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澤稍稍抬眉,不以為然,位置哪是生出來的,是拚出來的。可他即使不認同她的話,也沒心思跟她計較辯解,索性淡淡一笑,拋諸腦後了。


    蔣娜見他隨意模樣,不免有半分的惱怒與不甘:“要不是錦月要去醫院拆線消炎,你以為你能這麽快就找到我?”


    “查你們家的病曆記錄,是找你們的一部分。”越澤輕輕轉動著手中的玻璃杯,陽光中,他的臉格外的不真實,“你雖然謹慎小心,但是關乎到女兒的身體健康,還是毫不含糊的。”


    蔣娜冷笑一聲:“卑鄙!”


    越澤手中的玻璃杯驀然一停,白水猛地震蕩,他抬眸,眼睛裏含著意味不明的光:“你不就是利用我害死了我爸媽?”


    蔣娜一梗。


    越澤涼笑:“報應落到自己身上,知道疼了?”


    蔣娜兩指緊緊捏著瓷杯耳,指關節掐得慘白,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女兒在哪兒,我要見她。”


    “不可能。”越澤簡短地吐出三個字,又語調平穩地,幾乎是一字一句地,“這輩子,你都別想再見到你的親人。”


    蔣娜被他這一瞬間流露出來的憤恨震住,他額前的碎發被陽光染成了金色,虛幻而不真實,碎發下漆黑的眼睛卻是像狼一樣的陰森。


    “怎麽?你難道要殺了我?”蔣娜不動聲色地把箭頭移到自己身上,不願說他要對付自己的一雙兒女。


    “警察馬上就到了。”越澤扯扯唇角,“反正是死刑,不需要我鬆手。我認為,死前的這幾個月裏,你關在監獄,天天擔心寧錦年和寧錦月的下場,卻無力去保護他們。這種結果對你才是最好的折磨。”


    蔣娜騰地一聲站起來,雙手撐著桌麵,幾乎要撲上去:“越澤,你太殘忍了。”


    越澤抬眸,無聲看她半晌。


    “我媽媽臨死前,最害怕的,不是她死得有多慘......”他說了一半,沒聲音了。


    那個記憶中命途再坎坷也永遠笑容燦爛的女人,隻在那一刻淚如雨下,“這裏離家那麽遠,我們阿澤該怎麽辦?誰來救救我的孩子?誰來護他迴家?”


    那時的絕望和哀求,誰又能感同身受?


    他的媽媽,是死不瞑目的。


    蔣娜再次梗住不說話。


    有人敲會議室的門,警察來了。


    蔣娜瞬間拉低了聲音,近乎乞求:“倪可的車,是我找人動的手腳,不關錦年和錦月的事。”


    越澤瞟她一眼,很冷淡。


    蔣娜也知道騙不過他,望著走過來的警察,急得額頭冒汗:“我和他爸都要死了,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他們。”


    “我和倪家的人送你們進了監獄,他會安心地旁觀?”越澤穩穩放下水杯,緩緩起身,“有些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忽然想起倪珈伏在他懷裏哭泣的聲音:“寧錦年一定會來報仇,或許會殺了奶奶,會殺了倪珞。這樣的擔驚受怕,真的受夠了!”


    蔣娜閉了閉眼,身體搖晃著差點兒暈厥,卻最終定定站穩,由警察戴上手銬,領走了。隻是,經過越澤身邊時,她停了一下,望著這個麵容冷硬的年輕人,無限悲傷:


    “越澤,我女兒是真心喜歡你的。”她再次哽咽著祈求,“請你不要傷害她。”


    越澤默然不語。


    蔣娜被警察扭走,還一步三迴頭,幾乎落淚:“孩子,過去的事,是我不對,是我的錯。我用剩下的日子懺悔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傷害他們,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蔣娜的聲音漸行漸遠,再聽不見。


    越澤獨自立在下午的陽光裏,眼神莫測,清俊的臉被太陽照得有些蒼白,看不出在想什麽。


    佇立了很久,才決定去看看寧錦月。


    寧錦月被困在醫院的單獨病房裏,有人守著,不能出來。


    越澤進去的時候,寧錦月正抱頭坐在窗邊哭,邊哭邊喊媽媽和哥哥。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才警惕地抬起頭來。


    她淚眼朦朧地看見了越澤,立刻便跑過來,攥住他的手:“越澤哥,你報警了是不是?我媽媽被抓走了是不是?”


    越澤看她一眼,神色疏離。寧錦月一哆嗦,鬆開了他的手臂,她也知道了蔣娜當年做的事情,她確實是沒資格質問的。


    她退迴去,哀哀地低下了頭,哪有還有以往那個寧家小姐的傲氣模樣,寧家瞬間垮塌,寧錦昊那邊的爺爺也不管他們了,他們這一支是徹底完了。


    爸爸媽媽都是重罪死刑犯,哥哥也在外逃亡,以前的家,早就沒了啊。


    寧錦月又悲哀又害怕,垂著頭,眼淚一滴滴地落在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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