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愁忍了半天,總算出了口氣。


    他知道有些事忍耐不是辦法,若是他繼續忍下去,對方準會沒完沒了,氣焰越來越高,還不知想出什麽鬼主意,不如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問題就解決了。


    當然,新的問題會接踵而來。


    現在他就等著瞧,等著這條畫舫的主人出麵。


    他已隱隱約約知道一些,這條畫舫的主人來頭不小,而且正是衝著他來的。


    說不定一場惡戰就迫在眉睫。


    但他絕不在乎,他攆去黑雲彪,就是準備迎接這場戰鬥。


    他需要刺激,刺激可以減輕煩惱。


    最夠刺激的莫如刀頭舔血,劍底驚魂。


    隻聽一串銀鈴般的嬌笑,從豪華的艙裏傳了出來:“好,好啊,這幾個死丫頭一向無法無天,尖嘴利舌,總算有個人管教管教了。”聲音甜美清脆,卻帶著幾分童音,像是個小女孩。


    難道是這畫舫的主人。


    若不是主人,怎麽會用這種口氣?


    艙門正麵垂著一副珠簾,在夜風中輕輕晃動,蕩漾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蕭無愁掉頭望了過去。


    隻見一個青衣小鬟打起珠簾,道:“我家小公主說請蕭先生進內奉茶。”


    居然如此客氣。


    是不是先禮後兵?


    蕭無愁猶豫了一下,跨步走了進去。


    他並不想喝茶,隻想見見是怎樣的一位小公主。


    他已有點泄氣,萬沒想到對方派來對付他的竟然是個小女孩。


    艙裏燈火明亮,四周垂著黃色的帷幔,下麵的是厚厚的絲絨地毯,白玉架上有隻翠羽明豔的鸚鵡。


    一個紫衣少女正在對鏡理妝,腳邊伏著一隻毛色純白的波斯貓。


    銅爐裏燃著上等沉香,青煙嫋嫋。


    紫衣女輕勻粉臉,從一張大圓鏡裏和蕭無愁打了個照麵,道:“蕭先生請坐。”


    蕭無愁沒坐,問道:“你就是小公主?”


    紫衣女拿起一支眉筆,慢條斯理的描著彎彎的柳眉,星目一轉:“其實也不小了。”


    “不小?有多大?”


    “十六,明年就十六呢。”


    “這是說今年才十五?”


    “不,我要說明年。”


    “為什麽?”


    “你沒聽說過二八佳人嗎?”


    “哦,原來如此。”蕭無愁暗暗好笑:“其實不必等到明年,你現在就像一位佳人。”


    紫衣女迴過頭來,雙目一亮:“真的?”


    蕭無愁道:“像個小佳人……”他心裏卻在說:“小妖精。”


    紫衣女盈盈一笑:“蕭先生好英俊。”他投桃報李,立刻迴讚了一句。


    蕭無愁笑笑:“這是蕭某人第一次聽到的。”


    “蕭先生有女朋友嗎?”


    “沒有。”


    “這就難怪,要是蕭先生有個要好的女朋友,這句話早就聽到了。”


    “這個我倒相信。”蕭無愁抓了抓頭上的亂發:“縱然我生得再醜,也會說成貌比潘安。”


    “那就快找個吧!”


    “難找得很。”


    紫衣女星目閃動,嫣然一笑:“其實也不太難,十步之內,必有芳草。”


    這芳草是誰?


    此刻兩人的距離的確不到十步。


    蕭無愁怔了一下,他真沒想到,一個小女孩竟會如此作怪,不禁好奇的打量了對方一眼。


    十五歲的小女孩,居然已像個少婦。


    雖然一張勻紅的粉臉上還帶點稚氣,腰肢體態卻已熟透,胸前高高的聳起一對乳峰。


    紫衣女道:“你看什麽?”


    蕭無愁道:“越看越像個佳人。”


    紫衣女斜睨了一眼,吃吃笑了起來:“隻怕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眼波笑語,有種強烈的挑逗意味。


    蕭無愁道:“我不是情人,隻是一個浪子。”


    浪子的確不是好情人,更不是好丈夫,女人都希望有個溫暖的家,浪子卻四海為家。


    紫衣女媚眼如絲,道:“這不要緊,有了個好女人,浪子就迴頭了。”


    越來越明顯,用的是“美人計”。


    一個小美人。


    蕭無愁直截了當的問:“這個好女人是誰?”


    紫衣女居然紅了臉,垂下了頭。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是不是?”蕭無愁縱聲大笑:“你叫什麽名字?”


    “蘇玲。”紫衣女道:“以後你就叫我玲玲。”


    “以後?還有以後?”


    “日子長呢!”


    蕭無愁臉色微微一沉,冷冷道:“你們醉花宮一共有幾個公主?”


    蘇玲道:“你問這個作什麽?”


    蕭無愁道:“我隻覺得太奇怪了,怎麽偏偏挑了個最小的來對付蕭某人?”


    蘇玲吃吃笑道:“哎呦,你嫌我小,難道你想要個老太婆?”


    蕭無愁道:“你還有別的事嗎?”


    蘇玲道:“什麽事?”


    蕭無愁道:“蕭某人是個永不迴頭的浪子,也不想找個好女人,你若沒有別的事,蕭某人就不奉陪了。”


    蘇玲道:“你要走?”


    蕭無愁道:“無聊的話說的太多也乏味的很。”


    蘇玲道:“這是說你對我絲毫沒有印象?”


    蕭無愁道:“有。”


    蘇玲咯咯笑了起來:“你不能走,我已打定主意不放你走。”


    蕭無愁道:“不放?”


    蘇玲居然皺起眉頭:“是啊,我不放,你要是走了,我會害一輩子相思病的。”


    蕭無愁道:“這就看你有什麽絕招了。”


    蘇玲道:“當然有,而且是看家本領,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張小嘴的確能說會道。


    蕭無愁道:“你絕不會上吊。”


    蘇玲道:“不會?”


    蕭無愁道:“你也不會哭。”


    蘇玲道:“為什麽?”


    蕭無愁道:“若是沒有傷心事,眼淚是不會平白掉下來的。”


    蘇玲道:“我會鬧。”


    會鬧?怎樣鬧法?這個“鬧”字必然另有解釋。


    蕭無愁道:“你既然找上了蕭某人,又是從‘醉花宮’來的,當然是個能手,你就鬧起來吧。”他懂這個鬧字的意思。


    蘇玲道:“你對醉花宮到底知道多少?”


    蕭無愁道:“不多。”


    蘇玲道:“不多是多少?”


    蕭無愁道:“醉花宮一向神秘兮兮,蕭某人雖然知道的不多,至少要比別人知道的多得多了。”


    神秘就是一種力量。


    越是神秘的東西,對人們的震撼力越大。


    “醉花宮”這三個字,在武林中就代表一種權威。


    到底醉花宮在什麽地方?是不是一座宮殿?誰也弄不清楚,有人說在海外蓬萊三島,也有人說是在西南人跡罕到的崇山峻嶺中一處幽穀裏。


    蓬萊三島一向被視作神仙的居所,有瓊樓玉宇;崇山幽穀這是奇人異士出沒之處,於是醉花宮在這種神秘的氣氛下愈顯得高不可攀,愈益使人敬畏、崇仰。


    至於“醉花宮”的武學,更是被渲染得不可思議,不但彈指噓氣、擷取飛花皆能致人於死,甚至禦劍淩風,可在百裏外取人首級。


    這就是“飛劍”,時間上真有這種飛仙劍客嗎?


    蕭無愁絕不相信。


    蘇玲道:“正因為你知道的太多,所以我們就找你來了。”


    “很好。”蕭無愁說:“縱然你們不來找我,我也會找上醉花宮去的。”


    “什麽?你要找上醉花宮?”


    “是的。”蕭無愁說:“我隻是想鑒定一下,那幅江山萬裏圖到底是不是當年金先生的真跡。”


    金先生是誰?


    據說是一位酷愛搜集天下奇珍異寶和古笈劍譜的武林奇人。


    這人已死了百餘年。


    但這幅“江山萬裏圖”怎麽又在醉花宮?


    蘇玲一怔:“蕭無愁,這件事你對別人說過嗎?”


    “現在還沒有。”


    “真的沒有?”


    “我雖然沒有說,不過據我所知,知道這件事的人好像不止蕭某人一個。”


    “還有誰?”


    “沈長青。”


    蘇玲笑了:“他說話的機會已經不多。”


    蕭無愁道:“你們要殺他滅口?”


    “我們並不想殺人。”蘇玲說:“若是有人膽敢對醉花宮不利,也隻好殺人了。”


    “所以你們早就安排了南海雙蝶在他身邊,準備隨時要他的命。”


    “你知道得還真不少。”


    蕭無愁道:“這樣說來的確就隻蕭某人一個了,小某人要是不說,還有誰知道?”


    蘇玲一字一字的道:“所以從現在起,你說話的機會也不多了。”


    她說這話時,一雙水淋淋的眼睛盯著蕭無愁。


    她估計任何人聽了這句話,隻有兩種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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