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溯沒有開燈,徑自走到鋼琴邊,從架子上拿了厚厚一摞世界各國行政地區圖冊出來。


    他翻出中東亞烏茲別克斯坦蒙古等幾國的行政地圖,把去過的城市小鎮村莊一一標注。


    這一次他離家5個月,走過的地方用兩個小時才注解完全。


    身上帶著的屋外冷氣漸漸褪去,大衣上的雪花早已融化,滲出斑斑點點的濕潤痕跡。


    言溯坐在輪椅裏,伏在鋼琴上標完最後一筆,腦子裏忽然浮現出一個陌生的畫麵,仿佛那時天光燦燦,有人從鋼琴那邊走來,輕聲細語:“你好,我找言溯先生。”


    他似乎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女孩的聲音,輕輕緩緩很好聽。


    言溯握著筆,心裏一顫,緊張又略微忐忑,身子慢慢往後傾,目光從鋼琴架繞過去,可視野裏空空如也,沒有人影。


    依舊沒有看到她。


    他的心一點點墜落,白皙俊秀的臉上仍是淡然從容。有些遺憾,卻沒多大的傷悲。


    細細一想,最近好像總聽到那個女孩的聲音,總有新的模糊的幻影在他眼前一晃而過,卻像煙霧般捉不住。


    言溯記錄好一切,放下筆上樓休息,經過樓梯間時,小鸚鵡issac撲騰著翅膀喚“vulva! vulva!”


    腳步陡然頓住。


    一瞬間,有如時空穿梭,很多陌生又分外熟悉的畫麵一股腦地擁擠著,在他眼前唿嘯而過。那個女孩又出現了。


    這次帶了更多細膩的觸感,他緊張地細細迴想,朦朧憶起她發間的香味,她輕輕的笑聲,她柔軟的小手,她溫柔的嘴唇。


    她瑟瑟發抖的嬌弱的身軀,赤.裸地坐在他懷裏,脖頸白皙,烏發散開,仰望著璀璨的星空,哀柔地哼:“阿溯啊......”


    他的靈魂震顫了,奇妙而陌生的觸電感襲遍全身。


    言溯全身僵硬,屏住唿吸等她低頭,想看看這個女孩的樣子。可陡然之間,所有畫麵像湍急的流水一下奔湧而去,他急切想抓住,卻消失得幹幹淨淨。


    空了。


    他抓了抓頭,急躁而不安。


    不對,這個女孩一定存在過,一定在他生命裏存在過。


    可,想不起來,真的想不起來。


    第無數次,他雜亂又毫無章法地把整個城堡翻了一遍,依舊沒有任何和女孩有關的東西。她消失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跡,仿佛從來沒出現過,仿佛他隻是做了一場夢。


    唯獨閣樓的房間裏關著大熊風箏彩蛋各種,可他對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沒有任何印象,不明白以自己的性格怎麽會買這些小玩意。


    理智告訴他,或許真的沒有這個人,不然她為何消失了,為何這裏的東西她一樣都沒有帶走。


    可縈繞心頭總是揮之不去的畫麵是怎麽迴事?


    半明半暗的樓梯間裏,他長身而立,單手扶著木製的欄杆,長久地靜止不動。背影挺拔而料峭,說不出的孤寂與茫然。


    “ai......”他低頭,不經意握緊了拳頭。碎發下那雙清澈的眼眸裏一片荒涼,他隻是喃喃喚一聲,胸口便如刀剜般疼痛,仿佛被誰活活挖出一截肋骨。


    “ai......”


    究竟是很多年前,還是時隔不久?


    他不明白,腦中總是虛幻又捉摸不清的影子究竟是什麽。


    記憶雖然模糊,可他認定了,有一個叫ai的女孩。


    大病前一兩年的記憶很不清晰。他記得夏末秋初,他去了大火焚燒的地獄;醒來時,第二年的春天已近尾聲,他躺在植物人療養院裏。


    漫漫冬夜,他始終沉睡,夢裏總有一個女孩,臉頰淚濕,貼在他掌心:“阿溯,如果你死了,我會害怕活下去。”


    “阿溯,我媽媽說,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從來沒想要任何東西,我隻想要你。我就是想要你,怎麽辦?”


    她烏黑長長的睫毛上全是淚水,歪頭在他手心,他看不見她的臉。


    醒來也沒見到那個女孩,關於她的一切像場夢,模糊而隱約,無論他怎麽努力,總是記不起來。


    他問身邊的人,沒有人認識。


    他花了好幾個月,終於記起他曾常常喚一個字:“ai”。


    他平淡的心境漸漸被一種叫“不安”的情緒替代。


    一邊每日做著枯燥而痛苦的複健治療,一邊想辦法尋找每一個認識的人,奶奶媽媽伊娃rheid……


    “我是不是認識一個叫ai的女孩?她是我的真愛。”


    可每個人都很疑惑,迴答:“ai?你身邊從來沒有這個人啊。”


    他被攔迴去,又苦苦想了很久,帶著細枝末節來問:“我是不是帶她參加過斯賓塞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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