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點。現在進行時。


    宮海棠隻能迴想起,他入魔時,神智不清,掉入了山崖下一個小湖泊,他師父也和他一起掉下來了。他醒過來後,發現自己長成了魔族的模樣,鹿角人首蛇身,是那種師父最厭惡的魔物。


    他沒有當一個好人,沒有成為師父的驕傲,還強行占有了他日思夜想又無情無心的師父,一個月後,他師父不堪受辱,自殺了,用的還是他留給師父防身的匕首。宮海棠徹底失去理智,帶領魔族殺上仙界,與白憐酒最大的姘頭仙帝同歸於盡。


    劇本終結,宮海棠如大夢初醒,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了。


    原來,他的淒苦,絕望,愛恨,癡纏不過是另一個世界之人的紙上笑談,如果命運早已注定,那麽他這些年到底幹了什麽?他的堅持又有什麽意義?宮海棠迷茫了一陣,心意難平,決定先找到他的師父,。


    作者的腦洞就像是地府裏的輪迴台,宮海棠帶著記憶曆經了數十世輪迴,三千多年,遍尋不得,他的師父就好像泡沫似的,碎了,就沒了。


    宮海棠坐在沙發上,眼神沉沉地看著站在廚房洗碗的白憐酒。


    白憐酒身後像長著眼睛似的,頭也不迴道:“海棠,你這樣看著我作什麽?”


    宮海棠道:“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白憐酒敲了敲窗戶,道:“因為玻璃反光啊。你怎麽了?不開心?”


    宮海棠探究道:“你為什麽來起點?”


    白憐酒道:“我是被海棠抽出去的,找不迴家,就在起點發展了。”


    宮海棠問道:“你當年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說,就自殺了。”


    白憐酒輕描淡寫道:“劇情需要而已。我自己也不想的,其實我挺喜歡你的。”


    宮海棠皺眉,道:“你喜歡我?”


    白憐酒笑著脫下圍裙,擦幹淨手上的水珠,道:“是啊,你不招人喜歡嗎?讓你找了我那麽多年,真是不好意思。”


    宮海棠不可置否。


    白憐酒理所當然地坐在了宮海棠腿上,道:“宮海棠,我們去領cp證吧。這樣不論在哪本書,我們都是cp。”


    文學城中的cp證,相當於結婚證,也就是說,以後不用擔心在作者的腦洞裏出軌這種事,一旦領了cp證,在書裏,兩人都會成為一對不可拆逆的cp。不過在起點,男男cp證辦理還未開設,要去晉江領證。


    宮海棠沒說話,白憐酒摸了摸宮海棠的臉,溫聲道:“是我唐突了。你有喜歡的人了嗎?這幾天看你總心神不定的。”


    宮海棠想起了顧離的臉,又盯著白憐酒那張與顧離極度相似的臉,一時倍感迷茫,道:“我喜歡師父。”


    白憐酒微笑道:“師父也喜歡你。我們後天就去領cp證吧,正好起點和晉江一年一度的相親會就在後天。”


    宮海棠猶豫片刻,看著白憐酒的眼睛,還是嗯了一聲。


    白憐酒心滿意足地湊上前,要去親他,宮海棠突然心生不適,推開白憐酒,道:“等後天吧。”


    白憐酒笑了笑,道:“好。海棠,你可真是純情可愛,一點也沒變。”


    宮海棠看著白憐酒的笑臉,又想起了他師父的死。其實,他當時沒有設下困住師父的結界,他隻是想看看他會不會逃跑,如果他沒跑,宮海棠願意帶他迴去,放他自由,如果跑了,宮海棠就把他一輩子都鎖在山洞裏。造化弄人,他師父很乖,沒有跑,他也永遠失去了他。


    ————————————————


    海棠。十年前宮海棠的初始劇本。


    顧離的人生充滿了大坑,現在他覺得他掉進了最深最可怕的那個。


    原因無他,顧離馬上就要被強製愛了。


    其實,和宮海棠一起掉入湖裏時,顧離是有意識的,那是鹹水湖,所以兩人並沒有沉入水中,而是浮在水麵,顧離因為被鎖了,嘴不能言,體不能動,成了一條真正的鹹魚,仰麵瞪著紛飛的大雪浮了半天。後來,宮海棠終於醒了,抱著他出了湖,找到一個山洞,整理一番,將顧離在枯草上放好。顧離驚訝地發現,宮海棠的雙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粗/碩的蛇尾,那鱗片純黑如深沉的墨玉,在擺尾時折射出誘惑又迷人的光澤。


    不過,當這條尾巴絞在自己身上時,顧離覺得坑爹極了。


    顧離平躺在草毯上,宮海棠撐在他上麵,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危險的蛇瞳,灰白色的瞳孔無端駭人,披散的灰發,絲絲縷縷垂在顧離的胸膛上,頭上戳出一對黑色的長角,角尖銳利,顧離並不懷疑現在的宮海棠能毫不猶豫地用角刺破他的喉嚨。不過,說實話,宮海棠好看還是好看的,結合了小宮海棠的純情病嬌和老渣攻的邪魅色氣,要是顧離能說話,還能好好誇宮海棠一頓。


    宮海棠定定地注視著顧離,低聲道:“師父,我知道你醒了。”


    顧離喉結動了動,心道:“就沒睡過。宮海棠都長尾巴了,眼睛居然還是瞎的!智商也沒長進,還是渣攻的智商。”


    宮海棠嗬嗬笑了起來,嘴是勾著的,眼裏卻無絲毫笑意,道:“師父,你為什麽不說話?”


    宮海棠的尾巴纏上顧離的腰,他咬字極重,像是在強行忍耐著什麽,“說話,你和我說話,我就不碰你……你理我,你理理我啊!都是他們逼我的,我想當一個好人的,你為什麽不肯和我說話!?你都這樣了還是不肯理我嗎?”


    顧離一動不動,鼻尖浮現出細細的汗珠,在心裏無聲地咆哮:“說個屁啊,為什麽背黑鍋的總是我!!!”


    顧離自然是說不出話的,連搖頭都做不到,像一具屍體似的躺著。宮海棠斜坐在顧離身旁,神情詭異地溫柔起來,道:“師父,你自找的。你要是一直不理我就好了,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殺我,但是你不可以。我好想吃了你,好想好想,這樣我們就永遠不會分開了。我的師父。”宮海棠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麽,露出了兩顆毒蛇似的牙,柔柔道:“您不是喜歡我給你按摩嗎?三年前,您沒等我給您按就跑掉了,現在我先給您按舒服了,再吃了您。”


    顧離:“!!!”顧離哪怕窮得吃不上飯也不接劇本的原因就是這個,他的人設永遠都逃不開被強製愛的詛咒,更何況是要被活活吃掉的強製愛。


    顧離慌了,他是有感知的,能爽,也能感覺到疼。他能感覺到宮海棠冰冷粗糲的尾巴尖繞過他的腳掌,擠入了腳趾之間,同時,宮海棠張嘴,極狠曆地一口咬在顧離頸側。


    顧離感覺有什麽冰冷的液體順著獠牙注入了血管,唿吸一窒,後背出了一身冷汗,身體卻熱了起來,宮海棠伸出舌頭,舔走唇邊的鮮血,極輕極冷地笑了一聲。


    這一下,徹底喚醒了顧離的陰影,宮海棠咬入他身體裏的毒液比顧離誤吃的□□烈了百倍,他第一次深刻地認識到□□焚身,情動難忍是什麽滋味。


    “師父,”宮海棠伸出長長的信子,舔舐著顧離的脖頸,“你後悔嗎?當年救下我。”宮海棠說著,兩行濃稠的血淚從眼角落下來,“我好疼啊……你為什麽不要我了,你怎麽可以叫我孽障……我算是什麽,無論怎麽努力都沒有用,魔族容不下我,仙者要將我千刀萬剮。嗬,其實都沒什麽,隻有你,隻要師父相信我。你為什麽變了……”宮海棠說著,發了狠,將顧離翻了過去,“我要你永遠是我的。”


    略。


    不知過了多久,顧離再次清醒,他被宮海棠抱在懷裏,一口口地喂水,顧離喝了水,發現自己又講不出話了,無奈地靠著宮海棠睡去。


    一個月後,顧離基本已經是個破布娃娃了。宮海棠似乎發現顧離平時不能動也說不出話,但依然沒有放鬆警惕,認為這是顧離的惑兵之計,所以每天都要做好幾次,就是想逼出一些反應。


    顧離做不出任何反應,內心飽受折磨。他躺在棕色的熊皮上,渾身是交錯重疊的吻痕和咬痕,發青發紫,很是駭人。好消息是他沒有被吃掉,壞消息是宮海棠太沒有節製,讓他再也不想過性生活了。


    顧離昨天聯係上了晉江的城管係統,發送了緊急召迴請求,這個係統也不是萬無一失的,顧離有很大概率會被召迴到其他地方,但他不能一直呆在這個小山洞裏被宮海棠這樣那樣。同時,他又很焦慮,因為如果他再次消失,對宮海棠而言,實在太過殘忍。


    “師父。”宮海棠將手伸入顧離衣服,輕輕摸了摸顧離的背,道:“這熊皮太糙了,磨得師父都破皮了。我出去給你打一張軟一點的,好不好?”


    顧離心道:“要不是你天天懟爸爸,爸爸的背能被磨出血?”


    宮海棠低頭輕吻顧離額頭,溫柔道:“師父要乖乖的,您要是敢跑,我就吞了您,連皮帶肉。”


    顧離:“……”算了,這個太病嬌了,扛不住,還是先迴晉江吧,然後我去起點領你迴家。


    宮海棠走前依然不放心,設了三重結界,才擺著蛇尾走了。走到洞口,又迴過身來,委屈道:“師父,我的結界隻對仙者有效。我知道您是裝的,故意不理我。”宮海棠摸出一把匕首,壓在顧離枕頭下方,“我馬上迴來。這把刀遇魔殺魔,師父您留著防身吧。”


    顧離直直瞪著山洞頂,他想起來剛開始的時候,山洞裏什麽也沒有,盡是枯草和碎石,還有動物的糞便。後來,宮海棠找了會發光的靈石,敲碎了鑲在洞頂,就像繁星一樣閃爍著微光,每天摘一束花或者一根嫩綠的枝葉,放在他身邊,他甚至還引了一處山泉,每天給顧離洗澡。宮海棠自己並不需要這些,都是給顧離布置的。


    這山洞就像一個家。顧離知道宮海棠一直想要一個家,但是這個家,馬上就會因為他的離去而破碎。顧離心裏難受,咬牙切齒地痛罵,將白憐酒罵了個狗血淋頭。


    召迴係統已經被激活,進入了倒計時階段,腦海裏浮現出城主斷續的聲音:“離離,不要返迴,晉江要出事了……不要返迴……”之後,便失去了聯係。


    顧離皺眉,不明白城主的意思,晉江文學城沒有戰亂,沒有天災,最大的事就是人設之間因為文裏的糾紛在文外糾纏不清,撕逼扯/屌,插刀捅菊。而且,如果晉江出事了,他作為城管,更應該迴去。


    顧離確認強製召迴,解鎖了倒計時:120秒,119秒……


    這時,洞外傳來了腳步聲,顧離心道:“這麽快就迴來了?那我還能和他告個別,也好。”


    腳步聲頓停,床邊傳來了一陣極其熟悉的聲音:“原來,你就是我的好徒兒想了那麽多年的師父啊。長得果然與我有十分相像。不過,可惜了,你廢了。”


    是白憐酒!


    顧離猝然睜眼,果見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懸在頭頂,他麵帶獰笑,身後散發著濃鬱的黑氣,那是屬於魔族的魔氣。


    宮海棠設的結界,防得住仙,卻防不住魔。白憐酒居然已經入魔了!


    白憐酒輕慢道:“哪怕和我長得再像,也不行。他是我的攻,誰給你的膽子碰我的東西。小賤人!”


    顧離看著倒計時,還剩三十四秒,便道:“白憐酒,你殺了我,宮海棠不會放過你的。”


    白憐酒冷笑一聲,扯著顧離的頭發,一路拖到山泉邊,發狠道:“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的存在,因為,我就是你。”


    倒計時:20,19……


    顧離斷續道:“你裝我可不好裝,我身上都是宮海棠的味道,你有嗎?”


    白憐酒將顧離的頭按進水裏,動手扒顧離衣服,道:“有衣服就行。”


    倒計時:10,9,8……


    顧離最討厭別人扯他的頭發,也無法容忍白憐酒繼續欺騙宮海棠,頓時起了殺心,趁其不備,扭腰迴身,袖子裏寒光一閃,匕首抹過白憐酒脖子,霎時熱血濺三尺,白憐酒退後一步,捂著脖子,噴出一大口血沫,不可置信地看著顧離。


    顧離心道:“老子可是晉江古早受!強強文裏殺人不眨眼的那種,沒想到吧!”


    倒計時:3,2,1,0。


    顧離身體虛化,匕首落地,強製迴城開始,他徹底成了一個幽靈般的旁觀者。


    他看見鮮血從白憐酒脖子上噴湧而出,最後他沒了一絲氣息,倒在山泉邊。宮海棠抱著軟軟的被子進來,聞見血腥味,先是茫然,後是慌張,抱著白憐酒的屍體,徒勞地用手捂著他的脖子,絕望地像個失去一切的小孩子,歇斯底裏地流著眼淚,不停地說著師父對不起師父我錯了……


    顧離在消失之際,心酸地想,宮海棠的感情,像個拙劣的笑話,說的人不對,聽的人更不對。宮海棠的身影在黑暗中越縮越小,最後,顧離看不見他了,被卷入了交錯了時空裏。顧離在時空亂流裏掙紮,心想:“我要迴去,我一定要去起點接他迴家。”


    ————————————————


    宮海棠和白憐酒的cp大典,在晉江與起點的交界處舉行,喜堂設在高山之上,從山頂往下看,能看見晉江文學城的大致全貌,宮海棠誰也沒請,但還是有很多人來蹭吃蹭喝,比如女裝大佬攻就是其中的一員。


    宮海棠和白憐酒都是古耽人設,故而皆循古禮,身著大紅喜服,白憐酒則在門口負責接待,笑得很好看。


    宮海棠卻沒有被這喜氣感染,他無法感覺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滿足,可是他找了師父三千多年,現在得償所願,不是應該感到快樂嗎?


    他早上偷偷去找顧離了,他卻不在家裏,小小的屋子蒙上了一層灰,頗為冷清,像是很久沒人住。他去人設登記處詢問,得知顧離沒有接任何一篇劇本,那麽他會去哪裏呢。


    宮海棠感覺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是他的核心人設,他總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已經吃了無數的虧,他一生中似乎都在尋找與失去,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人設決定了他的宿命,他反抗不了,但至少知道了自己想要什麽。


    賓客盈門,大典隻差最後新人三禮。


    “一拜天地。”


    宮海棠心想:“我想要顧離。”


    “二拜文學城。”


    我隻要顧離。


    “cp對拜。”


    白憐酒已然跪了下來,宮海棠直直站著,站了很久。


    白憐酒心中浮現出不好的預感,試探道:“海棠?”


    宮海棠捏緊拳頭,道:“師父,對不起……我……做不到……”


    白憐酒目光一沉,但還是小聲道:“你可是答應我了。你現在才反悔,這麽多人看著,不是存心給我難堪?給我跪下!”


    賓客們見狀,已經小聲議論起來,宮海棠往晉江看了一眼,喉結動了動,艱澀道:“師父……對不起……”


    白憐酒道:“先完成典禮。結了cp還可以離的。海棠,別讓我下不了台。求你。”


    宮海棠:“……”


    此時,天外傳來一聲巨響,喜堂如地震般微微顫動起來,烏雲翻滾,籠罩在晉江文學城之上。宮海棠目力極佳,透過層疊的烏雲,在天盡頭,他看見了一朵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雲,就像是棉花團一般,宮海棠不知道那是什麽,直覺地不喜歡。


    白憐酒看著宮海棠,道:“要下雨了,快點,你別任性了,多大人了呀。就差最後一步了,你不是都答應我了嗎?”


    宮海棠:“告訴他們,推遲吧……”


    “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眾人正疑惑之際,忽聽得門外傳來一聲大喝,音色竟與新郎如出一轍,宮海棠眼睛一亮,立刻轉身看去。


    隻見大紅地毯,踏入一個披頭散發的白色身影,那人臉色桃紅,氣喘籲籲,最奇之處,是這人與白憐酒長得一模一樣,兩人站在一起,像在照鏡子。


    顧離站在一片大紅之間,深深地,用力地吸入一口氣,遙指宮海棠,高聲道:“這個起點男,我的。”


    眾人:“哇?!”


    白憐酒臉色一僵,道:“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顧離一身破破爛爛的白衣,走向宮海棠,宮海棠不由自主地向顧離走去,白憐酒一把拉住宮海棠,淒楚道:“海棠,你不是想知道我當年為什麽自殺嗎?其實我不是自殺的,我是被他一把刀抹了脖子。你一定要替我報仇啊!”


    宮海棠腳步一頓,看向顧離,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顧離道:“是。”


    “為什麽?”


    顧離擲地有聲:“因為他碰了他不該碰的人。”


    宮海棠道:“……誰。”


    顧離凝視宮海棠,沉聲道:“你。”


    宮海棠心神大震。


    賓客們紛紛磕起了瓜子,集體看好戲,並偷偷錄像。


    宮海棠像是明白了什麽,抖聲道:“我是誰?”


    顧離步步走近,每邁一步便講一句話:“你是我一手養大的徒弟,關了我一個月的死渣攻,如果你願意,你還是我的愛人。”顧離頓了頓,威脅道:“不過,不願意也不行,你把我折騰成這樣,我容不得你不願意。”


    宮海棠一身紅衣,長久地看著顧離,忽道:“我願意。”


    賓客:“哇!!!晉江受來搶親!”


    白憐酒並不覺得自己會輸給顧離,因為所有的渣攻都會被他的瑪麗蘇光環強行拉低智商,不管前期多無情,最後都會變成舔狗,便顫聲道:“宮海棠,你別忘了,是你和我說你找了千年之久,是你先對我表示好感的。你怎麽能這樣?就為了這麽一個人,當年要是沒有我,你活的下來嗎?陪著你的,明明是我啊!”


    宮海棠牽起顧離的手,愧疚道:“對不……”


    “道什麽歉!關你什麽事!”顧離指著白憐酒罵道:“如果我不來,你又想利用他做什麽?!你這個瑪麗蘇心機受!他找的是我,不是你!我才是白月光!”說著,顧離轉頭,爆錘宮海棠,吼道:“你連人都會認錯嗎?我養你七年,還被你摁山洞裏艸了整整一個月啊!”顧離越想越氣,“你還敢結婚,死渣攻,你吃屎吧你!”


    宮海棠被捶得委屈巴巴,臊眉耷眼道:“顧離……”


    “叫爸爸!”顧離扯開衣領,露出宮海棠咬的牙印,“你看你把我給咬的!”


    宮海棠認出了那是蛇牙的痕跡,證實了他的推測,微微低頭,聞了聞顧離身上的味道,滿足又小聲道:“師父,我想你。”


    話音剛落,突然天打雷劈。


    宮海棠一把抱住顧離,反射性將他護在了懷裏,才抬頭望天,白憐酒哈哈大笑,惡毒道:“劈死你們才好。”


    宮海棠卻已無暇顧及白憐酒了,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天邊的事物吸引,隻見那朵棉花越漲越大,越來越薄,變成了一張豎立巨大的白紙,朝著晉江文學城傾軋而來。


    顧離心神巨震,他接過很多末世文,但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受到如此幽深以及不可捉摸的恐懼。


    城主說的沒錯,出事了,是大事!


    宮海棠拉著顧離,道:“不對勁,這個東西很危險,跟我去起點,快。”


    顧離在係統裏聯係了城主,卻沒有絲毫迴應,心道不好,猛地迴身,甩開宮海棠的手道:“宮海棠,我得迴去,你在起點等我!”顧離說著,捧著宮海棠的臉親了一口,轉身就往晉江跑,宮海棠愣了一秒,追上顧離,白憐酒恨恨地咬牙,脫下喜服,緊跟在兩人身後。


    晉江現已大亂,到處是擁擠,奔逃,哀嚎,哭泣的人群。


    那張白紙剛剛出現時,還是小小一團光,人們是好奇的,有人往裏麵伸了一隻手,白紙上顯現了一行數字——11001,那人把手臂拿出來時,手已經被吞噬了,但因為他核心人設還在,所以手很快就長了出來。


    沒有人覺得這是什麽大事,隻以為是服務器又抽了,大家一如既往地生活著,隻有少數幾個人,比如城主,發現了不妥。但城主看見了懸在頭上的刀,但無力阻止刀落下來。


    生如螻蟻,無力迴天。


    白紙宛如一堵接天連地的牆,以不容置疑的速度,極快,極穩地向前推進。安安靜靜的,所過之處,皆成一片虛無,唯有紙上的數字不斷增加:10110011……


    顧離像一滴水一般滴進了人山人海裏,宮海棠遍尋不見顧離的身影,茫然地站在紛亂的人流中,無數或悲或痛的臉快速掠過他的眼睛,卻都不是顧離。忽地,他被人撞了一下,正是女裝大佬攻,他不見平日裏笑嘻嘻地模樣,逆著人群,往白牆的方向跑,宮海棠一把揪住女裝大佬攻,問道:“看見顧離了嗎?”


    女裝大佬攻掙紮無果,吼道:“放開我放開我!”他說著,眼淚流了下來,絕望道:“我cp還在那邊,他還在家裏睡覺……我過不去我找不到他他消失了,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宮海棠……原來你當年是這種感覺……”


    宮海棠勉強冷靜下來,道:“那到底是什麽?天道嗎?”


    女裝大佬攻極其難看地笑了,道:“鄉巴佬攻,你知不知道,除了海棠,長佩青魚城,其他文學城的街上從來都不是我們這樣的,哪來的那麽多男人牽手走在一起。”


    “天道之上,宇宙之外,那個我們無法觸摸的世界,我們的存在,是一種禁忌。”


    女裝大佬攻望著天,灰頭土臉,眼神悲哀,“晉江文學城在崩潰。哪怕我已經很久沒和我cp做全套了,哪怕它審核狗成那樣,又抽又煩那麽不好。可是,可是,這是我和我的二貨受的家啊……我們的家,快要沒有了……”


    ————————————————


    顧離快速在城中穿梭,七彎八拐,拐進了城主的大莊園裏,城主一身素衣,表情肅穆,站在屋頂上,無聲地看著推進的白牆。


    “城主!你站著幹嘛?!快組織疏散啊!!!”


    城主是晉江文學城第一個人設,要論輩分,顧離得叫他爸爸。


    城主目光平靜道:“離離,你走吧。該來的總歸要來,我和它一起出生,也該陪它到最後一刻。”它,指的自然是晉江文學城。


    顧離此時深刻地感受到了什麽叫代溝,瘋狂搖著城主肩膀道:“你的職責,不是守護這座城,你守的是我們!城主,你再仔細想想!算了,別想了,先跟我跑!”


    城主站定不動,道:“沒用的。這天地萬物此消彼長,沒什麽是永恆的,隻要存在了,就必然會消失,沒什麽意義。也該告別了,我能見證這一刻,很好很幸運。”


    顧離含淚道:“可是,隻要讀者在,作者的腦洞在,我們就在。是,我們很渺小,不堪一擊,會消失又怎麽樣!我們曾經存在過,也許我們最終會被遺忘,但隻要有一個讀者見過我們,為我們哭過笑過,我們就是有意義的啊!”


    城主側目,沉默半晌,道:“離離,你變了。你以前總是和我說,要是你從來不曾被創造出來就好了,為什麽你沒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力,如果是這樣,你寧願當一條鹹魚。”


    顧離喉結動了動,堅定道:“我不會了。因為,有一個人需要我守護。我要變得很勇敢,才可以。”


    城主笑了笑,像是安心又似欣慰,手腕翻轉,一麵沉黑的令牌出現在他手心,雙麵紋著晉江文學城的城標。那是晉江城主令,千錘百煉,古拙剛硬。


    “離離,你去吧。”他偏過頭,遙望遠方,“我老了,累了。晉江文學城的未來,拜托你了。記得,你可以失敗,但不要失去今日的勇氣。”


    “城主……”


    “我意已決。”


    城主從容邁步,朝著白牆而行,一身素白,脊背筆直。


    顧離偏頭,將城主令放進懷裏,走了三步,淚流不止,抬起衣袖抹去眼淚,跑了起來——現在時間一秒也不能浪費。


    這時,顧離腳步一頓,停了下來,隻見廢墟之中,站著一位與他一模一樣的身影,衣著,發型皆如出一轍,不知道白憐酒是怎麽做到的。他右手舉著一把槍,槍口正對著顧離,表情快意又扭曲。


    顧離:“白憐酒,你不覺得,你這樣子,很可悲嗎?你何必糾纏不清?”


    白憐酒狀似癲狂,道:“從來隻有我搶別人男人,沒有人從我這裏搶男人的道理!賤人,今天你必須死!”


    話落,白憐酒開槍,子彈正中顧離胸膛,愴然一聲,顧離倒地。


    ————————————————


    宮海棠逆著人流而行,女裝大佬攻艱難跟在他後麵。傳送陣和作者的腦洞都已經擠爆了,這樣下去,不被白牆吞噬,也會被踩死。


    宮海棠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他失去顧離太多次,失而複得,得而複失,這次如果因為他的無能再失去一次,宮海棠毫不懷疑自己會發瘋。


    人煙逐漸稀少,直到一個人也看不到了,女裝大佬攻:“宮海棠,我們要到白牆邊界了!別走了,如果被吞噬誰知道還能不能活!”


    宮海棠頭也不迴,又往前急掠百米,忽地站住了腳,隻見兩個“顧離”在地麵上糾纏打鬥,兩人離白牆隻有半米之遙,你來我往,險象環生。


    宮海棠高聲道:“顧離!”


    顧離道:“過來幫我!”


    白憐酒道:“你丫還演我演上癮了?!死渣攻,我在這裏!”


    顧離罵道:“你找死……他在騙你,我才是顧離!”


    宮海棠眉眼一凝,朝著兩人而來,卻向白憐酒走去,顧離心神意亂,吼道:“宮海棠!”白憐酒抓住機會,伸手欲推顧離,卻見宮海棠站在他三步處吸了吸鼻子,暗中慶幸——幸好噴了草莓味的香水!


    在千鈞一發之際,宮海棠飛起一腳,踹了白憐酒一腳,白憐酒登時慘叫一聲,聲音戛然而止,身體被被徹底吞噬,化為一串數字,顧離還沒反應過來,宮海棠就將他穩穩抱住,拔腿就跑。


    顧離像樹袋熊一樣,扒著宮海棠肩膀,愣愣道:“你怎麽認出來的?我還以為你又會認錯。”


    宮海棠眼裏透著一絲得意,似乎是期待顧離能誇他一番,道:“因為你身上是臭臭的。”


    顧離:“……”還不是因為你把我關在洞裏,還不給我好好洗澡!


    宮海棠:“他身上是草莓味的,所以不是你。”


    顧離聽完,委屈地不行,忍了很久的眼淚唰了下來了,“你就知道欺負我,你還和他結婚……我剛迴來就是你們的婚禮,明明一直是我……是我啊哇嗚……”


    宮海棠托著顧離往上抱了抱,低頭親他,親了滿嘴苦澀地淚水,道:“我以為,你的眼淚真的是甜的。”


    顧離吸了吸鼻子,道:“你對我好,我的眼淚才是甜的。你以後要對我好,死渣攻。”


    宮海棠心裏又酸又澀,鄭重地嗯了一聲。


    被遺忘的女裝大佬:“喂……人家還在呢……我剛成寡夫……”


    三人來到傳送處,顧離拿出了城主令,宮海棠注意到城主令上嵌著一顆子彈,不由握緊了顧離的手,顧離道:“這就是一千瓦的主角光環,連子彈都打不中我。”


    顧離說著,拿起城主令,對準了正麵,拿城主令當麥克風使,道:“大家不要擁擠,請有序疏散。耽美五大家族,沈,顧,蘇,白,楚,你們去長佩,族長負責登記給我。張家村,王家屯,李家堡你們名字樸素適合起點,先合並去混一陣子……我們在,晉江就在,請大家不要慌張,終有一天,我們會迴來的……”


    疏散完畢,顧離手頭上的事物還僅僅是一個開始,光是和平安置以及解決再就業問題就讓顧離忙到腳打後腦勺,但還是要抓緊一切時機往宮海棠大腿上坐,宮海棠撚起一顆草莓喂給顧離,顧離習以為常地用嘴叼住,含糊道:“你晚上想吃我嗎?”


    宮海棠點頭:“嗯,想。”


    顧離道:“那晚飯就吃紅燒鹵肉,清蒸鱸魚吧。”


    宮海棠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好的!師父!”


    顧離:“……”不知道為什麽,比起吃自己,宮海棠好像更喜歡吃飯是怎麽肥事?!


    一年後,晉江文學城整頓完畢,開始重建,晉江半數以上居民陸續迴遷,顧離看著那熟悉的慘綠傳送陣,悲喜交加,強忍眼淚,抱住宮海棠,澀道:“我們……迴家了。”


    兩年後,晉江重建完畢,顧離辭去城主之位,和宮海棠拿了cp證,準備迎接渴望了三年的性生活。是的,自從當了城主,宮海棠和顧離就沒做過全套,兩人都快憋出毛病了!


    兩人精挑細選,來到了大山深處,窩在角落裏的2暗白小腦洞麵前。


    顧離很嚴格,皺眉道:“寫了兩年,作收92……這個作者會不會太廢物了點……”


    宮海棠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窮!”顧離反射性接梗,又覺好笑,道:“唉,再也不和蕭炎操/麻將了,這個梗還能過去嗎?!”


    宮海棠道:“我再三托夢給作者,讓他給我們好好開車,他答應了,我們姑且信他一迴吧!”


    顧離現在除了性生活別無所求,踮起腳尖親了宮海棠一下。兩人手牽手,進了腦洞裏,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放開。


    不多時,在冥冥之中,在星光深處,遙遠宇宙的某一細如塵埃的一角,兩隻手在鍵盤緩緩敲下——《海棠花未眠》。


    五指一凝。不,還不夠晉江。


    隻聽的鍵盤又是一陣劈裏啪啦響,屏幕上一行鬥大的綠字四仰八叉地躺在屏幕上——《海棠攻來晉江再就業》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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