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殞香消星夜殘(2)


    此時,朱祈禎終於帶著驍騎營的人闖了進來,迅速製服了還在頑抗的刺客。待到場麵得以控製,朱祈禎下跪道:“微臣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弈澹擺一擺手道:“罷了,你們守在殿外,沒有朕的命令是不得入殿的,也怪不得你。”


    孫傳宗帶人細細查驗過博陵侯父子三人及部將,稟道:“皇上,他們已經服毒自盡了。”


    奕渮微一凝眸,沉聲道:“這件事情最是清楚不過了,林鑒霄對皇兄瓦解他的十萬兵馬不滿,故而鋌而走險,意欲在夜宴之上行刺皇兄,事情敗露,故而服下事先準備的毒藥!”


    妍貴嬪聞言大驚失色,一張嬌俏小臉盡是雪白,發鬢的蓮花纏枝翠玉點玲瓏步搖微微一顫,她緊緊護住懷中的稚子,揚聲道:“狼子野心!皇上一定要好好審問這些刺客!”


    弈澹揚了揚臉,見孫傳宗帶著人押解了那批刺客下去,緩緩道:“著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嚴審在場刺客,務必吐出林鑒霄背後的餘黨!”


    奕渮聞言,不免露出些為難的神色:“皇兄,刑部尚書乃是林鑒霄的嶽父吳念慈,是否應該避嫌?”


    弈澹冷哼一聲:“且先由你領刑部尚書之位罷。”


    如此而言,分明是指定要由奕渮來負責清理博陵侯餘黨了,朱成璧心中一動,不由把目光投向眼前這個眸光微沉的男子,卻聽弈澹柔聲關懷道:“方才你怎的跑來了?朕有侍衛護著,必然是無恙的,但若是刺客傷著了你怎麽辦?”


    朱成璧一愣,方才明白剛才電光火石間,弈澹已經誤解了她的意思,不過,幸虧隻是誤解,否則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忙低低道:“臣妾掛念皇上安危。”


    妍貴嬪懷抱幼子,卻見弈澹對自己不聞不問,心中暗恨,不由急道:“皇上,浄兒怕是受了驚嚇,正在哭呢!”


    弈澹淡淡道:“小孩子麽,哪有不哭的。來人,護送妍貴嬪迴長信宮,請太醫來瞧瞧。”語畢,弈澹又攏一攏朱成璧的碎發,輕輕道,“你的右腿受了傷,怕是暫時行走不便,朕抱你迴去吧。”


    朱成璧心頭一跳,眼角瞥見奕渮似乎正看向自己,微一沉默,懇切道:“多謝皇上掛懷,隻是臣妾沒事,貴妃娘娘身子弱,想必也受了不少驚嚇,皇上先陪著貴妃迴宮吧。”


    弈澹微微一怔,半是讚許半是感喟道:“那好,朕晚一會兒再去瞧你。”語畢輕輕一撫朱成璧稍顯蓬鬆的發鬢,為她正一正朱雀紋金海棠並蒂步搖,正色道,“玉厄夫人禁足,皇後身子又不太好,等你右腿的傷好了,朕便尊你為三妃之首、賜協理六宮之權,你好好用著手中的權力,得空幫朕看顧舒貴妃。”


    朱成璧心頭突突一跳,三妃之首隻是虛名,倒不算什麽,要緊的是手中的權力,饒是心思轉動如輪,麵容卻鄭重異常,再度深深叩首道:“臣妾明白,多謝皇上厚愛。”


    待到弈澹陪著舒貴妃離開,宜妃與和妃便指揮著殿中的妃嬪、宗親各自迴宮、迴府,竹息將真寧與玄淩帶到朱成璧麵前,朱成璧看到他們臉上仍是一副驚恐未散的表情,好言安慰道:“已經沒事了,母妃也沒事。”


    心中微微一動,轉首卻見陳恪父子站在不遠處,朱成璧忙扶著竹息的手臂慢慢站起身子,鄭重行之大禮,端容道:“今日本宮母子三人能夠得救,都是陳將軍與少公子的功勞,來日本宮必當重謝!”


    陳恪連忙行禮,懇切道:“娘娘與四殿下、真寧帝姬乃是千金貴體,萬萬不容有失,這是屬下的責任。”


    真寧默默不言,隻是看著陳舜一板一眼向自己行禮,他終於是學會了外臣所行的宮中禮儀。沉默的瞬間,真寧不禁迴想起方才陳舜飛身相救的情景,那個時候,他離自己並不近,是如何能隻一擊便擊中刺客的頭顱?力道之大,那樣的大漢都承受不住。戍守邊疆之人,自幼便是長在馬背之上,果然,比那些白麵書生要強得多。


    不經意的,陳舜抬起頭來,卻見真寧一臉嚴肅地盯著自己,不由心中咯噔一下,心思流轉,方才眼見真寧遇襲,不知怎的,雖然之前隻有一麵之緣,心裏卻異常緊張,徒手便劈了一根桌子腿下來,掄圓了狠狠砸過去,力道之大,連自己都有些吃驚。


    真寧帝姬,但,她畢竟是帝姬啊。陳舜垂下眼簾,跟著父親緩緩退出了重華殿。


    濃妝華服的媃嬪站在殿中,恨恨拽著流蘇滾邊的雲袖,眼見自己精心設計、謀求獲寵的舞蹈反而變成了一場行刺的鬧劇,心中懊惱不已,又見弈澹陪著舒貴妃迴宮,連正眼都沒有瞧自己,心中更是怨恨,款步上前道:“琳妃娘娘真是賢德!”


    朱成璧淡淡瞥她一眼,不欲與之相爭。


    媃嬪卻不饒口,冷笑一聲道:“自然,嬪妾不比娘娘,娘娘已是二子之母,身份自是尊貴著呢!嬪妾素日裏多盼著皇上,哪會如同娘娘一般大方,把皇上推到一個擺夷女子的懷裏。”


    朱成璧嗤的一笑,以冷厲的眼神逼住媃嬪挑釁的目光:“媃嬪,若你想去暴室便直說!本宮賞給你這份恩典!竟敢對正一品的貴妃出言不敬,你不過小小正五品的嬪位,以歌舞起家,若是再這樣言語不馴,哪天被賜了一丈紅,本宮看你還有什麽能耐?”


    媃嬪甚少見到朱成璧如此疾言厲色,嚇得麵容都扭曲了,到底是禧貴人膽子大些,連忙上前陪笑道:“媃嬪姐姐想是吃了幾口酒,酒勁上來了,還請娘娘恕罪。”說罷,忙拉著媃嬪一道跪下。


    朱成璧盯著媃嬪滿頭的珠翠,緩緩道:“既是酒勁上來了,便去宮裏好好呆著!沒得在這裏丟人現眼!”


    媃嬪見琳妃沒有責罰自己,暗暗鬆了口氣,忙道了是便狼狽地退了下去了。


    奕渮眼見媃嬪悻悻離開,含了一絲好笑的意味,走上前來:“娘娘方才真是好大的陣勢!”


    朱成璧收起疾言厲色,莞爾一笑:“倒讓王爺見笑,隻是,這幾日卻是有的王爺忙了。”


    奕渮背著手,目光沉沉望著重華殿中逐漸恢複的秩序,一字一頓道:“我心中有數。”語畢,奕渮又關懷道,“娘娘右腿受了傷,方才本王已經差人請了梁太醫去含章宮候著,娘娘早點迴宮吧。”


    朱成璧心頭一暖,知曉奕渮是如何按下了心頭湧動的憐惜與溫柔關懷,鑄成一個親王對妃嬪應有的恭謹態度,微微笑道:“多謝王爺。”


    奕渮卻隻輕輕道:“娘娘得皇兄鍾愛,本王關心娘娘理所當然。”


    待到迴了德陽殿,梁太醫已在候著了,經過一番望聞問切,終是鬆口氣道:“娘娘的右腿隻是有些淤腫,並不打緊,好好養幾天便會無礙了。”


    竹息緩了一口氣,思索著問道:“博陵侯他們如何會中毒呢?”


    朱成璧取過案上的一柄碧璽手串隻做賞玩,聞言笑道:“甘州青自是沒有毒的,否則殿中的人豈非都會中毒了?有毒的隻是那幾隻酒杯而已。”


    梁太醫聞言一驚,不由露出幾許探詢的神色,竹息便挑些緊要的說了,梁太醫思索片刻,到底是生出幾許感歎:“確實是手段高明,因為殿中眾人都倒了甘州青,所以即便博陵侯起先心存疑慮、有所忌諱,也會盡釋了,況且,一眾後妃、宗親都在,博陵侯也自會降低了警覺。”


    朱成璧徐徐道:“博陵侯負荊請罪後,雖然沒有剝奪兵權,但皇上已經瓦解了他的十萬兵馬,所以陳恪來的真正目的,並非隻是勤王,也是為了收編其中的兩萬兵馬,其餘八萬中,有兩萬編入了神機營與驍騎營,還有六萬則是被各路勤王之師給瓜分了。”


    見梁太醫若有所思,朱成璧又道:“之前杜廣生的死算是歪打正著,博陵侯的幾名心腹護送他的靈柩入京,亦是等於將十萬大軍的指揮權拱手相讓,這樣環環相扣,臨了再安上一個行刺的罪名,如此一來,博陵侯黨羽勢必能一打盡!”


    梁太醫忖度著問道:“即使如此,那皇上為什麽還留著玉厄夫人的位分?”


    “一則,玉厄夫人是皇上的妃嬪,素日裏又多有寵愛,倘若玉厄夫人被廢,便等同於宣告天下,玉厄夫人參與謀逆,這又是何其嚴重的皇室醜聞?”朱成璧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夜風寒涼,全然昭示著屬於深冬的徹骨寒意,一點一點滲入肌膚,又侵入五髒六腑,就像當初自己跪在含章宮外,青石板的涼意,也便是這樣的彌漫,至今,每逢陰雨潮濕天氣,膝蓋仍然會隱隱作痛。


    朱成璧緩緩吐出一口氣,靜靜道:“二則,皇上並不是一個絕情的人,即便廢了玉厄夫人的位分,也不一定會賜死。”


    竹息不由急切道:“倘若有朝一日她又東山再起可怎麽辦?”


    朱成璧輕輕一笑,眼中有一絲淩厲的機鋒一閃而過,似利刃的鋒芒:“你道本宮會留她一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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