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〇)使臣圖自利


    《聘義》述主國待客之禮曰:“古之用財者不能均如此,然而用財如此其厚者,言盡之於禮也。盡之於禮,則內君臣不相陵而外不相侵,故天子製之而諸侯務焉爾。”蓋外交之事,其集,兩國實利賴之;苟其不集,三軍暴骨,是以不得不慎也。乃貪鄙之夫,不恤糜國帑,壞國事,以為私圖,此則雖聖人未如之何也已。《三國·魏誌·武帝紀》:“安定太守毋丘興將之官,公戒之曰:羌胡欲與中國通,自當遣人來,慎勿遣人往。善人難得,必將教羌胡妄有所請求,因欲以自利;不從,便為失異俗意,從之則無益事。興至,遣校尉範陵至羌中,陵果教羌,使自請為屬國都尉。公曰:吾預知當爾,非聖也,但更事多耳。”《周書·突厥傳》:楊忠與突厥伐齊還,言於高祖曰:“突厥甲兵惡,爵賞輕,首領多而無法令,何謂難製馭,正由比者使人妄道其強盛,欲令國家厚其使者,身往重取其報。朝廷受其虛言,將士望風畏惜。今以臣觀之,前後使人皆可斬也。”夫當建安之世,涼州之凋敝,可謂甚矣。周、齊之時,中國之所以事突厥者,亦雲疲矣。而使人之但圖自利如此,豈非所謂全無心肝者哉?


    敝中國以事四夷者,漢武帝其首也。武帝之欲通西域,本為招月氏共通匈奴,其意原欲寬中國之民力,意至善也。乃月氏不來,而聞大宛、大夏、安息、大月氏之屬,或兵弱,或兵雖強而可以賂遺設利朝,欲招致之,以示威德遍於四海,則動於侈心矣。卒之暴骨於大宛,憂勞於烏孫,竭中國以事四夷,曾不得其一卒以助攻匈奴,絲粟之財以實府庫,宜乎夏侯勝之發憤,而班孟堅作《西域傳讚》憤惋形於辭氣也。然而漢之凋敝,自其征大宛始,而大宛之逆命,則漢使之椎埋固有以激之。而漢使者之所以失體如此,則武帝明知其為小人而猶聽其言且欲激而用之,有以使之然也。故非更事多者,不可以為人君。若魏武者,雖曰未聖,吾必謂之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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