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三)突厥、契丹宗教類烏桓


    烏桓之俗,“敬鬼神,祠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及先大人之有健名者,祠用牛羊,畢,皆燒之”。《後漢書·烏桓傳》。“有病,知以艾灸,或燒石自熨,燒地臥其上,或隨痛病處,以刀決脈出血,及祝天地山川之神,無針藥。”《三國·魏誌·烏丸傳注》引《魏書》。蓋重巫,而醫術則方在萌芽也。“俗貴兵死,斂屍以棺,有哭泣之哀。至葬,則歌舞相送。肥養一犬,以彩繩纓牽;並取死者所乘馬衣物,皆燒而送之,言以屬累犬,使護死者神靈歸赤山。赤山,在遼東西北數千裏,如中國人死者魂神歸岱山也。”《後漢書·烏桓傳》《三國·魏誌·注》引《魏書》:“至葬日,夜聚親舊員坐,牽犬馬曆位,或歌哭者,擲肉與之,使二人口誦呪文,使死者魂神徑至,曆險阻,勿令橫鬼遮護,達其赤山,然後殺犬馬衣物燒之。”


    契丹舊俗,亦敬天而尊祖。《遼史·地理誌》:“永州,有木葉山,上建契丹始祖廟,奇首可汗在南廟,可敦在北廟,繪塑二聖並八子神像。相傳有神人,乘白馬,自馬盂山浮土河而東;有天女,駕青牛車由平地鬆林泛潢河而下;至木葉山,二水合流,相遇為配偶,生八子。其後族屬漸盛,分為八部。”《述律後傳》:“嚐至遼、土二河之會,有女子乘青牛車,倉猝避路,忽不見。未幾,童謠曰:青牛嫗,曾避路。蓋諺謂地祗為青牛嫗雲。”青牛嫗為地祗,則白馬神人必天神矣。凡舉兵,必率文武臣僚,以青牛白馬祭告天、地、日神,惟不拜月。分命近臣告太祖以下陵及木葉山神,乃詔諸道征兵焉。《遼史·兵衛誌》。《遼史》謂“終遼之世,郊丘不建”,《儀衛誌》二。乃不用漢禮祭天,非其俗本不祭天也。


    《禮誌》:“冬至日,國俗,屠白羊、白馬、白雁,各取血和酒,天子望拜黑山。黑山在境北,俗謂國人魂魄,其神司之,猶中國之岱宗雲。每歲是日,五京進紙造人馬萬餘事,祭山而焚之。俗甚嚴畏,非祭不敢近山。”黑山,似即烏桓之赤山。契丹舊地,在潢、土二水合流處;其北,正在遼東西北數千裏也。又雲:“歲十月,五京進紙造小衣甲、槍刀、器械萬副。十五日,天子與群臣望祭木葉山。用國字書狀,並焚之。國語謂之戴辣。戴,燒也;辣,甲也。”似亦烏桓送死燒乘馬衣物之俗。《北史·契丹傳》雲:“父母死而悲哭者,以為不壯,但以其屍置於山樹之上,經三年後,乃收其骨而焚之。因酌酒而祝曰:冬月時,向陽食。若我射獵時,使我多得豬鹿。”與《後漢書》所述烏桓之俗不合。《後漢書》雲鮮卑“其言語習俗,與烏桓同”。契丹,鮮卑部落,不應殊異至此。或魏時契丹嚐與他族雜處,《北史》誤以他族之俗,為契丹之俗也。遼俗東向而尚左,東西為經,南北為緯,故禦帳東向而橫帳,此亦烏桓穹廬東開向日之習。


    其喪葬之禮,有足見其俗之右武者。《北史·高車傳》,“其死亡葬送,掘地作坎,坐屍於中,張臂引弓,佩刀挾稍,無異於生,而露坎不掩”,是也。《突厥傳》:“死者,停屍於帳,子孫及親屬男女各殺羊馬,陳於帳前祭之。遠帳走馬七匝,詣帳門,以刀剺麵,且哭,血淚俱流。如此者七度,乃止。擇日,取亡者所乘馬及經服用之物,並屍倶焚之,收其餘灰,待時而葬。春夏死者,候草木黃落;秋冬死者,候華茂,然後坎而瘞之。案古之為喪服者,至親以期斷,取天地已易,四時已變,凡在天地之中者,莫不更始之義也。士庶人三月而葬,亦取天道一時而小變之義也。突厥之所謂時者,雖與中國異,然其候時之變而葬,則與中國同。可以見禮之緣起,大略相類也。葬日,親屬設祭及走馬、剺麵,如初死之儀。表木為塋,立屋其中。圖畫死者形儀及其生時所戰陳狀。此可知壁畫之緣起。嚐殺一人,則立一石,有至千百者。又以祭之羊馬頭,盡懸於標上。”案突厥喪儀,頗類烏桓,惟焚屍為異。豈以近接西胡,故染其俗邪?抑古氐、羌之俗也?羌族本有火葬之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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