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練什麽?”——奚雀珂剛走出臥室,蘇野問。


    她頓了頓,答:“聲樂。”


    “那注意點嗓子。”他悠悠地說,“啞了不好聽。”


    “什麽不好聽?”


    奚雀珂迴頭瞪他一眼,而他也不答。一雙薄眼微狹長,眼角很深邃,這樣的顏值讓他在二十的年齡裏還帶著少年氣。若是進擊娛樂圈,恐怕也是個風生水起的存在。


    深黑的瞳上浮著一層玩味,答案不言而喻。


    但他偏要用指尖一下一下地輕點著,以沉沉的聲音說出來:“叫得不好聽。”


    “滾。”


    奚雀珂這次是真不想理他了,提了包就走。


    這包還是他給的一款chanel。


    蘇野這個人在某些方麵出奇的偏執,譬如她背的包必須是他送的,不能重樣,生怕沒人知道她背後的金主有多厲害。


    其實她賺錢的能力擔得起這些,隻是自從“做車模15萬一晚”的謠言橫行,就沒有人會用清清白白的眼光看她了。後來的事情錯綜複雜,她也就真的落進蘇野這個混蛋的掌心裏。


    “對了,換個微信頭像吧。”他的話再次絆住她腳步。


    “怎麽?”她迴頭,但隻是略略思索一下就有了答案,“被看見了?”


    “應該。”


    “知道了。”她點點頭,當即摸出手機,打開微信,隨便換了張自拍做新頭像,爾後將手機屏幕對著他晃晃:“再見。”


    “我送你?”


    “不用!”幾乎是想也不想地拒絕。


    他於是笑:“這麽害怕。”


    ——原因很簡單。


    奚雀珂打車到星火娛樂分部,進公司,直奔三樓去。在二樓撞見幾名同行,是剛剛被選拔進來的一批練習生,正倚在訓練室外的牆上一起說話,在她經過時忽然噤聲。


    奚雀珂一件淺灰色毛衣——這是和蘇野同款的事當然沒人知道,藍灰色闊腿褲,一雙看似低調實際價格不菲的平底鞋。最主要是,她最外麵披一件幾乎拖到地的白色冷淡北歐風大衣,經過時帶過一陣從外攜進的冷氣。長卷發遮住小半張臉,一雙眼漫不經心睨過來,幾人就更失神了。


    一雙媚氣又有些漠然的眼,很大,眼角也長,隨便看人時帶著股凜冽和疏離。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某一天這張臉正式出現在大眾視野裏意味著什麽。


    迴過神的時候,那身影已經遠去。


    目光最後凝聚在那個被大衣衣擺遮住部分、幾萬的小包上,奚雀珂背這樣的包從來不重樣。


    “還真是沒出道就有大明星範兒了哦。”走廊空曠,聲音清晰地傳入走出七八米遠的她耳中,“有金主了不起啊!誰沒有那份力,就是擺不出那份騷勁兒罷了。”


    奚雀珂低頭笑笑,伸出右手勾出小拇指晃晃,頭也不迴。


    ——連小指頭都夠不上的人,隻有本事說三道四。


    n-fire是星火娛樂一個擬定組合,還沒正式公布出去,包括奚雀珂在內共四人。但公司不準備讓她們活動,而是直接備戰明年一檔早已火遍大江南北的選秀節目。如果表現亮眼,一炮而紅不是難事,所以眼下隻有一個任務:訓練。


    三樓幾乎全部劃給n-fire。


    推門進聲樂教室,奚雀珂發現自己竟然是最先到的。


    無論外麵的黑料如何多、言論多麽鋪天蓋地,恨不能在出名前就把她給壓得死死,三樓的氛圍永遠歲月靜好。


    摘了包、脫掉外套,統統在一邊放好,奚雀珂乖乖站到鋼琴前,笑眼一彎。


    褪去外殼,雖然與生俱來一副媚骨,仍有著19歲的狡黠和可愛。她微微一鞠躬:“老師,我今天格外想認真練習。”


    ——“唱到嗓子啞的那種。”


    差十分鍾23點。


    又一批訓練生從公司大樓裏出來,就像看到奚雀珂一樣,幾雙眼落到院裏那輛阿波羅太陽神跑車上,談話聲止住一陣。她們一邊往駕駛室位置處偷瞟,一邊匆匆遁走,出了大門才敢高聲說話:“今天又換了一輛,她到底被幾個人包了?”


    “可能是日拋型吧。”一人笑說,引得眾人也笑,笑裏卻不無酸意。


    駕駛室裏的人半仰著,吸著根煙,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車前台。吐出的白霧從精致的麵龐前嫋嫋升起,一雙微狹長的眼冷冽,黑發遮了點眉眼,平添幾分狠戾。


    奚雀珂最後一撥出來,旁若無人地往大門處走,手插兜裏,那款珍珠小方包隨著步子一搖一晃。長卷發中露出部分麵龐,挺翹的鼻梁,彎卷的睫毛,水紅的雙唇,整個人慵懶又專注。


    直到他手一拍,亮光一晃,一聲不耐煩的車喇叭響在耳邊,她整個人的身形都被映亮了一瞬。


    “……”


    腳步頓住,奚雀珂原地九十度轉身,麵朝跑車,心裏緩緩打出三個字:搞、什、麽。


    隊長歐尼——她藝名就叫“歐尼”,拍拍她肩,笑說:“那我們先走了啊珂珂。”


    “……好。”


    奚雀珂幾步走到車邊,坐上副駕駛,立即被滿車的煙味給嗆個半死,她擺擺手。駕駛位上的人叫她——“雀雀。”


    “幹嘛?”


    “說多少次了,我小名叫‘珂珂’。”她微啞著嗓子說。


    蘇野立即笑了,轉身挑起她下巴:“真啞了?”


    “嗯。”


    “那爸爸迴去告訴你個事兒。”


    奚雀珂頓了一下。


    忽然看見車前放著一塊小蛋糕,doveni的楓糖黑森林。最上麵那一層的巧克力還是半融化狀態,濃鬱得簡直不要太誘人。她伸過手碰了碰包裝,還有熱度,應該烤出來沒被放太久。


    咽口水和駕駛位的聲音同時響起:“嗓子啞就別吃了。”


    “……”


    “你好狠。”


    “本來給你買的。”他說。


    “那我喂你吧。”奚雀珂深吸口氣,慢慢拿起那塊蛋糕。拆開包裝,一陣“窸窸窣窣”的脆響,伴著車裏一首深沉悠遠的《silencieuxaureux》——沉默的愛情。


    我在親自認定的愛的歸宿裏逐漸失意


    howyouaresofarindreato…


    為何你在我的夢境中如此遙不可及…


    wouldyoustayforonstsong?


    你可願意留下再聽最後一曲?


    saidself,igottalottapeoplewaitingonshelf


    我將要成為人們欲欲難求的人


    再過一些時日,就能夠聽見你說——我現在需要你


    車窗外,九月末開始飄雨夾雪。奚雀珂一邊忍氣,一邊一口一口地喂身邊人吃本屬於自己的甜點。看著一層層奶油、黑巧克力碎、花生、楓糖和軟實的蛋糕統統進了他那雙薄薄的唇裏。


    最後縮在位置上,小貓似地裹了裹指尖。


    沒多久,車駛入熟悉的別墅區。


    上樓後,蘇野非要先衝澡。奚雀珂則像一攤爛泥一樣倒在床上,一雙眼死死地看著他,想要扒下他一層皮。


    蘇野就在她麵前脫衣服,一副很欲的身材展露出來。


    誰也不可能知道,晟銘裏斯文冷漠的蘇學長、蘇家溫文爾雅的獨子,腰腹以下紋著龍虎。巨龍目眥欲裂;猛虎奄奄一息,鮮血淋漓,被擒於龍爪之中。


    奚雀珂微微眯起眼。


    蘇野看著她,輕笑一聲,往浴室裏走。伴著“嘩嘩”的水聲,他漫不經心地給她講了個故事——


    妻子很累,不滿丈夫迴家後要先洗澡,認為他不愛自己。直到後來,她看到丈夫存在電腦裏的日記,才知道,丈夫發現如果自己先洗澡,浴後的浴室溫度就會高出一到兩度來……


    “這題我做過,但那是因為他們的浴室很小。”奚雀珂懶洋洋地吐出口氣,而蘇野臥室的浴室大得像尋常人家的客廳。


    浴室裏傳出蘇野斷斷續續的笑聲。


    “雀雀,你記憶力真好。”


    “我記得很多事。”


    奚雀珂洗完澡的時候,蘇野腰間鬆鬆垮垮地係著條浴巾,坐在床上握著個switch。他拍拍身邊位置:“來,雀雀,爸爸告訴你一件事。”


    奚雀珂裹著浴巾坐過去,手指還捋著三分濕的長發,立即被他整個人攬去。


    雨夾雪下大了,打在陽台上,“劈劈啪啪”地響個不停。北城近午夜的所有浮華都被籠上一層肅靜,但無數夜場裏依舊聲嘶力竭。


    整個城市如同一座巨大的籠,關滿披著不同皮囊的人在狂歡亂舞。


    ……


    安宣坐在窗台邊,琢磨著蘇野白天講的題,卻忍不住拿起手機,一次次點開某個人的資料。最後她點開和徐仙懿的對話框,緩緩打字:[你還記得奚雀珂之前的頭像……]


    高嘉瞳從大樓裏走出,裹緊助理披在身上的厚厚皮草,仰頭看一眼旋滿雨雪顆粒的蒼灰色天穹。身後的《char雜誌大樓氣衝雲霄,又隱匿在半空的煙雨蒙蒙中。


    ……


    別墅三層,奚雀珂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裏,一下一下地出著氣音。


    窗外是冰冷的淅淅瀝瀝,室內是曖昧、微濕的空氣,和蘇野身上凜冽、滿帶侵略性的氣息。


    一口氣長長地舒出去後,蘇野湊在她耳邊。


    “騙你的雀雀。”


    ——“你啞了更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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