到時候買個房子,律師長的帥,讓律師生個孩子,一家三口過日子好美呀!想想都帶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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