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嫻不知不覺便朝簫寶山的氈房走過去。


    可走到一半,她又停下腳步了。


    她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都冷戰了這麽久,現在大家也都適應了,這個時候她主動示弱?


    不,她不能這麽主動。


    恰好簫神醫在這個時候給簫寶山熬了一碗湯藥,並送往簫寶山的氈房。


    葉小嫻止住腳步,再轉身迴自己家的氈房。


    ……


    此時,金曉雨正在她的氈房裏麵,她掀開窗戶的簾子,並抬頭看星空。


    星空很美,比沙漠裏麵的還要美。


    沙漠的夜晚隻有星星和無邊無際的沙漠,而這裏呢,還有草地、遠處的雪山以及草地上叫不出名的花花草草,還有河流。


    “姐姐,你在看什麽?”小荀子爬過來,跟金曉雨依偎著坐著。


    “看星星。”


    小荀子便也看星星,並眨著大眼睛道:“姐姐,我阿娘說過,人死後,就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


    金曉雨笑了笑:“你阿娘騙你的,這麽漂亮的星空,若全是死人,那該多恐怖啊。”


    小荀子打了一個冷顫。


    金曉雨又噗嗤地笑了笑:“好了,你娘肯定會在天上看著你的,可能不一定是星星,但是你想什麽,做什麽,她都知道,你以後要當一個有出息的孩子,莫要讓你娘失望,知道嗎?”


    小荀子點點頭,卻是淚眼汪汪的。


    金曉雨又道:“你是男子漢,以後要學著一個人長大,不要老哭鼻子,別人欺負你,你要還手打迴去,莫當受氣包,姐姐不喜歡受氣包。”


    小荀子又點點頭,然後問金曉雨:“姐姐,你爹娘呢?”


    “我爹娘?早就死了吧,有很長一段時間,姐姐都是一個人長大的,後來遇到師傅,但師傅也死了,姐姐就徹底變成一個人了。”


    “姐姐好厲害。”小荀子崇拜地道。


    “你以後呢,應該會比姐姐好一些,因為有人想要保護你,你一定會平平安安的,起碼衣食無憂,但也不能太懶,看到別人幹活要幫幫忙,莫要讓人覺得你是個好吃懶做的公子哥兒。”


    小荀子問:“姐姐,你是要走了嗎?”


    不然,幹嘛交待這麽多事情呢?


    金曉雨笑了笑:“姐姐能走到哪裏去啊,你還在這裏呢,不過姐姐總有一天會走的,你也要做好準備,以後長大了,有出息了,別忘了姐姐。”


    小荀子把頭靠到金曉雨腿上:“姐姐,你不要走,小荀子如今就剩你一個人了,你對小荀子最好了。”


    金曉雨撫摸著他的腦袋,然後繼續看著星空。


    想離開這裏,卻又不忍心,小荀子還要繼續適應一段時間的。


    ……


    簫寶山喝完藥之後就睡下了。


    可半夜又醒了。


    醒來後,仍然是滿頭大汗。


    簫神醫的治療方法很有效,他最近記得的事情越來越多了,包括以前在戰場上的事情。


    他總夢到那些死去的人,他們慘死的樣子,護著他,替他擋刀的那些兄弟。


    慘劇剛發生的那半年,他一直想死,後來不想死了,他又想迴去查經過,想給他們報仇。


    然而,朝廷後麵一直求和,他沒有機會。


    如今失過憶,再迴想起那些事情,他就仿佛那些事情像是發生在昨天,弟兄們帶血的臉龐清晰可見。


    他睡不著,索性出去坐了一會兒。


    這個時候的夜晚很安靜,他便找了個草丘。


    誰知發現這裏也有一個黑影,還有一股酒香味飄來。


    “誰?”簫寶山問了一句。


    那身影頓了頓,然後轉過身來。


    朦朧的星光下,四目相對,彼此都不知道說什麽。


    金曉雨也是睡不著,於是就拎了半壇子酒在這裏喝的,沒想到簫寶山居然也來了。


    而簫寶山也沒有想到金曉雨在這裏,他知道這個時候他應該轉身走開,可聞到酒香味,他還是問了一句:“你為何在這裏?”


    “那你為何又在這裏?”金曉雨問。


    簫寶山沒有說話。


    金曉雨冷笑道:“自然是睡不著才會來這裏,你不也一樣嗎?”


    簫寶山來了,那她就該走了,半夜三更,孤男寡女,要是被人碰到了,那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金曉雨拎著酒壇子,再故作瀟灑地道:“我走了,這個地方留給你吧,這酒還有半壇子,要不要也留給你?”


    簫寶山謝絕了:“借酒消愁愁更愁。”


    “不要就算了。”金曉雨瀟灑地走開。


    簫寶山看著她的背影,其實她的腳步有些踉蹌,換成一般人,他可能會去扶一下,但是他沒有,隻在原地默默地看著她迴了氈房。


    他則在草丘上坐著。


    金曉雨迴到氈房,再躡手躡腳地爬到自己的床板上躺下。


    小荀子睡得很香,她不敢吵醒他。


    但是一躺下來,她的眼前就是簫寶山的樣子,還有他們共同度過的那一個晚上。


    她騙了葉子,跟葉子說他們那晚什麽都沒有發生。


    可實際上,那晚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有她自己知道。


    那她就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吧。


    ……


    白天。


    所有人都恢複了平常的樣子,葉小嫻還是像忙得像個陀螺,簫寶山默默地幹活,金曉雨則是嘻嘻哈哈的,也沒個正經。


    但金曉雨已經有意識地培養小荀子跟部落的人親近了,尤其是葉小嫻。


    隻要去找葉小嫻,她就會帶上小荀子,讓小荀子管葉小嫻叫“葉子姐姐”。


    葉小嫻並不排斥小荀子。


    小荀子不卑不亢的,身上有一種見過世麵的氣質在,不討好,也不迎合,乖巧禮貌。


    她想起剛見李成儒的時候,當時就覺得李成儒身上有一股貴氣,這個小荀子也是。


    想到簫寶山說的,這小荀子可能來曆不一般,可能真是逃難來的,需要暫時他們保護一陣子。


    她便有意無意關照一下小荀子,但是沒有做出經意的樣子。


    小荀子也喜歡簫寶山,雖然簫寶山成天板著一張臉,但是簫寶山的氈房裏麵有筆墨,有書,他偶爾會跑到裏麵翻翻那些書。


    簫寶山一開始因為金曉雨的緣故,都是避著小荀子的,怕葉小嫻又吃醋,但小荀子經常來,他索性就偶爾教他幾個字。


    小荀子學得快,也樂意學,於是跑簫寶山這裏跑得更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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