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物外傳來飛船降落的聲音,艾蓮站在窗戶旁往下看。


    “是援軍到來的聲音。”伊娃在她身後說著,“我們的援軍,我們的未來,到了。”


    她說這話時祖母綠的眼睛裏碧波蕩漾,好像春天柳樹新發的枝條。然而在她身後的13號隻是握緊了自己的裙擺,顫抖著聲音道:“我們現在就要離開這裏了麽?我們要去哪裏?”


    “地上。”房門從她們的背後被打開,和空氣同時傾瀉進來的還有兩個年輕人的身影,“我們離開溫室,到地上去。”


    “可是輻射——”


    “早在一百多年前,地上就已經完全適合人類居住了。”個子更高的那個青年搭住13號的肩膀,“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應該相信儀器給出的結果——走吧,我們到地上去。”


    “可是到了地上……”13號並沒有關於地麵的概念,“我們又該去哪裏呢?”


    “那個地方,就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同等地獲得幸福的地方。在古地球語中,我們把它稱之為‘家園’。”說著,楚天舒用力拍了拍13號的肩膀,“收拾東西,然後我們到天上去。”


    13號的眼淚當時就落了下來。


    三女離開了房間,二樓走廊上一時隻剩下了林槐和楚天舒兩個人。楚天舒看著臨走前還在哭泣的13號,感歎道:“現在的小女孩還真是很容易……”


    “很容易被感動,不是麽?”林槐盯著他那張上將的臉,“為了一個不經證實的幻想,便能夠流下眼淚。正是這樣一直住在黑暗裏的飛蛾,才會義無反顧撲向火焰……”


    “……還真是很容易被打哭啊。”楚天舒看著自己拍過13號的手,“長得這麽瘦弱,一掌拍下去應該會哭很久……嗯?林林你扶著牆幹嘛?”


    “……我很想說我不認識你。”林槐吐槽道。


    兩個人穿越漫長的走廊,終於到達了“溫室”曆史的最初。一張巨大的報紙,靜靜張貼在玻璃展示窗裏。


    而報紙的正中,是那張曾被林槐所目睹的照片。


    “……我在這裏見到‘烏鴉’,是一年前。那時候,這裏已經是溫室了。”楚天舒靜靜看著照片角落裏的兩個青年,“那時的他剛剛從辰星叛逃出來,而我,負責追殺他。”


    他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懷念的味道。林槐不知道為什麽,似乎覺得他有些難過,於是安慰道:“沒事,你現在不也是辰星的叛徒麽?在你們辰星,叛逃也算是傳統了。”


    楚天舒:“……”


    林槐看楚天舒不說話了,心裏突地一跳,道:“他的叛逃讓你很難過?”


    “是。”楚天舒說,“某種意義上,我算是他進入辰星的介紹人之一。烏鴉這個人,一直以來都獨來獨往。後來在一次任務中,他受到陳烈雪的賞識。陳烈雪私底下邀請他加入辰星。辰星對烏鴉的邀請是一件私密的事件,在整隻隊伍裏,也隻有我、陳烈雪和另一名辰星的老人知道。就連陳烈雪最信任的杜重山,也不了解這件事的內情。畢竟……烏鴉這個人,在高級場的名聲,並不是很好。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他打扮得像是名偵探柯南裏的酒廠員工,而是因為——他古怪偏激的行事作風。他離開後的副本世界,都產生了極大的顛覆。對於他這種不安定的因素,大多數人都持有保留態度。那時,我,陳烈雪和另一個人在私底下舉行了一場投票,隻要有兩票通過票,烏鴉就能加入辰星。”


    “被信任的後輩背叛,因此很難過麽?”林槐靜靜地看著他,“你……為他投了讚成票?”


    “不。”楚天舒很幹脆地迴答,“我投了反對票。”


    林槐:“……那你還一副被人背叛的受傷模樣!”


    “其他兩個人都投了通過票。陳烈雪認為烏鴉盡管不穩定,但可以被利用。而另一個人一直對烏鴉抱有好感。於是我提出了一個要求:我同意烏鴉進入辰星,但他必須受到我的監管,也就是——”


    “加入我在辰星的領地中的實驗室!”楚天舒嚴肅道,“成為我的助手,和我一起進行對鬼物和遊戲的研究——”


    林槐:“……你這樣的表現,總讓我感覺你投反對票,隻是想讓他進入你的實驗室的借口。”


    “或許是因為陳烈雪和烏鴉達成了某種協議,對外,烏鴉依舊是獨來獨往,除了我們三個人,沒有第四個人知道烏鴉已經加入了辰星。”楚天舒接著說,“他即使在辰星,也像是一個單獨的部門,和其他人隔離開的部門。在他加入辰星的三個月後,烏鴉再也沒有來過我的實驗室。”


    “一開始我以為,他隻是對科研感到厭倦,對整天泡在實驗室裏做實驗的生活感到不滿。直到陳烈雪告訴我,他叛逃了,再也不會迴來了。和他一起離開的,還有被他盜走的,‘地圖’。”


    “‘地圖’?”林槐想起了夏星野所說的話,“是那個記載著所有動態密碼的位置的地圖?”


    “是的,那是無限世界的聖人——顧朝生留下的地圖。在顧朝生消失後,由他親手製作的那張地圖被辰星的隊長陳烈雪所看管。顧朝生是陳烈雪的摯友,也是陳烈雪進入遊戲的理由。在得到‘地圖’後,陳烈雪為離去的好友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好好保存這張‘地圖’,並堅守好友留下的,不能讓任何人進入這扇門的囑托。所有人隻是聽說過這張地圖,卻並不知道它藏在陳烈雪的手裏。”楚天舒不疾不徐地說著,“直到這張地圖被烏鴉偷走。他的目標是,通過地圖獲取所有鑰匙,打開那扇禁忌的門,進入門內。”


    “其實對於他的目的,我早就有察覺。”楚天舒淡淡道,“但我並未阻止他。他是個……很固執的家夥。但無論如何,我都以為那時候,我們已經……已經……”


    他頓了頓。


    “是……朋友。”他看了一眼林槐,最終道。


    ……林槐覺得,他有些難過。


    “……因為他的叛逃,我被陳烈雪罰掉了半年的所有研究經費。”楚天舒抬起頭,憤恨道,“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叛逃這種事,應該先下手為強……”


    卡在一半的林槐:……我居然不知道應該同情你還是同情陳烈雪。


    “不過叛逃這種事的確是辰星的光榮傳統。第一個叛逃者,就是陳烈雪那個異父異母的乖乖弟弟夏星野。在他的男友因陳烈雪的決策慘死後,他就離開了辰星,當起了情報販子。唉,俗話說得好,不談戀愛,屁事沒有啊……可我沒想到的是,即使是友情,也會給人帶來傷害。”楚天舒歎了口氣,“話題偏了,拉迴來。總之,從烏鴉叛逃的那一天起,我就離開了實驗室。帶迴烏鴉——一開始,這不僅是我的想法,也是陳烈雪給我的任務。”


    “……我們再次真正意義上的相遇和對話時,便是在這個副本裏。”楚天舒將手放在那張報紙上,“我們在遊戲裏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這個副本裏,那時他剛升上高級場,隻是帶著一個化名,還沒有一個叫‘烏鴉’的外號。這個副本本來名為‘核冬天’,滿地都是因輻射而誕生的怪物,寒冷凋敝……我們創造了伊甸園,將它搬到地下,我們說,這裏是所有npc的希望。”


    “……這一次,他已經獲得了25把鑰匙,被所有人追殺。他剛剛進入高級場營地,便遇上來自罡風的刺殺,匆匆地走了。我找到他時,他就站在伊甸園裏。他知道我會追上他,因為這是我們在遊戲裏初次相遇的地方。”


    “我們看到了這個煥然一新的副本,看到了秩序井然的城市,和帶著幸福笑容的居民。以及一個新的名詞,‘潛在犯’。伊甸園變成了溫室,核冬天變成了文明世界。事件沒有被解決,而他說——病毒不可被消滅,除非改變規則。”


    “——所以,你不是去殺他的。”林槐安靜道。


    “對。”楚天舒笑了,“我隻是告訴他,如果有一個人一定要進入那扇門裏,為什麽不能是我呢?——然後他搶走了我身上的七把鑰匙,迴到了高級場的任務者營地,打開了門——當我從溫室裏醒來,趕迴營地時,他已經消失了。”


    “在那之後,我退出了辰星。後來,我找到了他。盡管麵貌不同,但我知道那個人就是他——”楚天舒看向林槐,“就是你,林槐。”


    “——你就是,烏鴉。”


    林槐的瞳孔在那一刻,劇烈地收縮了起來。


    盡管心裏早有預料……他想著,可我還是沒準備好麵對,我重生成了我自己這種劇情啊——


    “盡管我並不清楚你是怎麽失去了記憶,寄居在另一具身體之內,並擁有了厲鬼的能力,就連記憶也一並被替換。但,無論你重生幾次,我都能認出你來。”楚天舒抓住他的肩膀,認認真真說著,“因為——”


    “這麽騷的操作,隻有你能做出來。”他篤定地說著,“我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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