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決定的事,不會再有反悔。


    為什麽直到這一刻她才懂他?她很想給他一個微笑,可根本笑不出來;而他並沒有等她,轉而看向寧錦年:


    “我把你父母送進監獄,執行死刑,你必然要纏著越家一輩子;而我,因為你的綁架和車禍,也必定要追殺你一輩子。既然隻能活一個,就在今天做個了斷。”


    風聲裏,越澤的聲音是一貫的清冽:


    “寧錦昊和其他人作證,這場賭局生死由命。不管誰死了,他的親人都不準再以複仇的名義去向活著的人尋仇。”


    擲地有聲。


    說完之後,半天竟沒人接話。


    寧錦月聽出了端倪,哀傷地拖著寧錦年的手臂大哭:“哥,你不要答應他,我們發誓離開這裏,不再尋仇就是了。你不要答應他。”


    寧錦年繃著臉,紋絲不動。


    她又衝越澤哭:“越澤哥,求求你不要和我哥拿命來賭,你們能不能不要這樣?”


    “錦月!”寧錦年冷喝一聲,“不關你的事,不要插嘴。”


    寧錦月一怔,捂著嘴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寧錦年看著她,神色不明,他不想接受越澤的條件。可他很清楚,就算是今天逃走了,暗地裏生再多的事,越澤終究會抓到他。


    事到如今他失去一切,自認不怕死。可不放心不懂事又幼稚的妹妹,雖然這次她被抓後安然無恙,但下次就不好說了。


    想想這些天在外躲避,還時刻擔心妹妹的日子真的憋屈至極。不如賭一把。如果贏了,他殺了越澤,算給父母報了仇,還殺得光明正大,再無牽掛,也不會因此被尋仇;即使是輸了,換妹妹一命和一個安穩的未來也值得。


    媽媽一直都對他說,不管到哪裏都要照顧妹妹,到死也不能違背。


    寧錦年直視越澤,道:“好!”


    旁邊的人端來一張破桌子,放在高樓邊緣,又放了兩把散架的5彈巢左輪手槍在上麵。


    按規則,最快把槍裝好的一方有資格決定誰先開槍。按數學上的概率,先開槍的人理論上要開三槍,中彈的概率是3/5,而後開槍的人隻有2/5。


    可如果唯一的一枚子彈剛好在第二個或是第四個彈巢……


    寧錦昊走到兩人中間站定,其餘人都是大氣不敢出,幾十雙眼睛全盯著這兩個男人。


    倪珈立在風中,沒有哭也沒有傷悲,隻有雙腿條件反射地打顫。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開始想一個她從來都沒有考慮的問題。


    如果越澤不在了,如果失去了這個男人,她會怎麽樣?


    寧錦年精神高度集中著,額角已有涔涔的汗,倒是越澤,亙古不變的從容又淡定。


    寧錦昊瞟了兩人各一眼,冷靜道:“1。2。開始。”


    話音一落,立在懸崖邊上的越澤和寧錦年各自飛速開始□。樓頂上的冷風唿唿地吹,幾十人的天台上竟沒有一絲動靜,隻有槍支裝配的聲音。


    倪珈看了一眼越澤的手,手指修長,倒弄著那些小鐵塊像是彈鋼琴,這樣的視覺衝擊叫她更加緊張。隻一眼,就不敢看了,一瞬不眨地盯著他的側臉。


    冷風從地麵順著高樓吹上來,吹動他的襯衫唿唿作響。


    他低著頭,碎發遮住了眼睛,看不到任何情緒。


    還是那麽出色的麵容,鼻梁俊挺,唇角的弧度也無可挑剔。仍舊是疏離專注的,臉上沒掛一點兒情緒。


    時間隻過了幾秒,於倪珈,是度日如年。


    她心急難耐,忍不住又看寧錦年,他蹙眉帶著很深的緊迫感,飛快裝著手裏的槍,已經撥開轉輪,準備往裏麵裝子彈。


    倪珈心一揪,猛然看向越澤,卻見他已經抬起手中的槍,筆直對著寧錦年。


    倪珈狂跳不止的心髒陡然像是來了個急刹車。


    寧錦年迎著越澤手中的槍口,臉色微白。末了,把手中來不及安子彈的槍往桌子上一推,滑到邊緣墜落了。


    寧錦年難以置信:“不可能,從來沒人裝槍能快過我的。”


    越澤笑了,不以為意:“你想的太多了,想殺我,想替父母報仇,想救寧錦月,還想要重振寧家?可我隻想了一件事,保護我的人。”


    越澤撥動了轉輪,食指往扳機上一扣,拇指一鬆,手槍在他手裏轉了個圈兒,遞給寧錦年。


    第一槍有子彈的概率是五分之一。


    寧錦年接過手槍,手指僵硬而凝重,卻沒有顫抖。緩緩地把手中的槍抬到了自己的太陽穴。寧錦月止了哭,驚恐地看著他。


    而倪珈咬著牙,心裏不斷地祈禱,一定要槍響,一定要槍響。


    寧錦年撥動扳機,整個人劇烈地顫抖了一下,轉輪轉動一格,寂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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