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愛玩心起:“多了?”


    “當然!”


    她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心情好了點。


    忽然,言溯有了動靜,腦袋仍是趴著,左手卻極為準確地找到了黃油刀的位置,從盒子裏挖了一大塊黃油出來。


    甄愛和歐文同時扭頭,就見他還是趴在桌上睡,手中的小刀卻精準地找到了麵包片,一層層把黃油塗上去,均勻稀薄。不出幾下的功夫,白白的麵包上就覆了層金箔般淡黃色的塗層。


    甄愛看了一眼自己麵包片上深淺不一的黃油塊,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怎麽會有這種人?事無巨細,到他手中就全成了藝術?


    吃完早餐後,言溯習慣性地去散步,走到門口,忽然退迴來,叫上甄愛一起。


    甄愛覺得早晨山裏氣溫太低,而且起床時他們分明還鬧了小小的不愉快,她不想去。可言溯直接吩咐marie給她找雙雪地靴。


    marie飛快拿來,還特熱情地說:“diz vely glean, warm like de sun.(這鞋非常幹淨,暖和得像太陽)”


    甄愛轉念想想他從來獨來獨往的性格,現下被點名同他一起去散步,隻當他是示好,心理上還挺過得去的。


    山間的積雪沒化,銀色的樹梢偶爾露出一截幹枯的枝椏,或墨綠的常青樹枝。冬日清晨的陽光稀薄又寡淡,空氣中飄著一層輕紗般的霧靄,不時折映出細砂般的晨光。


    兩人一前一後,互不說話地走在雪地裏,除了窸窸窣窣步調不一致的雪軋聲,天地間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山林的空氣甘醇清洌,像剛融化的泉水,吸進身體裏一片神清氣爽。甄愛雖然怕冷,可在過腳踝的深雪裏艱難跋涉十幾分鍾,身體暖得像捧著熱水袋。


    言溯步子比較快,走上一會兒就把甄愛甩開幾十米,不催促也不迴頭,就那樣不作任何預告地停下來等她。


    甄愛每每抬頭,就見他黑色的身影在銀色的雪地裏格外的清挺,內斂而又安靜,像一棵沉默無言的樹。


    她知道他在等她,不免加快腳步,跑得氣喘籲籲,唿吸的白氣在空氣裏張牙舞爪;可到了離他還有四五米距離的時候,他又邁開大長腿,無聲地繼續前行。


    往往複複,總是如此。


    走了一圈迴去,這場散步就以這樣一言不發的方式結束了。


    直到走近古堡,他忽然沒來由地問了句:“冷嗎?”


    “不冷。”甄愛這才意識到,室外的氣溫零下好幾度,她竟然沒有寒冷的感覺,心裏一閃而過一個念頭,好像明白了什麽。


    言溯說:“增加陽氣最好的方法就是鍛煉,比如清晨散步,跑步遊泳。”


    這句看似無厘頭的話讓甄愛心裏湧過大片的暖意,自然而然就想起那天晚上他莫名其妙關於怕冷一事的“病理分析”。


    她微笑:“我知道了。”


    他又沒話了,神色如常地往前走。


    繞到正門,門口停了一輛紅色跑車。甄愛覺得眼熟,這不是第一個證人西德尼泰勒的?


    “他怎麽會來?”


    言溯牽了牽唇角:“我讓賈絲敏查出了戒指的購買記錄。”


    進去就見西德尼泰勒坐在客廳裏等候,臉色不好不壞,垂著眼皮沉思著什麽。


    言溯坐進他對麵的椅子裏,也不先開口,而是示意marie倒水,然後自己就喝起來了。


    結果兩人就這麽坐著,誰都不說話。


    甄愛坐在一旁,偶爾開小差想心事,偶爾打量這兩人一眼。泰勒和言溯其實年齡相仿,但氣質截然不同。


    言溯倨傲冷清,雖不至於到冰山一般的冷,卻也給人很強烈的疏離感。一雙眼睛裏全是淩然和睿智,是那種你會想多看幾眼但絕對不會輕易靠近的男人。


    而泰勒陽光帥氣,笑容溫和燦爛,加上籃球隊員的身份,是學校裏的白馬王子。


    這麽兩個男人比誰更耐得住氣,當然是泰勒先敗下陣來:“我給她買那枚戒指,其實是想和好,挽迴她的心意。”


    言溯靠在椅子裏,手臂搭在椅背上,雙手悠然地十指交叉,閑閑地開口:“我知道。”


    泰勒詫異。


    言溯不緊不慢道:“戒指是案發當天上午買的,那天不是節日,也不是你們兩個的生日,更不是你們的紀念日。


    請不要一臉驚訝地看著我。死者的日曆上,把所有重要的日子用紅筆圈了起來外加標注,29號那天是空白。所以這個戒指不是紀念。”


    泰勒瞠目結舌。


    言溯冷淡地看他一眼:“我長了眼睛。”


    泰勒迴過神來,低了頭,聲音流露出無盡的憂傷:“是的。我愛她,我很愛她。我們之前很好,她很單純,可愛又貼心。我生命中從沒這樣愛過一個女人。可我真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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