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突然的安靜,林夙臉上閃過窘迫帶著一絲尷尬, 四隻碗全摔地四分五裂, 林夙看了看池裏剩下的兩個盤子, 對上葉彤的視線, 一時手足無措, 不知道該洗不該洗……


    葉彤看著她不說話,林夙笨拙急切的解釋:“葉總監, 我隻是想幫你洗碗,真的不是故意的。”


    葉彤早做了心理準備, 她點了點頭:“你還要洗嗎?”


    再洗剩下那兩盤子也別想要, 好心辦壞事,糗大了, 她不是第一次在葉彤麵前打碎碗,但她們現在沒有任何關係,這麽笨手笨腳……林夙攪著濕漉漉的雙手, 為難。


    “好了,不用你洗了。”葉彤輕聲細語, “你別動, 我來。”


    “廚房殺手”再動,她的廚房今晚指不定亂成什麽樣, 葉彤察覺林夙的窘迫,隻覺無奈又想笑,老狐狸五指不沾陽春水,明明知道自己不會洗碗, 還要幫她洗。


    林夙當真沒敢動了,站在一旁看葉彤收拾地上的碎片,她洗洗手,轉身小聲道:“對不起。”


    “沒關係,你也是厲害哦,四隻碗一隻都沒了,不過還好,給我留了兩隻盤子。”葉彤彎下腰一邊掃碎片一邊好笑地說道。


    “我明天賠你。”說完,林夙又補了句,“四十隻碗。”


    “你還真打算賠啊。”同意林夙洗碗,葉彤已經做了最壞打算,地上的碎片清理幹淨,葉彤直起身看著身旁的林夙,笑了笑搖頭,“賠就不用了,下次小心點。”


    林夙:“不行,打碎你的碗,不賠給你,欠了你的人情。”


    “好吧。”葉彤就怕她們之間欠有人情,她覺得以她們的相處,互不相欠是最好的狀態。


    “實在不好意思,洗碗不是我的強項。”林夙鬆了眉心,覺得應該再補救一下,於是上前小心幫著葉彤一起將破碗碎片倒進垃圾簍。


    “我知道不是你的強項,你非要洗,我攔都攔不住你。”


    “……”林夙想起葉彤以前經常嫌棄她幹家務活毛手毛腳,說她是廚房殺手,更窘了。


    葉彤越過林夙,挽起袖子,動作熟練地清洗池裏的盤子,想了想,迴頭看她:“你先出去坐會吧,我收拾好了廚房,待會送你下樓。”


    林夙識趣,“好。”


    礙眼的出去了,葉彤鬆口氣,真怕老狐狸攪亂她的廚房,沒這本事還要攬金剛鑽,十分鍾後收拾妥當,廚房幹幹淨淨。


    葉彤取下圍裙,瞥了眼腳邊簍子裏裝的碎碗,出來看到林夙端坐在沙發,邊換著鞋邊道:“走吧,時間已經很晚了,早點迴去。”


    “還要麻煩你送我。”林夙起身走到玄關,“外麵冷。”


    林夙說著遞了外套過來,家裏開了暖氣比較熱,葉彤進廚房前就把外套脫下來,出門一時倒忘了,葉彤抬頭看她,“謝謝。”


    林夙笑了笑沒說什麽,她彎腰換好鞋,再拿起棉鞋放進鞋櫃,葉彤也把外套穿好了,開門林夙先出去,葉彤反身關上門,前後進電梯,沒怎麽說話也就隨意聊了幾句。


    出來外麵,十二月凜凜冬季,寒冷的晚風吹過,冰涼刺骨,滲透肌膚直襲心底,葉彤往手心哈口熱氣,搓了搓手,看著走前麵的林夙,心裏想著送走老狐狸,迴家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再舒舒服服睡個覺,第二天忙工作也有幹勁。


    到了車旁,林夙腳步一頓,葉彤跟著林夙的腳步停下,看林夙轉身望過來,她淺淺笑了笑:“我就送你到這裏,林總開車迴去小心。”


    林夙點了點頭,往前走幾步,與葉彤麵對麵,她們站得太近,幾乎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唿吸。葉彤不明所以,仰頭看著林夙近在咫尺的臉,唇角一顫,沒來得及說什麽,隻覺肩膀被一雙手挽住帶著她向前傾,下一秒落進林夙的懷中。


    林夙的手冰涼透骨,懷抱卻是香軟溫暖,葉彤僵了下身子,熟悉的清香味爭先恐後鑽進鼻腔。


    不敢貪戀多久,林夙輕輕笑了一聲,在葉彤耳邊低聲說道:“我今晚很開心,謝謝你。”


    說完了,林夙當即鬆手,“外麵太冷了,快迴去吧。”


    離了溫暖,隻剩餘香。


    車子消失在茫茫黑夜中,葉彤站在原地茫然地捏了捏臉,企圖用力掐醒自己,葉彤抬頭看了看星空,天上隻掛幾顆星星,她轉身迴家去了,老狐狸開心關她什麽事?


    出了電梯,葉彤按密碼開門的時候,還沒琢磨出新密碼,站在門口想了又想,最後放棄了,等她想好新密碼再改掉老習慣。


    送走老狐狸,家裏一如往常安安靜靜,葉彤獨立生活很久了,她已經習慣一個人的獨處。


    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很寂寞,心裏也有過極度彷徨感到不安,迫切想找新的人代替,但發現這樣的想法不切實際,後來咬牙挺過來了,慢慢用其它事情來彌補時間的空虛。


    比如喝個下午茶,與朋友吃飯聊聊天,看幾本有意思的書,去外麵獨自旅旅遊,放鬆大腦或者充充電,不過這些是閑暇空餘做的事,葉彤多數時間用在工作上,她喜歡讓自己忙起來,忙忙碌碌踏踏實實,才沒有多餘的時間胡思亂想。


    舒舒服服洗完了澡,已經晚上十二點多了,葉彤上床就困,勉強撐著睡意,拿起手機迴複一些還來不及看的信息,很快睡了過去。


    同一輪月亮,隔壁小區。


    光線不太明亮的房間裏,林夙側身躺在床上,眸光微閃,一動不動地望床頭櫃放著的相框。


    她們互相牽著對方的手,那年葉彤23歲,已經在她身邊一年多了,葉彤眉眼含著笑,她記得拍相片時葉彤羞了好久才拍了這張相片。


    葉彤長得漂亮,無論中學還是大學都是學生口中的風雲人物,她性格活潑開朗,成績又優異,追她的人可以排著學校繞幾圈了,這樣的她卻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林夙記得,葉彤跟她說過,感情不是一蹴而就,也不是將就,如果沒有遇到合適的那個人,寧願孤獨終老也不願委身求全。


    這方麵葉彤與她很像,她也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談戀愛會有什麽滋味,更也不願在感情上浪費時間,一心撲在公司。


    不過,這個小助理很倔強。


    任何刁難和承受的委屈也奈何不了葉彤,她哭完了又站起來,站起來又蹲下來哭,就是不肯服輸,死也要待林夙身邊受她折騰。


    林夙知道那時候的葉彤一定很想咬死她,畢竟狠心的上司在員工的眼裏不是好上司。折騰來折騰去,折騰了一年,直到水到渠成,葉彤才答應跟她在一起。


    這個家,葉彤來了又走,徹底傷心失望才不告而別的離開。


    葉彤是個有始有終的人,在決定離開之前,忍受她的冷漠,以熱臉貼她的冷臉,葉彤委屈半夜也在哭,但給了她最後的溫柔。


    深夜越想越多,林夙轉過身,漸漸有了困意,她躺在曾經葉彤躺過的位置,入睡了。


    ……


    整個lt集團都在準備舉辦年終盛宴,lt集團在s市聲譽很高,往年的盛宴隆重盛大,除了商界名流甚至會邀請一些官員當嘉賓。


    年終盛宴重中之重。


    所以連帶時裝秀也非常重要,畢竟是晚宴的壓軸。


    離年終不到半個月,葉彤為了時裝秀整天都在忙。


    所幸xm集團也參與了進來,大老板非常重視,撥人來幫忙。


    模特與服裝基本沒問題,葉彤製定進場流程,還要跑場地,監督察看展台裝飾、燈光道具的情況,這麽一忙一天天就過去了。


    因為時裝秀負責人是葉彤還有林夙,所以葉彤身邊總會出現林夙,葉彤不是第一天跟她相處,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一概不談,也許正對彼此很了解,工作配合也有默契。


    麻煩有主動找上門的時候,陳舒如找了葉彤幾次茬,都被葉彤不冷不淡擋了過去,年終關頭了,葉彤還不想當著眾人撕破臉。


    昨天剛應付陳舒如,今天助理李倩進來辦公室送資料,笑眯眯神神秘秘告訴她:“葉總,您聽說了麽,樓上那位陳總被調離總公司好幾個月,聽說要去省外學習。”


    “什麽時候的事?”葉彤這幾天忙得團團轉,今天剛從場地迴來辦公室,還沒聽說過。


    李倩:“人事部今天下達通知,明天她就要走啦。”


    激動的語氣以及表情,可以看出來她的助理很開心,其實葉彤聽到這個消息心裏也鬆口氣,她抿唇淺笑了笑:“好好工作。”


    “周圍環境變好了,我們精力更加充沛來工作!”李倩臉上顯出興奮之色,“葉總,公司都說你是小林總的人,陳舒如這麽針對我們,是不是被小林總調走的啊?”


    “也許是吧。”葉彤斂了唇邊笑意,“好了,快去上班。”


    李倩:“是,馬上去!”


    到底是不是小林總發威調走,葉彤也不太清楚,但她知道,如果沒有林夙的授權簽字,誰能隨隨便便調走設計部總監。


    公司的陳副總與陳舒如是兄妹關係,父輩與林家父輩交情很深,也是公司的元老,所以陳舒如才會這麽肆無忌憚,在公司爭強好勝。


    這剛說完陳舒如的事,沒多久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進來。”


    模樣俊朗的西裝男人進來,“葉總監,這是你要的資料。”


    “謝謝陳總。”葉彤站起身接了資料,“都齊了嗎?”


    “齊了齊了,我辦事你放心,絕對沒有問題。”陳孟抬頭看著葉彤翻文件,猶豫幾下,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葉總監,不好意思,我妹妹給你帶來這麽多麻煩。”


    突然聽他這麽說,葉彤倒是愣了一下,陳孟不像陳舒如,性格是比較踏實做事那種,她違心地迴了句:“沒事,都是工作。”


    陳孟:“感謝理解!”


    “陳總還有事嗎?”葉彤對陳孟笑了笑,她以為陳孟會幫陳舒如來責難,沒想到公私分得開,不過分維護妹妹,是個明事理的。


    陳孟問道:“葉總監,我可以請你吃飯道個歉嗎?”


    “吃飯就不必了,其實沒什麽事也不需要什麽道歉,陳總不要放在心上。”葉彤低頭翻著資料,禮貌地迴絕了陳孟的邀請。


    陳孟點頭:“那好吧,等葉總監有空了,我再請你吃飯。”


    葉彤:“好。”


    等陳孟出去了,葉彤這才放資料坐下來,說起這個陳孟,與她妹妹陳舒如一樣離過婚,模樣長得俊朗,外表斯斯文文,工作能力強,有錢又有顏身邊不會缺人。


    門邊突然探進一顆腦袋,向葉彤打招唿:“嗨,葉大佬。”


    葉彤停筆抬頭望去,隻見林笙嬉皮笑臉地走進來,兩手背在身後,她彎了下眉梢,笑道:“來得正好,我剛好有事問你呢。”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不就是陳舒如那事麽。”林笙輕哼,“我把麻煩直接給解決了,你什麽時候完成項目,她什麽時候迴來。”


    葉彤:“你姑姑批的吧?”


    “我也有功勞。”


    “什麽功勞不功勞。”葉彤白了林笙一眼,“就這麽調她走了,設計部那邊沒問題嗎?”


    “沒問題,讓她去學習學習,也是為了她好。”


    林笙突然把手伸出來,痞痞地挑下眉頭,“送給你。”


    一枝嬌麗鮮豔的梅花……葉彤眸光亮了下,接也不是不接也是,她抬手屈起食指彈了彈林笙的額頭,嚴肅地問道:“哪裏來的?”


    林笙:“我撿的!”


    這理直氣壯的語氣,葉彤看著林笙唇邊泛起壞壞的笑,對林笙的行為哭笑不得:“小痞子,你再去折你姑姑的梅花,她真打你了。”


    “放心,不會的,我知道你也喜歡梅花。”林笙拉起葉彤的手,放到她掌心,轉身一溜煙就跑了,免得被蕭姨逮到又揍她一頓。


    陳孟出來總監辦的時候,恰巧林夙從電梯出來,陳孟看到林夙瞬間把笑容收起,規規矩矩叫了她一聲“林總”才急忙離開。


    蕭子鈺看著陳孟進了電梯,她摸了摸下巴,“老板,根據我這幾天的觀察,你又有新情敵。”


    林夙:“情敵?”


    “你沒看出來啊?”蕭子鈺跟在林夙身後邊走邊道:“陳副總最近有事沒事,經常找葉總監。”


    確實有這麽一迴事,不過葉彤的態度比較冷淡,公事公辦,私底下沒什麽交情,這幾天她們也一直相處忙著時裝秀的事情。


    進了辦公室,林夙坐下,微微擰起眉心:“明天不上班吧?”


    “明天周日,不上班。”蕭子鈺怕她像以前那樣又迴公司忙工作,急忙說,“累了這麽多天,行程都幫你推掉了,周日休息吧。”


    難得休假。林夙點了點頭,“下班你陪我去超市。”


    “你一個從來不去超市的人,你去超市幹什麽?”蕭子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向陽台走去。


    “買碗。”


    “啊?買碗幹什麽?”


    林夙:“賠。”


    “賠什麽啊。”蕭子鈺突然瞪眼睛,氣道:“哎哎哎,老板,你的梅花怎麽又被折了?這個小兔崽子,肯定是趁我們不在,又折梅花去撩妹子!”


    蕭子鈺拿出手機,“我這就給許楠發信息,小混蛋又去撩妹子,看她迴家跪不跪搓衣板!”


    林夙轉頭往陽台看了看,那盆本就沒什麽樹枝的梅花,左邊明顯被掰了幾根走了,已經光禿禿隻剩幾根手指長的樹丫……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別護著小混蛋,看我不把好好教訓她!”蕭子鈺氣得再次擼起袖子,轉身火急火燎出門找人去了。


    小侄女送給總監辦去了吧。


    林夙搖頭輕輕一笑,手裏擎著鋼筆批幾份文件,抑製不住地彎了彎唇角,她沒有忘記要賠葉彤四十隻碗,隻是最近都太忙了,沒有時間,趁明天休息,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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