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聲聲,塵沙滾滾。


    在西域通往中原地官道上,一匹白色龍駿正在狂奔。


    馬上的天竺僧人,僧袍已被刀劍割破了幾道口子,血紅的刀痕清晰觸目。血不住地滴落


    在馬下,懷中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十五歲的少年,馬後揚起一路滾滾的塵沙。


    透過那馬後的塵沙,隱約可以聽見不遠處的馬蹄聲,猶如急風驟雨,又似奔雷從天際滾


    來。漸漸的,從後麵追上來五匹旋風黑騎。馬上之人全是黑色勁裝,手執勾魂刀,兇神惡煞


    一般,正拚命催馬疾趕。


    顯然,後來的這五個人是追趕前麵那個天竺僧人的。


    六匹奔馬,開始了驚心動魄的角逐。


    距離越來越迫近。前麵的白馬一騎兩乘,顯得力乏神厭,而駕馭者周身傷痕,也是精疲


    力竭。而後麵的人正快馬加鞭,一徑急迫。


    正在馳奔,突見一片湖泊攔住去路,這湖好大,烈日之下,波光粼粼,湖兩岸草綠樹茂。


    前麵的白馬奔到湖前,馬上天竺僧人怪哼一聲,拖著那昏迷少年,自馬上一躍而下,焦


    灼地向後一望,見裏許之遙,塵沙滾滾,追騎轉眼將至。再看麵前綠樹汪汪的湖水,倒映樹


    影藍天,深不可測。舉目對岸,隱隱約約有幾個孩童在湖畔嬉鬧戲水,湖畔柳下,泊著兩隻


    獨木小舟,天竺僧喜出望外,輕提丹田氣,朝對岸喊道:


    “喂!小孩,怏駕舟過來,我們要過去,救救我們!”


    天竺僧的漢話說得似是而非,加之心急嘴快,使人很難聽清,盡管聲音響亮,傳出很遠,


    而對岸的孩童卻不肯劃船過來。


    馬蹄聲漸近,可隱約看見飛馳而來的馬影。天竺僧急得“哇哇”直叫,像熱鍋上的螞蟻


    才轉,他迴頭瞥了一眼漸近的追騎,一咬牙,縱身躍進湖中,一手撫著那昏迷的少年,一手


    劃水,艱難地向對岸遊去,岸上的那匹白馬,見主人一躍入湖,也長嘶一聲,隨後跟下,一


    同向對岸浮遊過來……


    天竺僧前頭入湖,還沒遊到湖心,後麵的追騎已到岸邊。


    “快!快下馬!”


    最前麵的黑衣人扯著公鴨嗓吼了一聲。然後,猛勒坐騎,那黑駿跑得正野,被迫停住,


    人字而立,昂首長嘶,馬上的人甩鞍下馬,率先奔至湖畔,見天竺僧正緩緩遊向對岸,黑衣


    人冷哼一聲,從革囊中抽出一枚銀票,用手掂了掂,然後向湖心的天竺僧用力擲出。


    一道白光閃過,那枚銀鏢已刺進天竺僧的左肩,天竺僧哼了一聲,身子向水中一沉,一


    後鮮紅的血水浮上湖麵……


    岸上頓時一陣歡唿。另外四個黑衣人跳下馬,指手劃腳地喊起來:


    “大哥,真有你的!這下子那禿驢可完了!”


    “可不嗎!咱們都不識水性,若非大哥這一手,真還讓他們溜了……”


    可是,很快他們停止了喊聲,再看湖心的天竺僧,不由驚呆了。


    隻見那天竺僧一手依舊托著昏迷的少年,而另一隻手竟然拽住了那匹白馬的馬尾,兩個


    人浮在水麵上,任憑那白馬拖著向對岸遊去。


    “怎麽辦?”岸上的一個黑衣人焦急地問那擲銀鏢的老大,“大哥,就這樣讓他逃了?”


    “哼!”那擲鏢的老大嘴角掠過一絲奸笑,“沒那麽便宜,咱們‘勾魂五鬼’出道以來,


    欲得者無所不得,這到嘴的肥肉若吐出去,以後還有何顏走扛湖!”


    “大哥說得是!”老大身旁一個鬥雞眼漢子附聲道:


    欲得這天竺國的鎮國之寶雪寒珠者,也非止咱們哥幾個,若是讓他們到了中原,那麻煩


    可就大了,必須趕在他們到羚羊鎮之前得手!可是,我們都不善泅水,如何過得這困龍湖


    去?”


    “喊話,讓對岸劃船來接咱們過去,否則,殺盡那些白龍寨的娘兒們!”那擲鏢的老大


    惡狠狠地道。


    鬥雞眼漢子聽了,把雙手放在嘴上喊起來:


    “哎……對岸聽著,快劃船來接我們過去,不然沒你們的好處!”


    喊聲傳到對岸,使岸上的幾個孩童嚇了一跳。


    岸上的孩童都在十二、三歲的光景,年齡稍大些的是兩個小姑娘,一個穿藕荷色裙子,


    一個穿碧綠色裙子。其餘二個是小男孩。


    幾上孩童見湖中的白馬拖著兩個人越來越近,聽對岸又有人連喊帶叫,站在岸邊有些驚


    疑不安,不知道是應該上前搭救,還是轉身離去。


    最後還是那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娘,壯了壯膽道:


    “咱們還是把他救上來吧!不然時間一長,他們會淹死的!”


    她身旁穿碧綠色裙子的小姑娘道:


    “誰知道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呀!要是救了壞人,媽媽會責備我們的!”


    “可是要真是好人我們不救。那……”一旁的一個小男孩,一邊用手裏的柳條抽打著湖


    水,一邊認真地說:“你們看對岸那幾個人又喊又叫,像是追這兩個人的!”


    “我看,咱們先把這兩個人救上來,問一問就知道是好人壞人了。是好人就請進寨子去


    見媽媽她們,是壞人咱們再把他們推進湖裏淹死。”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娘說,轉頭對身旁


    穿碧綠色裙子小姑娘道:“妹妹,你去解船,咱倆下去救人。”又一指那拿柳條的小男孩,


    “天龍,你去迴寨子裏送個信,就說這出大事兒了!”


    那叫做天龍的小男孩,答應一聲,把手中柳條一扔,向寨子跑去。


    這時,穿碧綠色裙子姑娘已解了獨木舟,和那個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娘一同上了船,向


    湖心劃去。


    很快到了那匹白馬跟前,兩個小姑娘見了那天竺僧刺進左肩的銀鏢,嚇得粉麵失色,急


    忙把獨木舟靠近了。


    藕荷裙小姑娘怯怯地道:“你們上來吧!我們是救你們的!”


    水裏的天竺僧見了,精神為之一振,朝兩個小姑娘點了點頭,鬆了拽著馬尾的手,吃力


    地用手托著那昏迷的少年往船上送,兩個小姑娘在船上使勁往上拉。


    費了不少勁,總算把那少年拉上了獨木船。


    天竺僧長出一口氣,又艱難地急遊了幾下,追上那匹馬,一隻手抓住馬尾,一隻手用力


    地向東岸指了指,示意兩上小姑娘把船劃迴東岸去,不要理會西岸正在大唿小叫的五個黑衣


    人。


    兩個小姑娘會意,便調轉了船頭,向東岸劃來。


    劃著船,兩個小姑娘禁不住打量著艙內昏迷的少年。見這少年身穿一件錦袍,頭發披散


    著,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若非胸脯一起一伏地唿吸,無異是一具死屍。


    “姐姐,怎麽這樣冷?”碧綠裙小姑娘詫疑地問。


    “是啊!本來好熱的天,咱們在水裏還熱呢,這會兒打哪來的冷氣!”


    兩個小姑娘覺得不知從哪兒透出陣陣寒氣,不斷地向她們襲來,兩個人由驚疑到恐懼,


    一下緊似一下劃著船。雖然這樣,仍然感不到絲毫的熱,那本來熱辣辣的陽光,這時再也覺


    不出熱了!


    等船一到岸邊,兩個小姑娘也顧不得船上昏迷的少年,急不可待地棄舟登岸。奇怪的是,


    一離開船,便覺得寒氣大減,離船稍遠,便寒氣全逝,取而代之的依然是酷熱難耐。


    兩個小姑娘相對而視,大惑不解。


    這時,那匹白馬已經遊近岸邊,濕漉漉地跳上岸來,打著鼻哧,悚悚地走到湖邊的草地


    上吃草,水不住地從身上、馬鞍上滴落下來,到了地上成了一個個小水汪。


    那個天竺僧一上岸,便一頭栽倒在岸邊,昏死了過去。


    幾個孩子麵對此景,驚得不知所措,隻是呆呆地望著,不敢去唿喚,也不想離開,而對


    西岸那五個人近乎咒罵的喊叫,好似沒有聽見。


    “姐,媽媽她們怎麽還不來呀!”


    穿碧綠裙小姑娘有些焦急地問。


    “快了,天龍去了,媽媽她們就會來!”穿藕荷裙小姑娘說著,轉頭對身旁不遠一個小


    男孩道:“雲龍,你再迴寨子看看,天龍是不是迴去了。”


    誰知那叫做雲龍的小男孩卻站著不動,不情願地小嘴一撇道:“我才不去呢!我為什麽


    要聽你的話?”


    穿藕荷裙小姑娘臉一紅道:“你應該聽我的!”


    那叫做雲龍的小男孩一伸舌頭,嘲弄道:“我才不認你是我姐呢!我和你不是一個姓,


    你媽管不著我媽,你也管不著我!”


    “你壞!”穿藕荷裙小姑娘生氣地道:“我媽說天龍和你都是我們兄弟,咱們都姓肖,


    雖然我們不是一個媽媽所生,可是我們都是一個爸爸呀!”


    “不!”小雲龍執拗地一搖頭,“爸爸不好,媽媽說十年前我還沒出生,他就扔下我們


    迴中原子。我發誓不姓爸爸的姓,我要姓媽媽的姓,我姓沙,叫沙雲龍!”


    “住嘴,小畜生!”


    小雲龍的話音未落,身後傳來一聲斥喝,接著從身後的樹林裏急步走出三個女人來,約


    莫都有三十幾歲,長得俏容麗姿,俊秀絕俗,身後跟著那個去報信的小男孩天龍。


    這三個婦人來到湖邊,剛才出言喝斥小雲龍的那婦人,劈手打了小雲龍一個嘴巴,罵道:


    “沒情義的東西,看你再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你姓肖,不論你走到哪裏都是肖家的後


    代!”


    小雲龍受了委屈,強忍著滿眼淚水,倔強地喊道:“不!我就是不姓肖,我姓沙,我恨


    爸爸,他為什麽丟下我們不管了!”


    來的這三個婦人不是別人,一個是兩個小姑娘的媽媽,也就是白龍寨的第一美人尤麗,


    另外兩個,一個是小雲龍的媽媽沙蘭,一個是小天龍的媽媽珠瑪。


    十年前,“天山七傑”去天竺途中,路過白龍寨,那時的白龍寨還真是地道的女幾國,


    在這裏男人是寶。


    “天山七傑”中的老二妙手書生肖子建,俊雅不俗,大受女兒國姑娘們的青睞,結果尤


    麗捷足先登,與肖子建喜結伉儷。


    後來,尤麗的好友沙蘭和珠瑪也自願為小,三女共侍一夫,倒也和美融洽。


    誰知好景不長,三年之後,肖子建心係中原武林之事,在東瀛的“複仇使者”再度跨海


    東來時,毅然舍妻拋子,策馬隻身奔迴中原,從此一去不複返,漫漫十幾年過去了,子女已


    長大成人。


    這時,尤麗拉著兩個女兒的手,這是一對孿生姐妹,穿藕荷色裙子的為大叫肖金萍,穿


    碧綠色裙子的為次叫肖銀萍,姐妹倆似一對並蒂芙蓉,天生麗質,俏麗絕塵,尤麗對兩個女


    兒視如掌上明珠。


    尤麗低聲地問肖金萍道:“好孩子,告訴媽媽,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躺在這裏的是什


    麽人?”


    肖金萍怯聲道:“這兩個人打對岸跳下湖往這邊遊,我和妹妹劃船把他們救上來了!船


    上還有一個人,都昏死過去了,媽,你看,對岸還有一幫人,正在喊讓咱們劃船接他們過去


    來呢?”


    尤麗聞言,抬頭朝對岸望了一眼,轉身對沙蘭道:“妹子,我看那些人必是追這兩個人


    的,看這兩個人也都受傷了。”


    沙蘭點了點頭道:“尤麗姐,你說怎麽辦?弄不好會引火燒身的!江湖上的仇仇殺殺咱


    們還是躲得遠些好!”


    一旁的珠瑪道:“我看還是先弄清楚,別救了壞人,引狼入室。若是救了好人,冒些風


    險也是應該的!”


    尤麗點了點頭道:“是好人冒險也救,是歹人就由他們折騰去吧!”


    說完,領著沙蘭和珠瑪三個人來到昏迷的天竺僧跟前。沙蘭捧了一捧湖水,潑在天竺僧


    的臉上,又是推又是喊,總算使天竺僧蘇醒過來。


    看這天竺僧五十多歲,長得虎背熊腰,四方大臉。


    見天竺僧睜開眼睛,尤麗便問道:“高僧何方人氏?何以至此?對岸又是些什麽人?”


    天竺僧吃力地說道:“貧僧乃天竺國大雄寶寺僧人,法名覺龍,與師兄師弟三人奉我國


    桑達公主之命,護送小王子斯木良去中原尋父。不想-咱屢遭劫殺,師兄師弟遇害,貧僧救


    護小王子至此,對岸之人乃是‘勾魂五鬼’,亦是劫殺我們的人之一。”


    尤麗驚詫道:“中原尋父?那小王子之父確係何人?”


    覺龍道:“恕貧僧失禮,桑達公主未將小王子之父姓名告之貧僧,隻讓貧僧一路護送小


    王子到中原,去昆侖山參加中原武林為期十年一次的南北英雄會。說小王子的父親屆時也必


    前去,小王子一去自然尋到。若錯過此機會,那將無異於大海撈針!”


    沙蘭喊道:“你們距中原萬裏之遙,怎知中原武林集會之盛事?”


    覺龍道:“自中原赴藏商隊中得知,並求問取經僧人得到證實。時間是八月十五,離此


    尚有二個多月之期。”


    尤麗聞言道:“那些人因何對你們沿途追殺?這其中不能沒有因由,若你不說明實情,


    我們也不好出手相救。”


    天竺僧調息著唿吸道:“實不相瞞,因為小王子身上帶有世之罕見珍寶雪寒珠,此珠本


    是十幾年前小王子之父交於桑達公主的定情之物,唯有以此珠為證,小王子他才能和父親團


    聚。而此珠又是天下第一奇珠,其性最寒,帶在身上百病不侵,除病延年,黑白兩道中人久


    欲得之而不能,所以,攜珠成患,引起許多爭殺廝拚。”


    聽了天竺僧的話,站在尤麗身後的金萍和銀萍小姐妹,相視而笑,明白了在船上因何無


    端生寒之故。


    尤麗眉頭微蹙道:“尊僧將此秘密告訴我們,就不怕我們圖謀得珠麽?”


    天竺僧喘息道:“凡事皆有定數,命運不可強求,是福是禍貧僧認了。我想,落在你們


    手中,總會比落入‘勾魂五鬼’那幫人手裏好些……”


    話沒說完,頭一歪又昏了過頭。


    “怎麽辦?尤麗姐?”見天竺僧人又昏了過去,沙蘭急切地問。


    尤麗思忖道:“我看還是要救一救他們!沙蘭妹,你快迴寨子尋輛馬車,找阿蠻趕來!”


    “知道了!我就去!”沙蘭答應一聲,用手撩起裙擺,匆匆地走了


    尤麗又轉身對珠瑪道:“走,幫我把那小王子從船裏抬出來!”


    說完,領著珠瑪還有金萍兩姐妹,走到獨木船前,七手八腳地把小王子從船上抬了出來,


    放在覺龍身邊。


    剛剛放下小王子,幾個人頓覺陣陣寒氣從小王子身上發出,透骨入髓,使人寒意大增。


    尤麗揮了揮手,幾個人退後幾步,離得遠些,望著昏迷的兩個人,幾個人一時竟不知所措。


    這時,傳來天龍的尖叫聲,“媽,你們看,岸那邊的人正在趕馬下水呢!”


    尤麗等人聞言,朝對岸一看,不由大吃一驚,見對岸的人已經停止了大唿小叫,而是將


    五匹馬除了鞍子,正用馬鞭抽趕著下水,而岸上的五個人卻站著不動。


    “他們因何要趕馬下水呢?”尤麗驚疑地自語道。


    就在她百思不解時,“隻聽那天竺僧覺龍呻吟一聲醒了過來,聽了尤麗的話吃力地道:


    “他們雖然不善泅水,而輕功都十分了得,隻要憑借一點東西,就能施展輕功絕技從湖麵上


    飛跳過來,他們趕馬下水,正是要踩著馬背施展飛身提縱術的!”


    “哎呀!”金萍驚訝地喊了一聲,“他們要過來,那……那……”


    尤麗也緊張得渾身直顫,一時不知所措,她望著天竺僧急切地道:“那,那可怎麽辦?


    我們都不會武功,而你又受傷……”


    覺龍道:“莫慌,你快從小王子胸前把雪寒珠給我拿來。”


    尤麗聞言,將信將疑,走到小王子身邊,忍著寒氣的侵擾,解開小王子胸前的錦袍,露


    出了小王子貼身的貂皮小褂,看見胸前掛著一個絲絨編織的珠囊,於是急急地解下來。


    覺龍吃力地用手撐地坐起來道:“給我拔去背上的銀鏢,再把這珠子放在鏢傷處。”


    情急勢危,尤麗也顧不了許多,隻好按天竺僧覺龍說的辦,閉著眼睛,一咬牙拔出了覺


    龍肩上的銀鏢,然後將雪寒珠放在鏢傷上,不多時,滴滴黑血便從傷口處流出。


    覺龍盤腿打坐,雙掌合十放在胸前,閉目調息,過了片刻,傷口黑血止住,覺龍長舒一


    口氣,睜開雙眼,頓然二目精光暴射,毒去飭愈,元力大增。他伸手撕下一條僧袍,將肩上


    的鏢傷纏住,然後,騰身而起,對一旁被寒氣逼得渾身顫抖的尤麗躬身一禮,感到道:“多


    謝施主搭救小僧,此恩此德,容當後報。


    尤麗見覺龍的傷勢已愈,略略心寬,忙將手中的雪寒珠又掛在小王子的脖頸上,複合好


    錦袍鈕子,起身對覺龍道:“高僧言重了。教人危難理所應當。若不嫌我女流多事,我們尚


    有一事相求?”


    覺龍正注視湖麵,警惕“勾魂五鬼”過湖襲來,聽得尤麗的話,便轉頭焦灼道:“施主


    何必過謙,情勢危急,有事快講!”


    說完,便打一聲唿哨。正在湖邊吃草的那匹白馬,聽見唿哨,便昂首長嘶一聲。抖鬃揚


    尾,奔跑過來,到了覺龍跟前,“灰灰”走叫。


    覺龍一邊整理馬鞍,一邊對遲疑不決的尤麗催促道:“施主到底何事?貧僧若能辦到,


    在所不辭!”


    尤麗眼望東方,目光中滿含憧憬,喃喃道:“我想領孩子們隨你們一同去中原。因為那


    裏有我的丈夫和孩子你們的父親……十幾年了,我們都很想念他,隻是身為女流,不會武功,


    孩子又小,若高僧能答應此事,我們將感恩不盡!”


    覺龍聞言眉頭一皺,為難道:“可是,隻有一匹馬……”


    尤麗道:“我們還備了一輛馬車,沿途不勞你照顧,隻怕遇上歹人……”


    尤麗的話音沒落,一聲清脆的鞭響傳來,接著從湖邊的林蔭道上,奔馳過來一輛三馬大


    車。駕車的是個壯漢,車上帶著車篷,裏麵坐著沙蘭。那三匹馬都是一色火紅,雄赳赳的,


    野性十足。


    覺龍見了驚喜道:“好吧!貧僧願盡微薄之力,護送你們一同去中原!”


    尤麗聞言大喜,忙擺手招唿兩個女兒金萍、銀萍,還有沙蘭和珠瑪的兒子雲龍、天龍道:


    “孩子們,咱們要去中原了,就要看見你們的爸爸了!”


    “嘔,去中原找父親嘍!”小雲龍第一個高興得跳起來。


    金萍和銀萍還有小天龍也高興得又蹦又跳,歡唿不止。


    這時,“勾魂五鬼”的馬已到了湖心,正竭力地向東岸遊來,而岸上的“勾魂五鬼”也


    正躍躍欲試,輕功最高的“鬥雞眼”第一個踏湖奔來,待那五匹馬拉開距離,“鬥雞眼”便


    施展飛身提縱術,燕子點水,飛身而過。


    東岸的覺龍並非沒有注意到。他心中很焦急,萬一“勾魂五鬼”過來一個將自己纏住不


    能脫身,而餘下的很快將至。後果可想而知,不但自己和小王子性命難保,救護自己的這幾


    個女人和孩子也在劫難逃。


    他竭力地使自己鎮定下來,大聲地催促道:“快,快上車,晚了就走不脫了!”


    尤麗、沙蘭和珠瑪也驚慌失措,紛紛把自己的孩子抱上馬車,等四個孩子在車中一坐好,


    覺龍便單臂挾起小王子的身體,也放在馬車上,對馬車旁愣著的三個女人道:“你們怎麽還


    不上去呢?”


    尤麗為難地道:“車太小了,隻能再容一個人了,況且人太多也跑不快!”


    覺龍一看,也倒吸了一口冷氣。見這車篷裏坐了四個孩子,加上小王子確實還能容下一


    個人,而站在麵前的還有三個人。誰去誰留?自己的孩子都車內,誰不想帶自己的孩子與丈


    夫團聚?他正為難,突然,尤麗驚叫一聲,一指湖麵


    覺龍轉頭一看,見一個黑衣人已縱身離岸,手執明晃晃的勾魂刀,正然在湖麵上竄躍,


    身影一上一下,一縱一落,縱則淩空而行,落則是足點馬背,輕功果真不弱,其來勢令人驚


    駭。


    覺龍將二目圓睜,急步奔到湖麵,拚力折斷一枝樹枝,有手腕粗細,退去枝葉,握在手


    中,死死地注視著湖麵上越來越近的黑衣人。


    漸漸的黑衣人近了,已經看清了五官相貌,正是那個刁蠻鬼怪的“鬥雞眼”。覺龍沉氣


    發力,怪哼一聲,舉起手中的樹棍,拚力向湖中的黑衣人射去。那樹棍帶著一陣風聲,襲向


    了正欲高縱的黑衣人。


    風消棍近,隻聽黑衣慘叫一聲,身形在空中一橫,疾迅地下落,“撲通”一聲掉進湖裏,


    擊得水花四濺。那樹棍已紮進他的前胸,一沫汙血浮上湖麵,屍體帶著樹棍冒了兩冒沉進湖


    底。


    覺龍使勁地一咬牙,迴轉身,急切地道:“怎麽了?還不走,等死嗎?”


    尤麗、沙蘭和珠瑪被眼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驚呆了,暗暗敬佩覺龍武功高強,聽他這麽


    一喊,方緩過神來。


    沙蘭急切地道:“尤麗姐,還是你帶孩子們走吧!我和珠瑪留下來,家裏的財物還得料


    理。等找到了子建,讓他來找我們!”


    尤麗道:“不,還是你們先去了,金萍和銀萍托付給你們了!”


    珠瑪急道:“這也不是客氣的時候,再推托,那些人過來誰也別想走脫了。依我看,尤


    麗姐你先帶孩子們走。我和沙蘭駕船去西岸接那幾個人,把他們騙到湖心弄翻了船,淹死他


    們,免得他們死追不舍!”


    “好主意!”覺龍稱讚道:“如果成功,打這往前,就沒人知道我們有雪寒珠了,也沒


    人劫殺我們,我們可以平安地趕路了!”


    尤麗傷感道:“弄不好你們會……”


    沙蘭道:“放心吧,尤麗姐,為了我們的孩子……”說著流下淚來,哽咽道:“我們相


    信你會像對待自己孩子一樣對待我們的天龍和雲龍的……”


    尤麗的淚水也奪眶而出,撲上去緊緊地握住沙蘭和珠瑪的手,哭道:“好妹子,我和孩


    子們一定忘不了你們,找到子建就想辦法接你們去中原!”


    沙蘭和珠瑪用力推開尤麗,雙雙奔到湖畔柳下,各自解了一隻獨木舟,奮力向對岸劃


    去……


    尤麗見沙蘭和珠瑪劃船奔向對岸,哭喊一聲,“不能去!”便癱倒在地。


    覺龍皺了皺眉,急切道:“咱們快走吧!她們不會有事的!”說完,把尤麗托起,推進


    馬車,對趕車的阿蠻吩咐道:“快走!”


    阿蠻聞言,點了點頭,跳上馬車,手中馬鞭往空中一揮,喊了一聲,“駕!”三匹野性


    十足的烈馬,一齊向前衝去。


    覺龍迴頭向湖裏望了一眼,見兩隻獨木舟已經接近了對岸,西岸的黑衣人正大唿小叫讓


    小舟靠岸,他走到自己的白馬前,飛身跳上馬背,一撥馬頭,雙腳磕蹬,尾隨著馬車追去……


    天近薄暮。


    空寂的山路上,一輛馬車正在奔馳,在馬車後麵若即若離地跟著一匹白馬,馬上之人正


    是天竺僧人覺龍。他此刻機警四顧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馬車,隨時惕防應付一切意外情況。


    突然前麵的馬車緩慢下來,停在了路邊。


    覺龍不知出現了什麽事情,策馬車近,繞到車前,問趕車的阿蠻道:“怎麽不走了?”


    阿蠻憨厚地一笑,一指車篷內,結結巴巴地道:“尤……尤大姐告……訴停下,啥事


    你……你問她吧!”


    覺龍問車內的尤麗道:“怎麽迴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遇上歹人怎麽辦?”


    尤麗在車內迴答道:“我們已經走了一天一夜,該歇息一下了!吃點東西,孩子們都餓


    了!”


    覺龍四處望了望,看見山路旁邊有一片蒿草,足有一人多高,很易隱蔽,便對阿蠻道:


    “你去把車趕進那片蒿草裏,咱們歇息一下!”


    阿蠻笑道:“好,好咧。我也正累!”


    說完隨後騎著白馬走進來,對車裏喊道:“都出來吧!今夜就在這住一宿!”


    喊聲一落,第一個是小雲龍從裏麵鑽出來,接著小天龍和金萍、銀萍也都下了馬車,尤


    麗最後才出來。


    覺龍走到馬車前,從馬車裏抱出了仍然昏迷的小王子,對尤麗道:“你們先走開些,我


    要為他醫傷了!”


    尤麗道:“他受傷了?難怪總昏迷不醒。”


    覺龍道:“小王子在我們路過草原時,被西藏的‘百毒尼魔’用‘飛甲毒蛛’咬傷,我


    大師兄為小王子用嘴吸出毒液,又用雪寒珠迫出毒血,才不致喪命。但那‘飛甲毒蛛’液已


    入體髓,看來小王子的武功怕是要全廢了!我為他封住了六經八脈,讓他靜息三天,方能開


    始增真元。使其蘇醒!”


    說完,盤腿坐在小王子身側,把雙手罩在小王子胸脯上,深吸一口氣,開始運功發力。


    尤麗不再言語,悄悄地離開覺龍,迴到四個孩子身旁,四個孩子已經酣酣地躺在草地上


    睡著了。


    金萍和銀萍互相摟抱著,睡得十分香甜,臉上掛著笑容,想必是夢中已經與她們久欲一


    見的爸爸相會了!


    小雲龍和小天龍一個頭朝南,一個頭朝西,睡得很酣。


    尤麗輕喟一聲,在一旁坐下來,依在一棵樹幹上,仰頭看著東方天際一輪姍姍走出的圓


    月,癡癡的,目不轉睛,仿佛已從那明月的清輝中幻出一個熟悉的麵影,那正是自己久別的


    丈夫肖子建……


    朦朦朧朧中,尤麗被人喚醒,她睜開眼睛,頓覺眼前一片光明,天已大亮,麵前站著覺


    龍,雙眼中充滿血絲,滿臉倦怠。


    在覺龍身旁站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眉清目秀,瀟灑斯文,正用一雙溫和友好的目光打


    量自己。不知道怎麽的,尤麗覺得這個少年似曾相識,在記憶的深處仿佛早就見過這個人。


    她站起身,對覺龍微笑道:“師傅迴天有術,小王子總算康複了!”


    覺龍聞言,輕喟一聲,低下頭道:“可惜他的武功全廢了!”


    小王子一旁道:“師叔你不要傷感、武功廢了我還可以學的!”


    覺龍道:“看你目前的體質,三年以內還不能習武,隻有等到三年以後!你知道對於一


    個習武者來說,三年的時間意味著什麽?”


    小王子神情黯然地垂下了頭。


    覺龍又道:“我師門的‘九元丹功’非二十年不能悟其精要,非四十年不能習成至點,


    現在師叔我是唯一的‘九元丹功’傳人了,我想及早把此功傳給你。可是……再說,你若無


    ‘九元丹功’的基礎,久攜雪寒珠在身,也會有傷腑髒!”


    小王子聞言,低下頭,神情黯然道:“師叔,我自幼就與雪寒珠相伴,周身還算耐寒,


    我再試圖練些‘九元丹功’入功法門,以抵禦寒氣,我想不至於受害。”


    覺龍點了點頭,“也好!雪寒珠雖然有宜你練‘九元丹功’,但你切記,隻能練習最初


    法門,不可往深探尋,否則你有性命之患!”


    尤麗在一旁聽得似懂非懂,隻覺龍二人說話歇止,便急道:“我們就上路嗎?”


    覺龍點點頭道:“再走一天就到中原境界了。前麵第一站是羚羊鎮,過了羚羊鎮就進了


    中原,看來‘勾魂五鬼’真的是掉進困龍潭成了魚食了!”


    說著還沒等走動,金萍、銀萍和雲龍、天龍已經爬起來擁到她身邊來了。


    金萍看見小王子,莞爾一笑道:“喂,你怎麽醒了?”


    小王子一見金萍,亭亭玉立,猶如三春桃花,嫵媚豔麗,心中不快減去大半,也笑道:


    “我的傷好了,你們怎麽迴事?也去中原嗎?”


    銀萍接口道:“自然是去中原了,我們是到中原找父親的!”


    小王子見這兩個小姑娘長得一模一樣,都那麽清麗可愛,便喜道:“我們是一樣的,我


    也去找父親的。喂!你們叫什麽名字呀!我叫斯木良!”


    “她是我妹妹叫肖銀萍,我是她姐姐叫肖金萍。我們還救你一命呢!”


    小王子聞言,驚詫地看了覺龍一眼。


    覺龍點點頭,又對剛剛睡醒的阿蠻道:“怎麽樣,能走了嗎?”


    阿蠻點點頭。


    尤麗道;“走吧,孩子們快上車吧!”


    “不!”雲龍突然小嘴一噘道:“我不和他坐一個車,他身上有寒氣!好冷!”


    “對呀,我差點忘了!”銀萍也嚷起來,“斯木良,你懷裏的珠子發的寒氣把我們在車


    裏冷得直哆嗦!天要不熱非凍死不可!”


    小王子為難地看著覺龍,“師叔,這怎麽好?他們……”


    覺龍皺了皺眉,把自己的馬牽到馬車旁,將韁繩遞給小王子道:“你騎馬吧!我坐車!”


    “這樣就好了!”小雲龍拍手叫好。然後,第一個鑽進馬車。


    金萍在鑽進馬車時,迴頭瞥了一眼騎在馬上的小王子,關切地道:“你傷剛好,當心別


    摔了!”


    小王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接下來,剩下的人都上了馬車。


    馬車又重新啟程。小王子騎馬跟在馬車後,一同向羚羊鎮奔來。


    太陽剛剛落山。


    馬車走進了羚羊鎮。


    羚羊鎮是西域至中原所經的第一個邊陲重鎮。這裏人稠物阜,頗為繁華,東來西去的官


    客商賈多會於此。


    按著覺龍僧人的意見,馬車越過鬧市地帶,在鎮東頭一很僻靜的客棧門前停下來,因為


    覺龍認為一路還算平安,但是,這羚羊鎮人多是非多,還是擇靜而居,免得生出事端。


    馬車一停下,客棧門口一個瘦猴似的小老頭便陪著笑臉湊上來,對駕車的阿蠻咧嘴一笑,


    “嘿嘿,你來了,客官快把車趕到院子裏去吧!我們客棧地方寬敞著呢!”


    阿蠻見小老頭滿臉親熱,便也友好地一笑道:“行,行,你們好好給……給我喂……喂


    牲口,我……我們還有老遠的路……要趕呢!”


    小老頭一個勁地點頭,“是、是、是!一定喂好牲口!一定,一定!”


    說完,閃身門旁,讓阿蠻把馬車趕到院裏。


    馬車一進院,後麵的小王子也騎著白馬來到客棧門口。


    小老頭見了小王子,臉上的笑容更加勤,點頭哈腰請進了院子裏。


    馬車進了院子,覺龍和尤麗還有四個小孩子都下了馬車,小王子也離鞍下馬,小老頭早


    喊來店夥,牽過馬匹,然後把眾人一齊讓進了客房,讓眾人分別落了座,早有店夥端上香茶


    來。


    尤麗等店夥沏茶已畢,便對小老頭笑道:“老先生,若小女沒有猜錯,您必是此店老板


    了!不知怎麽稱唿呀?”


    小老頭聞言,滿臉陪笑。“不敢不敢,小的賤名沈金才,苦心經營這家小店,今日諸位


    光臨,小店蓬壁生輝。”


    尤麗和覺龍對視一眼,分別都從小老頭過份的謙恭中覺得不太對勁兒。


    尤麗又微笑道:“沈老板,我們人多,請安排兩間寬敞一些的客房,一般的房間就可以,


    不要太高貴,因為……”


    “不、不!”沈金才聞言急忙擺手止住尤麗的話,“客房早己安排妥當了,一共三間高


    級的客房。是本店第一流的,打前天就為諸位留著。”


    沈金才的話一出口,屋裏包括四個孩子都吃一驚。


    覺龍警惕的問道:“莫非有人知道我們會來?還是你認錯了人?”


    沈金才嘿嘿一笑,“是、是,三天前就有人來本店預訂了第一流的房間,同時預訂好了


    豐盛的膳食,關照本店一定好好招待,若有半點不周……嘿嘿!”


    “啊!”覺龍心中暗暗一驚,這事好古怪,我們初入中原居然有人……這是哪位江湖朋


    友所為?而中原我從未涉足,可謂舉目無友,莫非……


    想到這裏,低聲問道:“那預訂房間和膳食者,還說別的沒有?”


    沈金才笑道:“沒有。隻是告訴小的,你們乘一輛馬車,還有一匹白馬,四個小孩子,


    一位少公子,三個大人。”


    尤麗看了覺龍一眼道:“莫非小王子的父親知道小王子要來,提前安排好的?”


    覺龍搖了遙頭。


    沈金才接口道:“各位如無別的吩咐,小的告辭。房間和膳食已安排好,過會兒小二兒


    會帶各位用膳歇息!如有不周,請多關照!”


    說完,告辭而出。


    小王子看了看尤麗,又看了看覺龍,低聲道:“師叔,我看這不一定是好事!有人事先


    為咱們安排了食宿,除了討好咱們,便是謀害咱們,討好我們這不可能,我們沒錢沒勢,又


    舉目無親,謀害我們卻有可能,因為……”


    “不要說了!”覺龍伸手止住小王子。他站起身,在屋中央走了幾步,低聲道:“不可


    妄斷是敵是友很難分清,咱們隻好見機行事了。你們要裝得什麽事也不知道的樣子,說吃則


    吃,說睡就睡。到晚上容我仔細查尋,以探究竟!”


    尤麗點頭道:“也隻好如此!”


    覺龍這時高聲喊道:“小二兒!小二兒!”


    隨著聲音,門簾一挑,打外麵走進一個店夥,滿臉堆笑道:“客官,什麽吩咐?”


    覺龍道:“我們的膳食準備好了嗎?”


    店夥急忙迴答,“好了,好了!上等酒席一桌早準備好了!”


    覺龍道:“帶他們去用膳,貧僧乃出家之人……”


    店夥忙道:“我讓廚子另備素席侍候!”


    說完前頭引著眾人到了餐室。


    一進餐室,果然那裏早已擺好了-桌豐盛的酒席。尤麗和四個孩子、小王子、車夫阿蠻


    都圍坐桌旁,卻遲疑著不肯下箸,望著從後麵走進來的覺龍。


    覺龍瞥了一眼旁邊的店夥,微微一笑道:“小二兒,你把廚子叫來!”


    店夥連忙點頭答應,奔到廚房去了。


    不多時,一個廚子頭戴白帽子,腰紮圍巾走進餐室,困惑地看著覺龍,不知何故。


    覺龍-指那桌酒席,凜然一笑道:“你去一個菜吃一口,然後再嚐那酒!”


    廚子一時沒明白過來,怔怔地看著覺龍道:“客官,這使不得,老板知道……”


    覺龍微微-笑道:“不,貧僧讓你吃你就吃,出了事貧僧……”


    廚子遲遲疑疑地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分別把桌子上的菜都吃了一口,又端起酒壇滿了


    一小杯酒,也仰脖喝了下去。然後,抹了抹嘴,走到覺龍跟前苦笑道:“師傅,您的意思


    是……”


    覺龍沒有迴答,雙睛死死地盯著廚子,看著他的反映,過了片刻,見廚子安然無恙,便


    點了點頭,擺手讓廚子下去,他轉頭對桌邊尤麗等人道:“你們吃吧!看來這裏麵沒毒!”


    聽了覺龍的話,幾個人就疑慮全消,便一齊動筷吃起來。


    一時間風卷殘雲一般,把滿滿一桌酒席一掃而光。


    覺龍吃了一點素菜,喝了一碗米酒,見眾人都吃完,遂讓店小二把幾個人分別領進安排


    好的客房歇息。


    尤麗領著兩個女兒住一間客房,車夫阿蠻和天龍雲龍哥倆住一間,覺龍和小王子住一間。


    一切安排妥當時,正是月出東山。


    覺龍讓小王子和衣躺在床上,然後,吹滅了油燈,打開包袱取出一套夜行衣,飛快地穿


    好,輕輕地開了窗子,身形一彈,從室內射出,輕輕落在屋外的一棵大樹上。在枝葉茂盛處


    藏起身影。


    月光如水,整個客棧靜悄悄的沐浴在一片明月的清輝中。


    大多客房的油燈已經息了,還有兩盞閃著微弱中暗約的光芒,客棧牆外,蟲聲唧唧,一


    切都那麽協調,沒有絲毫異常現象。


    覺龍略略心安,依在樹權上,閑目假眠,警覺地異常機敏,耳朵絲毫不放過任何聲音。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不遠處傳來金雞蹄曉,天要亮了!


    覺龍長舒了一口氣,這一夜總算平安無事!


    清晨,眾人起床,早膳已畢,阿蠻拉馬套車,然後眾人又上了馬車。小王子也牽出白馬。


    扳鞍而上,馬車出了客棧,又沿官道向東行進。沈金才一直送到門外,殷勤勤,恐怕有絲


    毫不周之處。小王子騎馬尾隨車後,見馬車馳遠,便抱拳和沈金才別過,然後,策馬追上馬


    車,一同東來。


    馬車行了一段路,覺龍從車裏跳出來,對阿蠻道:“阿蠻!你借我一匹馬,貧僧趕在前


    麵探聽一下,到底是哪路朋友這樣看得起咱們!”


    阿蠻為難道:“沒……沒有鞍蹬,你……你怎…怎麽騎?”


    覺龍道:“光背騎又有何妨!”


    阿蠻聞言,停住馬車,把前麵靠外的一匹馬解下來,將馬套盤在車轅上,牽著那匹火紅


    烈馬走到覺龍麵前道:“你……你要小心,這馬可野了!”


    覺龍接過阿蠻手裏的絲僵,對阿蠻道:“你們不要走得太急,到了村鎮不要進去,等我


    迴來接你們!”


    阿蠻點了點頭,“知……知道了!”


    覺龍說完,飛身跳上馬背,那馬一貫拉車,或許是還沒有讓人騎過,昂首長嘶,擺鬃揚


    尾,抖開四蹄,撒著歡兒向前飛也似奔馳而去。


    覺龍騎在馬背上,雙腿緊緊扣住馬肚子,兩手死死抓住馬鬃,任憑這馬如何狂奔亂跳,


    他仍然穩穩地騎在馬背上。那馬一口氣跑出有二十多裏地,最後終於被征服了,漸漸地慢下


    來,不住地打著噴哧。


    覺龍跳下馬,活動了一下四肢,拉著馬,走了一段路,然後又翻身騎上,這迴那馬乖多


    了。


    覺龍策馬飛奔,太陽剛偏西便來到了一個小鎮。他正想下馬,突然,身後一陣急促馬蹄


    傳來,迴頭一看,有二匹黑馬正從後麵飛奔過來,他急忙靠在路旁,讓身後的兩匹馬過去。


    兩匹黑馬飛快地在覺龍身邊一掠而過,在前麵不遠的一家客棧前停住。馬上的兩個人甩


    蹬下馬,急匆匆奔進客棧裏去了。


    覺龍心猛地一顫,急忙跳下馬,在路旁一棵樹上把馬拴好,急行幾步,來到那家客棧麵


    前,正要舉步進屋,隻見店門一響,一個店掌櫃模樣的胖老頭正和剛才進去的那兩個人走出


    來。


    覺龍機警地閃身在院門後麵,偷眼瞧著店門口。


    隻見適才進去的那兩個人,年齡在三十多歲,穿著儒衫,腰下佩劍。一個是黑麵短髯,


    一個是白臉長須。


    黑臉的用公鴨嗓子對胖掌櫃道:“你可記清楚了,一輛馬車,一匹白馬,四個小孩,三


    個大人,一個少公子,別招待錯了,屆時我們堡主怪罪下來,我們也擔待不起!”


    覺龍一聽這聲音,再細看這個人,他不由渾身打了個寒顫,此人怎麽這麽像“勾魂五鬼”


    中的老大冷刀手薛青鋒?可是,他腰間明是佩的是劍,而不是那把殺人如麻的勾魂刀。他所


    說的堡主又是誰?


    這時,隻見那兩個人已飛身上馬,催馬揚鞭,向鎮東疾馳而去。


    胖掌櫃目送兩匹馬在視野中遠去,正想轉身進屋,覺龍院門後閃出身來,雙後合十,躬


    身一揖,口唿,“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胖掌櫃被嚇了一跳,見麵前是個僧人,衣著破舊,便板起臉道:“你這和尚好沒道理,


    為何躲在這裏嚇人?”


    覺龍道:“敢問掌櫃,適才騎馬而去的是何許人也?貧僧願聞其詳!”


    胖掌櫃道:“你問這幹什麽,你不知道那句話嗎?知道得少,麻煩就少。我看你還是好


    好走你的路吧!”


    覺龍道:“他們到這兒是不是為別人預訂房間膳食的!一輛馬車,一匹白馬,四個小孩,


    還有……”


    胖掌櫃聞言色變道:“你,你怎麽知道?”


    覺龍笑道:“我怎麽不知道呢?你若不告訴我這兩個人是誰,受誰指使,我就去告訴他


    們,說你……”


    胖掌櫃急忙打斷覺龍的話道:“不,不!不要去告訴他們。聽我說,他們告訴我預訂房


    間的事除了我,不許讓任何人知道,也不許向任何人說是他們預訂的。既然你全知道,我告


    訴你也無妨,你該知道‘江湖第一大堡’吧!剛才這兩個人就是第一大堡的人,得罪不起!


    我們也隻有唯命是從,況且人家還給銀兩!”


    說完,胖掌櫃急忙地進了客棧,說了幾聲對不起,手忙腳亂地關上了店門。


    覺龍心一怔,江湖第一大堡?他從未來過中原,也不知道有什麽第一大堡。記憶中似乎


    聽師兄說過一次,但早已忘得一幹二淨,他歎息了一聲,轉身往迴走,來到了拴馬的樹下,


    解下那匹紅馬,牽著往鎮外走,腦袋裏依然想著胖掌櫃的話。驀然,那個黑臉紅大漢又閃現


    在眼前,冷刀手薛青鋒。是他,肯定是他。可是,為什麽“勾魂五鬼”隻有他自己到了這裏,


    怎麽又成了江湖第一大堡的人?若他真是薛青鋒……


    正在低頭沉思,突聽前麵有人高聲喊道:“師叔!”覺龍一抬頭,見小王子正收韁立馬


    站在麵前,小王子身旁是阿蠻的馬車。他頓時感到殺機四伏,仿佛有一個陷阱等在麵前,正


    有人一點點地把他們引入。


    他毫不遲疑,翻身上馬,對小王子和阿蠻喊道:“快跟我來!”


    說完,在馬屁股上打了一掌,那匹馬頓時性起,抖開四蹄旋風般衝出了小鎮,沿荒道直


    向南跑下去。


    阿蠻和小王子聽見覺龍的話,也不及細問。阿蠻一屁股坐上馬車,馬鞭一甩,駕著馬車


    尾隨跟下來,小王子催動白馬跟在馬車後麵。


    跟出足有四五裏地,遠遠地見覺龍那匹馬站在道旁,正等著馬車走過。


    漸漸地馬車到了跟前,阿蠻止住馬,對覺龍道:“你,你跑什麽,我,我們不住店麽?”


    覺龍看了一眼馬車後麵的小王子,使勁地咬了一下牙道:“咱們以後的路應該改變,不


    能走官道了,應該走小路奔昆侖山!”


    “師叔,出了什麽事?”小王子急切地問。


    聽見說話聲,尤麗和四個小孩子,也都從馬車裏鑽出來。


    看見覺龍那嚴肅的神情,都嚇了一跳!


    覺龍接口道:“據我打聽為我們一路預訂食宿的人是‘江湖第一大堡’,但我們不知這


    是什麽堡,是敵是友,但我意外發現,那個堡裏有個人很像‘勾魂五鬼’的老大冷刀手薛青


    鋒!若真的那家夥是薛青鋒……”


    “不會的!”尤麗接口道,“沙蘭和珠瑪兩妹子不會讓那幫歹人活一個,她倆的水性我


    知道,許是你認錯人了,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多得是!”


    覺龍點點頭道:“但願他不是薛青鋒,但是那個‘江湖第一大堡’,又因何為我們訂食


    宿?是善意是惡心?我們不得不防,以貧僧之見,咱們棄了馬車,改騎馬走山路去昆侖山!


    因為,我們都初涉中原,對這裏許多事還不了解!”


    小王子道:“我同意!隻是這幾個小弟妹,騎馬……”


    金萍聞言不服氣地道:“你別瞧不起人,你能騎我們也能!”


    “好吧!那就試一試吧!”


    覺龍說著把小王子那匹馬的韁繩遞給金萍,道:“來我抱你上去,不要怕,這馬已經被


    我馴服了!”


    說完,抱起金萍放在馬背上。金萍開始有些膽怯,又看見小王子在一旁看著自己,讓小


    王子看一看。


    還算好,那白馬是天竺“大雄寶寺”的一等良駒,已通人性,在金萍麵前很乖巧。


    覺龍又抱起銀萍,放在金萍的身後,道:“你抱住你姐姐的腰,不要害怕!”’


    銀萍依言,小姐妹第一次乘馬,好不威風!


    小王子見小姐妹上馬,自己便走到覺龍那匹馬跟前,從樹上解下絲韁,一翻身騎了上去。


    那紅馬被覺龍馴服,野性大減,小王子騎上去,朝金萍微微一笑道:“一會兒我們比一比看


    誰跑得快!”


    金萍譬了小王子一眼,嫣然一笑道:“比就比!”


    覺龍這時已經從馬車上解下另一匹紅馬,把小天龍和小雲龍抱上馬背,然後自己牽著韁


    繩轉身對阿蠻道:“你騎剩下的那匹馬,帶著龍夫人!咱們現在就走!”


    尤麗也是第一次騎馬,怯怯地抓住阿蠻的衣裳,擔心地看了一眼白馬上的兩個女兒,對


    覺龍道:“她們行嗎?”


    覺龍道:“你放心吧!我那匹馬通人性,不會欺負小孩子!”


    說完,牽著紅馬走在前頭,小王子騎著馬在後,四匹馬離開了荒道,往東一拐走進了一


    條山路,接近中午時候,幾匹馬已經翻過一座山梁,麵前出現一片鬆林。


    覺龍迴身對後麵的人喊:“咱們在林中歇息片段,吃些幹糧再走!”


    馬上的雲龍高興地拍手道:“太好了!我們早就餓了!”


    說著話,覺龍牽著馬已走進了鬆林。


    突然,隻聽覺龍喊了一聲,“快,都停下。”


    後麵的金萍勒住坐騎。小王子和阿蠻也都分別使馬停住了,引頸而望,不知前麵發生了


    何事。


    覺龍將手中韁繩拴在一棵樹上,對馬背上雲龍天龍小哥倆兒道:“坐住別亂動!”


    然後,身形一彈,疾迅地掠進林子裏去了!


    小王子和尤麗、阿蠻也都跳下馬,正想尾隨跟進去,隻聽白馬背上的金萍喊道:“你們


    快抱我們下,在這兒好害怕呀!”


    小王子狡黠地一笑道:“跳下來不就行了?”


    金萍道:“不嘛,摔斷了腿怎麽辦?”


    小王子笑道:“長大了嫁不出去了是不是?”


    金萍臉一紅道:“你壞!嫁不出去也不會嫁給你呀!”


    小王子一時語塞,怔了怔,道:“算你贏,好男不和女鬥!”說完,逕直向林子裏跑去。


    阿蠻對尤麗道:“你,你在這兒守著孩子們,我去看看!”


    說著,甩開大步緊跟著小王子走進林子。


    兩人一進林子,不由一驚,見覺龍已把一個白發老翁從樹上抱下來,正動手解老翁脖子


    上的繩扣,顯然,這老翁在自縊身死之際被覺龍救下,兩人急忙圍上去,見那老翁雙眼緊閉,


    麵如死灰,鼻翼一張一翕,還有一絲微氣沒斷。


    小王子道:“師叔,他要上吊?”


    覺龍頷首道:“幸好救得及時!”


    小王子聞言從懷中掏出雪寒珠,在老翁胸口和鼻子上麵晃了幾晃。隻聽那老翁呻吟一聲


    蘇醒過來。


    待老翁慢慢地睜開眼睛,三個人仔細地打量一下這老翁,見這老翁約有六旬開外,身穿


    員外長衫,滿頭銀發打子個發髻盤在頭頂,麵堂赤紅,三絡長須銀絲一般,被風一吹,根根


    露肉,慈眉善目,滿麵溫祥。


    小王子心急嘴快道:“老丈,何故自縊其軀,不知人世唯生之最貴麽?”


    那老翁調勻唿吸,深歎道:“唉!生雖可貴,但不可苟且偷生,老夫雖貪戀紅塵,但眼


    下也唯有一死才能解脫!”


    覺龍道:“老丈何方人氏,尊姓高名,我們相見即有緣,你為何這樣輕生,不妨對我們


    說說,或許我們能幫你!”


    老翁道:“你們是路人,遇見不平,坦誠相助,其義可佩。老夫死誌已堅,與你等明說


    了也無礙。離這十裏以外,有一個尚武村,老夫乃村中第一大戶員外,名叫上官雲閣。膝下


    有二子一女,長子名叫上官英,十幾年前拜天山的鎮八方鄧禹為師學藝,列為‘天山七傑’


    之三,號稱白雲童子;次子上官俊現在九龍山拜上鼎真人為師,學藝未曾下山;小女上官蘭,


    年方十五歲,武藝雖然平平,但模樣長得人見人愛,那日上山采藥,偶見‘萬花幫’淫賊,


    見小女貌美,好在小女自幼與老夫學些皮毛,尚可自衛,打死了一個淫賊,因此,得罪了


    ‘萬花幫’幫主花如玉因畏老夫聲名,不敢直接挑釁滋事,而移恨我莊村民,每每在誰家新


    婚之夜,便派人將新娘子擄走,萬般蹂躪之後,再卸屍送迴。月餘不到,我尚武村已有四家


    新婚娘子遇害。群情共憤,皆斥責老夫無端生事,遺患鄉鄰。明天,村東胡二寡婦的獨生子


    胡萬順又要結婚,今早胡二寡婦跪在老夫家門前,哭求老夫想萬餘之策,以保兒媳之命,老


    夫萬般無奈,甘願一死,從此與‘萬花幫’冤仇了卻,而使鄉村再免受其害!”


    覺龍聽到此處,怒不可遏,揮掌劈幫一棵小樹,憤憤道:“真乃可惡!老丈勿慮,待貧


    僧明晚去那胡家,盡薄力驅寇,一則保全新人性命,二則為老丈解脫幹係!”


    上官雲閣道:“高僧若有此心,實乃求之不得,雖然,老夫練過三拳四腳,但是也不敢


    直接和‘萬花幫’交手,怕的就是他們恨極老夫,移禍鄉鄰,若高僧能出手代勞,實乃是鄉


    鄰之福甚幸!”


    說完,上官雲閣拚力站起,對三人一躬到地,施禮道:“如此說來,今天老夫願在舍下


    略備薄酒,恭請各位光臨!”


    覺龍聞言看了一眼小王子。


    小王子會意道:“既然老丈有此意,盛情難卻,我們就多有打擾了,順便有些不明之事


    也好請教老丈!”


    覺龍聞言,讓阿蠻到林外通知尤麗等人,一同接馬進林,跟隨上官雲閣,一行人穿過鬆


    林,奔尚武村而來。


    路過清溪竹橋,穿過幽徑阡陌,天已薄暮。一行人走進了尚武村。


    舉目觀處,偌大個村莊掩映在綠樹花木之中,清靜幽雅,別有風景。


    上官雲閣領著眾人奔村中最大一片莊院走來,到了近前,隻見兩扇朱紅大門上釘著金黃


    的門釘,大門兩旁有兩個側門,門前有拴馬樁。


    來到門前,覺龍和阿蠻分別把孩子們抱下馬,又把四匹馬拴在馬樁上,大家跟著上官雲


    閣,通過一旁的側門走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頓時花香濃鬱,芳菲滿園,在院中間有一個大花壇,花壇裏鮮花盛開,那濃


    鬱的花香正是從花壇中散發出來的。


    一行人踏著甬路,繞過花壇,來到了正房門外。


    上官雲閣待拉門進屋,突然門一開從裏麵走出一個管家模樣的精瘦老頭。見了上官雲閣,


    頓顯得驚喜之色,道:“老爺,您可迴來了,老奴正四處找您哪!”


    說完話,看見上官雲閣身後的眾人,驚詫道:“哦,敢情有貴客上門哪!”


    上官雲閣道:“老四,你不要讓外人知道,快去準備酒席吧,再把西廂房騰出來!”


    那管家老四,連忙點頭,答應著忙碌去了。


    上官雲閣把眾人讓進客廳,分賓主落了坐,早有端上香茶果品,上官雲閣見兩個女仆擺


    敖好了,便道:“去,告訴人把東頭的胡媽和他兒子請來,說我有事!”


    女仆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上官雲閣又轉身對覺龍道:“過會兒胡媽和胡萬順來時,我和他們說明白,讓高僧假扮


    新娘,在新房裏等著‘萬花幫’的人,隻有這樣才能……”


    覺龍擺手打斷了上官雲閣的話頭,道:“員外之意小僧己知,明夜就按此計行事,機密


    不可泄露。”


    上官雲閣撚須而笑道:“高僧機敏過人,老夫佩服,我看今日我們便無事可作,我就讓


    廚下開宴,我們飲個痛快如何?”


    覺龍微笑道:“飲酒不忙,隻是小僧有些事情想和員外打聽!”


    上官雲閣道:“有可見教直言無妨!”


    覺龍道:“員外因何不問我等姓名來曆?”


    上官雲閣聞言拍掌笑道:“說得是,老夫隻顧高興,倒忘間津各位的來曆高名了,慚愧,


    慚愧!”


    覺龍道:“實不相瞞,我們皆來自西域,去昆侖山參加南北英雄會,意在找人,敢問員


    外此地距昆侖山多遠?”


    上官雲閣道:“哦!難怪我看你們不像中原人,我告訴各位,昆侖山離此向南還有一百


    餘裏。今日是八月初九,離南北英雄會期尚有五六日時光,屆時到達綽綽有餘。不瞞諸位,


    這幾日就有許多英雄從本村路過奔趕昆侖山,老夫自認年邁,亦愧為英雄二字,故雖接到昆


    侖山掌教鐵臂神猿柳逢春兩封英雄貼,亦不想去參加英雄會,卻是小女蘭兒放野成性,總想


    去闖蕩一番,幾次勸我去,都被老夫嚴辭拒絕了!”


    覺龍道:“尚有一事求問員外,小僧耳聞中原的江湖上有個第一大堡,但不知這是哪一


    家?我們沿途來時多受該堡接濟,欲登門叩謝而難覓其所在!”


    上官雲閣笑道:“大凡江湖中人提起這第一大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便是我這一帶


    的婦孺頑童亦知其名。所謂江湖第一大堡乃是指江南的‘慈善堡’,其堡大卻不甚大,隻是


    結交江湖黑白兩道、綠林各路朋友,以義為主,可交可信,江湖中人誰有個災小難,凡有求


    之,無所不應,以慈善為本,以義氣為重,深受江湖中人推崇,堡主姓甄名善仁。你們自西


    域而來,遠路跋涉,能得到他們的周濟是理所當然的!哦,對了。剛才你們說到昆侖山去找


    人,但不知所找何人?”


    上官雲閣說完,覺龍正待答話,一旁的小雲龍剛好吃了一個香梨,聞言便搶先道:“迴


    稟老爺爺,我們是找我爸爸肖子建,聽媽媽說,他是‘天山七傑’裏的!”


    “啊!”上官雲閣聞言色變,怔怔地端詳著小雲龍,又輪番打量了尤麗和別的孩子幾眼,


    神情肅穆地道:“這位婦人莫非就是肖賢侄之妻麽?”


    尤麗見狀忙起身施禮答道:“賤妾乃肖子建原配夫人尤麗,帶兩個兒子千裏尋夫到此!


    子建十年前赴天竺途中逗留白龍寨,與賤妾成婚,過了三年,使隻身迴到中原,至今音信皆


    無!”


    上官雲閣聞言,沉痛地歎息一聲,道:“唉!想起十幾年前的那場武林浩劫,實在令人


    不堪迴首,我兒上官英,亦是身死西域,實不相瞞,我還是實話實說,因為紙裏包不住火,


    你們早晚也會知道,肖賢侄他……”


    “他,他怎麽了?老員外,你……”


    尤麗急切地追問,她仿佛預感到了什麽,聲音在顫抖,身旁的四個孩子都癡癡地望著尤


    麗,目光中含著驚恐和不安。


    上官雲閣又歎息一聲道:“聽說肖賢侄在玄極山上峰寺與清兵火並時,為救鄧禹秋的女


    兒‘天山龍女’鄧玉瑤,舍身擋住了‘青城二虎’梅子凱的飛槍英勇殉身……”


    “啊!”尤麗聞言慘叫一聲,當場昏厥過去。


    幾個孩子也“哇……”地大哭出聲,一齊撲向昏倒在地的尤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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