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好像有數把鋒利的刀劍,穿過他的胸腔,將他貫穿。渾身的肌肉酸得仿佛被碾過一樣,即便是最細微的動作,也能逼得骨骼發出悲鳴。


    星辰移位,那人眼中的赤色如一把將盡的火焰。


    **


    笑青山猛地睜開眼,眼瞳冷得像遠山上的終年不化的積雪,可此時冰冷的雪傾覆而下,唯餘一江東流水,帶著未散去的寒意。


    清醒過來,他發覺自己的頭和背都貼著冰冷冷的木地板,硌得慌;雙手一隻抵著床頭櫃,另一隻則夾著蓬鬆的枕頭;軟綿綿的被子從床上垂到地麵,盡職盡責地蓋在主人勉強掛在床沿的腿上,隻露出一小節光滑的肌膚。


    “本世界主線任務:學渣逆襲。”係統無機質的聲音傳來,“一個充滿王霸之氣的睡姿,是新任務順利完成的開始!”


    笑青山:“閉嘴吧你。”


    他別扭地動了下酸痛的胳膊,肘部輕輕撞了下一旁的矮櫃。


    “啪”的一聲,一本薄薄的書砸在他的臉上,橙色封底上是八個大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笑青山:“……”


    收好兩條腿,他撐著上身盤坐起來,識海中,湧入原身的記憶。


    卷起睡褲褲腳,勁瘦蒼白的小腿上,還殘留著一點烏青色——那是原身跳樓自殺後留下的痕跡。


    原身叫做顧蘇。他爸叫顧學海,他媽叫蘇柳,兩個人的姓一拚,就是愛情的象征。


    不過他倆最後離婚了,愛情的象征就帶上了些諷刺的意味。而原身頂著這個名字,就像頂著一個800w大燈泡,在顧先生和白女士的夕陽戀上放出刺眼的光芒。


    笑青山撐著膝蓋站起來,邁步的時候,腿還有點疼。


    他拉開衣帽間的門,挑出一套樸素的衣服——簡單的藍白配色,寬鬆的oversize設計,標誌著品牌百年曆史的刺繡logo,正是現下最受學生喜愛的……


    錦城一中校服。


    國家級重點高中校服,升學率的保障,隔壁學生看到都羨慕哭了。


    **


    下樓的時候,餐桌旁已經圍了三個人。其樂融融的氛圍,因為他的到來而降到了冰點。


    白書蘭的外貌遠不如原配蘇柳,但勝在溫柔似水,體貼入微。她別過鬢邊長發,捧起一杯豆漿道:“小蘇你醒啦?腿還痛嗎?這豆漿涼了,阿姨幫你拿去熱熱。”


    顧學海翻了一頁報紙,皺起眉頭:“放下吧,慣得他!”


    顧子川道:“爸你別這麽說,大哥剛出院,需要照顧。”


    說完,他看了笑青山一眼,眼中全是憂慮。


    但笑青山卻知道,原身的弟弟並不如表麵上這般體貼,簡單來說,他就是那種麵上帶笑,背後捅人的類型。他知道原身最厭惡他母子倆,聽到這份虛假的關心肯定會給他們甩臉色,然後顧學海為了維護白女士,就會和他吵起來。


    可惜笑青山不是顧蘇,他想也不想,便道:“白姨,麻煩你了。”


    白書蘭與顧子川皆是一愣,放在平常,顧蘇都是冷笑一聲、打翻杯子,然後出門,怎麽今天一反常態,不僅沒生氣,還這叫她“白姨”?要知道,從白書蘭踏進顧家家門的那一刻,顧蘇都連名帶姓叫她白書蘭。


    顧學海的視線,也從報紙上轉移到兒子的臉上。


    笑青山提醒道:“白姨?”


    白書蘭一驚,她本就隻是做做樣子,壓根就沒打算幫他熱豆漿,這下再不情願,也不能黏在椅墊上,隻得悻悻飄去廚房。


    笑青山在顧子川身旁坐下,懶得看對方驚詫的麵色,隻專注地攪著自己麵前的清粥。


    熱騰騰的霧氣散開,青蔥拌白粥,配著清爽的小菜,勾人食欲。


    一杯熱豆漿落在他手旁,笑青山也沒抬頭,隨口道:“謝了。”


    白書蘭僵硬道:“一家人的事,哪用得著這麽生分?”


    她話說得勉強,一旁的顧子川手臂上也起了一連串的雞皮疙瘩。


    笑青山不鹹不淡“哦”了一聲,以示迴應。


    白書蘭迴到座位上,身旁顧學海合上報紙,捏了捏布滿川字紋的眉心,對著兒子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顧蘇,你今天去二十班報道,不要惹事。”


    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警告,父子二人的關係可見一斑。


    他不想惹事,保不住有人惹他。


    笑青山看了顧子川一眼,悠悠道:“好。”


    顧學海接著說:“以後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攪在一起。”


    笑青山:“早就散了。”


    顧學海“恩”了一聲,許是今天顧蘇態度好,他的語氣也緩和下來,說:“二十班雖然是差班,但是師資也不差,教語文的是你們的張副校,英語老師還是年級主任。你好好學,不用太有壓力。”


    笑青山又是一聲“恩”。


    顧子川仰頭喝下豆漿,瓷杯擋著的嘴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是不用有壓力,一群在學校裏混日子的垃圾貨色,能有什麽競爭力?


    **


    吃完早餐,上學。


    顧子川吃得比他快,獨自坐車走了,笑青山則去搭公交。


    過了幾站,到了某個小區附近,一群學生湧進來,狹窄的車廂不通氣,立刻變成下了餃子的鍋,又擠又熱。


    笑青山拉開外套透氣,把袖子挽起來,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小臂。


    身旁的女孩子先是被他白得亮眼的手臂吸引,又忍不住去瞧他的臉。


    這一看,先是驚豔,再是迷茫,最後她驚唿出聲:“顧蘇?!”


    笑青山轉過頭去,還什麽都沒說,便見那姑娘麵色蒼白,開始發抖。她身旁的女生也是麵露怯色,像是被火燎了一般,急忙拉著朋友的手擠到車廂深處。


    車廂內響起竊竊私語,都是從穿著一中校服的學生口中發出來的。


    “那就是顧蘇?他怎麽臉皮這麽厚,還敢來學校上學啊!”


    “人家金子打的臉,當然不怕別人罵,就是苦了楚明遠咯。”


    “噓,小聲點,你們都不害怕的嗎?”


    “害怕什麽?怕他打我,還是怕他逼我搞基?”


    “哈哈哈哈,別人怕是看不上你,他喜歡學霸啦……”


    諸如此類的言論,傳入耳中。


    笑青山冷眼掃了過去,車廂內頓時鴉雀無聲。


    拉著吊環的手握緊又鬆開,那是原身殘留下來的情感,不甘、痛苦、卻又無可奈何。


    顧蘇,性別男,性取向男。


    他仗著自己的家世,不僅以入學考倒數第一的成績,霸占了實驗班寶貴的名額(順帶一提倒數第二名比他高四百分),還在學校裏橫行霸道,強迫年級第一和他談戀愛!


    簡直是辣手摧花,毫無人性,學霸聽了都流淚。


    在被校霸壓迫了半年後,年級第一終於再也忍受不了他的暴行,忍著淚向班主任報告了他的行為。


    班主任大驚,連忙叫齊了年級主任和校長,對顧蘇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顧蘇當時答應,然後出門就把年級第一揍進了醫院。


    緊接著,在接下來的月考中,顧蘇又意圖作弊,被監考老師逮了個人贓並獲。


    他狡辯不成,便表演了一出跳樓自殺的把戲,可謂是深諳苦肉計之道。


    可一中的師生早就看透了顧蘇,哪會被他所迷惑?


    而顧學海也對這個兒子死了心,將他轉到了二十班——由年級倒數五十名組合而成的差班。


    **


    進了學校,不管別人的指指點點,笑青山照著記憶走到了教師辦公室。


    為了熏陶二十班同學的情操,學校刻意將二十班和實驗班放在一層樓,所以老師的辦公室也是同一個。


    推開門,裏麵的談話聲立刻停了。


    笑青山懶洋洋靠在門框,拖著聲音道:“報告——”


    而他一雙眼,也慢吞吞挪到了一個高大的男同學身上。


    那人套著一中麻袋似的校服,也顯得身形挺拔。他的臉,也無愧於他的氣質,是一等一的好看。


    楚明遠。年級第一。顧蘇的前男友。


    見到他的那一刻,哪怕靈魂已經消失,心還是隱隱作痛。


    顧蘇的原班主任鄭梅見他這幅吊兒郎當的模樣,太陽穴突突地痛,她手指敲了敲桌麵,對楚明遠說:“你把卷子帶迴去。”


    楚明遠“恩”了一聲,抱著重重疊疊的卷子朝外走去。他麵上還是一貫的雲淡風輕,看笑青山,就好像在看一個普通同學。


    若顧蘇真是那個欺男霸男的混蛋,那笑青山還要讚他一句處事不驚。


    可事情並不是這樣。


    這兩人的感情,始於日久生情,沒有表白也沒有承諾。


    有人的時候,楚明遠看書,顧蘇看他;沒人的時候,他們便會偷著拉手。


    可楚明遠不知道抽了什麽風,前一天還不厭其煩地教顧蘇數學,第二天就跑去找班主任告狀,說顧蘇用暴力脅迫他談戀愛,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顧蘇去找他要個解釋,楚明遠卻微笑著對他說:“對不起,可能是我之前的行為讓你有所誤解了吧。現在學習壓力這麽重,我不打算談戀愛。”


    短短幾句話,便將他們的迴憶全盤否定。


    顧蘇誤認為是楚明遠嫌棄他成績太差,便靜下心來好好學習,想要和楚明遠做一對學霸情侶。可在月考上,他的桌洞裏平白無故多了本教材,被人誣陷作弊。他要求調出監考錄像查看,但錄像卻花了,什麽都看不出來。


    老師不相信他的話,父親失望的眼神更是氣得他發抖,衝動之下,他從三樓跳下,想要以死自證清白。


    從迴憶中抽身,笑青山笑了笑,擋在楚明遠麵前,對方隻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眼中既無愧疚,也無嘲笑。


    好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男神。


    笑青山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見到你的前男友,沒有問好,也總得罵一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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