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風雨如晦, 看不出現在是在白天還是夜晚。


    以諾載著墨菲在大雨中飛行, 卻沒有沾染絲毫的雨水, 很快地來到了樹屋尚未竣工的二樓上,將墨菲放了下來。


    墨菲在臨時做的茅草屋頂上扒拉了半天, 終於搞出來一個小缺口,他就從這裏縱身一躍, 跳到了一樓屋裏。


    家的溫暖一下子就將他包圍了。


    直到屋頂上的某隻猛獸,用鼻子碰了一下這個缺口, 然後就一臉無辜地跟著跳了進來。


    他可是非常高大的,人立而起的話估計有兩米多,這一跳直接把那個小缺口變成了一個大豁口, 外頭的雨水都要灌進來了。


    墨菲沒好氣地向他丟了一塊獸皮,說:“你砸出來的洞, 你自己堵上!”


    獸皮蓋住了以諾的頭部, 就看見那兩隻獸耳動了半天,就讓獸皮給滑了下去, 變成了改在以諾背上。以諾又抖了抖身子,假裝沒聽懂,在屋子裏轉了兩圈。


    然後,他就找到了還留著餘溫的石爐, 上麵還殘留著燒烤的香味。


    以諾又原地轉了一圈, 似乎很滿意這個位置, 便將自己一盤, 變成了斜靠在角落的姿態,長長的尾巴環住了石爐,金色雙眼微微眯起,一看就非常輕鬆寫意。


    “……”墨菲走過去,伸手揪住了其中一隻毛茸茸的耳朵,對準以諾喊道,“把洞堵上!!”


    狼耳朵抖了兩下,沒能掙開墨菲的手。


    以諾隻好又站了起來,銜住了從自己身上滑下去的獸皮,然後人立而起,前爪搭在牆上,用那塊獸皮很隨便地堵住了洞口。


    然後,他就又躺了迴去。


    雖然從沒有見過麵,但是墨菲卻一丁點也不害怕眼前的野獸,還很自來熟地吩咐他做起事來了。


    以諾炯炯有神的雙眼也在觀察著墨菲,似乎也有幾分好奇。


    結果墨菲搬了個石頭凳子,一臉嚴肅地坐在以諾對麵,就開始三堂會審了:“你連我住在哪裏都知道,所以之前就是你一直在偷窺我吧?”


    狼耳朵都沒有動一下,以諾隻是慵懶地抬了下眼皮,把腦袋擱在前爪上。


    墨菲就看著他的眼睛,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叫以諾,但是你是什麽物種?這些天一直在下雨,是不是你幹的好事?”


    以諾沒動。


    墨菲威脅道:“快說,不說我就打斷你的腿!”


    狼爪子動了一下,不過是隻換了個姿勢蜷縮在腹部,露出了一隻肉粉色的肉墊,五個爪子很好地藏了起來,隻露出了一點尖尖。


    以諾一臉無辜地看著墨菲,渾身上下都寫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氣息。


    墨菲多堅持了十秒鍾,沒有淪陷在狼爪肉墊上麵。他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了以諾給他的那柄雙刃青銅匕首。


    以諾眨了下眼睛,一對耳朵立了起來。


    墨菲就抓著匕首,對他說:“你再不老實交代的話,我就把這把匕首賣掉,讓他們燒融成別的東西,比如草叉、鋤頭什麽的。”


    狼耳朵又垂了下去,以諾一臉無所謂地把腦袋枕在自己的爪子上。


    墨菲就知道自己沒威脅到點子上。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把匕首,說:“好吧,既然你不樂意跟我交流,那就算了。我把匕首送給巫師,讓他跟你玩吧,我不伺候了。”


    以諾猛地抬起了頭,噴了一口氣息在墨菲臉上,似乎非常不滿的樣子。


    墨菲說:“這地方給你住,我今天就搬走,讓裴幫我再造一個更好的房子。哼,再見!”


    紅色的長尾猛然環住了墨菲的腰部,以諾眯了眯金色的眼睛。


    然後,墨菲的腦海中就就聽到了一個低沉的聲音:“不是。”


    三秒後,墨菲仍然沒參悟以諾是什麽意思:“哈?”


    大狼很人性化地歎了口氣。


    他的聲音直接出現在墨菲腦中,似乎是隻能用意念進行交流。


    以諾說:“我不管雨。“


    堪稱是惜字如金了。


    這句話應該是在迴答墨菲的問題,這場連綿多日的大雨並不是以諾做的,那就說明部落裏的巫師猜錯了全部因果:不是什麽墨菲舀的水導致了他們遭受懲罰,而是有別的原因在。


    墨菲搬了搬小凳子,這樣就離以諾更近了一點。


    墨菲接著問:“那是誰幹的?”


    “有商羊路過。”以諾繼續很簡潔地說。


    “商羊”,墨菲記了一下這個名字,想必巫師會知道這是個什麽樣的東西吧。


    “有什麽辦法讓雨停下來?”墨菲說,“老是這個樣子,這個樹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造好。這個空間還是不夠多,吃了一次燒烤,睡覺的時候都有味道……”


    以諾抖動了一下耳朵,懶洋洋地說:“殺了商羊。”


    墨菲:“……”好一句廢話。


    墨菲沒好氣地捏了一下他的耳朵,狼毛很順滑,耳朵薄薄的。


    以諾金色的眼睛瞥著墨菲,環在他腰上的大尾巴鬆開了一點,似乎是在說:你放開我,我放開你。


    墨菲就放過了他的耳朵,問:“所以,你到底是什麽物種?”


    以諾說:“以諾。”


    墨菲說:“我知道你的名字,我想知道你的族群的生物學定義。比方說我叫墨菲,我是個人類。懂吧?”


    以諾沉默了一下,說:“我沒有族群,世界上隻有一個以諾,所以不需要那種東西。”


    這句話好像還蠻有道理的。


    不過,以諾又變成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稀物種,這讓墨菲想起了自己的龍。


    那時候,龍也是很孤獨的。


    墨菲歎了口氣,將罪惡之手伸向了大狼的肉墊,狠狠地揉了兩下之後,說:“好吧,我正好也不要那些人類了。那就剩我倆相依為命了。”


    “?”以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尖銳的爪子被墨菲捏的一伸一縮的。


    狼爪不能收迴去,這一點和貓科動物不一樣,而且肉墊也要顯得厚實多了。


    墨菲一邊思索,一邊蹂-躪著以諾的大爪子,分毫不見外的樣子。


    以諾看了墨菲兩眼,就又躺了迴去。


    樹屋裏什麽都沒有,墨菲將石爐重新熱了起來。


    然後他翻了一下,找到自己吃巧克力剩下的一個紙盒子,就將青銅匕首放了進去。


    還挺合適的,看起來仿佛被精美地包裝了一下。


    墨菲順便問以諾說:“這把匕首是怎麽迴事?你又不能用它,為什麽要一直帶著?”


    以諾把腦袋枕在熱乎乎的石爐邊上,兩眼緊閉,看上去仿佛是睡著了——如果狼耳朵沒有偶爾地抖動一下的話。


    但他顯然很沉默寡言,對於不想迴答的問題就一概置之不理。


    墨菲其實也無所謂,就將匕首放在盒子裏,然後塞到了自己的床底下。


    他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自然覺得胃裏空空如也,於是就翻了一下戒指,拿出來一盤糖醋裏脊、一盅豆腐鯽魚湯、一盤青椒土豆絲,順便還有一碗冰淇淋和兩聽啤酒。


    墨菲打開了其中一罐啤酒,放在以諾的麵前。


    以諾稍微睜開了一點眼睛,好像是聞到了啤酒的味道,有兩分好奇地盯著罐頭看了一會兒。


    “現在不裝死了?”墨菲調侃他道。


    以諾甩了甩皮毛,然後伸了個懶腰,修長的身體快要塞不下這個屋子了,隻好把尾巴卷了起來


    他走過來嗅了嗅桌上的飯菜。


    然後墨菲反手就敲了一下他的鼻子。


    以諾:“?”


    墨菲說:“等我裝飯。”


    他拿出來兩碗大白米飯,給以諾拿了個大盤子,把飯菜都扒拉了進去,然後端到他麵前。


    然後他就不出所料地發現了“以諾挑食”這一點。


    以諾伸出舌頭,稍微一卷就能把盤子裏的東西吃光,而且這舌頭還靈活的不可思議,光卷走了肉類,把蔬菜和米飯統統都剩下了。


    墨菲:“……”


    以諾一副非常理所當然的樣子——狼怎麽可能吃草呢?


    墨菲歎了口氣,說:“你可真難伺候。吃了我的飯菜,就不要裝大爺了。等雨停了以後,記得要幫我幹活!”


    都已經是包工頭的氣派了!


    一人一“狼”在樹屋裏睡了一宿,墨菲睡床,以諾睡牆角。


    次日,雨當然還是沒有停。


    墨菲準備去跟巫師聊一下關於“商羊”的事情,但是剛向外麵看了一眼,就發現大雨已經變得更糟糕了。


    這已經稱得上是洪水般的災難了,得虧這個樹屋造的足夠高,不然現在也差不多要淹沒在汪洋大海裏。


    這個樣子已經不是單人可以淌水出行的了,墨菲又沒有準備船隻,於是就愉快地決定讓以諾出場了!


    “帶我去村裏。”墨菲說,“快快,他們住在山洞裏麵,很容易的。”


    墨菲揪著以諾的耳朵,將他拎了起來。


    以諾晃了一下尾巴,沒有馬上動彈。


    墨菲都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自發自覺地坐到了以諾寬闊的背上,揪著他脖子上的須發,說:“駕?”


    十幾秒後,以諾無奈地站了起來,尾巴繞到背上,把墨菲給扶正了。


    墨菲雙手抱著他的脖子,貼著毛茸茸的狼耳朵,說:“快點啦,迴來請你吃小酥肉!”


    以諾甩了甩脖子,好像變得清醒了一點,就載著墨菲飛出了樹屋。


    他在天空中淩空奔跑,帶著墨菲看著腳下滔滔洪水,人類的部落已經基本上看不出輪廓了,隻能直接降落在半山腰的山洞門口。


    墨菲就直接從他身上跳了下來,輕鬆愉快地拍了拍手,對以諾說:“好了,我進去談點生意,你隨意吧。大概過三十分鍾再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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