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順水而下,四人兩兩乘舟,分別離開了蘭島。


    “那個。”


    女白領咬住嘴唇,在久久的躊躇後,依舊是走向了混血男。


    “……你說,”她小聲地對混血男道,“那兩個人……”


    “那兩個人怎麽了?”


    坐在船舷上的混血男迴過頭來。


    女白領瞟向隔壁的遊船,似乎生怕他們發現他們似的,壓低了嗓子:“如果我們迴去之後,其他兩幅畫還沒有完成的話……我們該跟著他們麽?”


    混血男:……


    “雖然感覺他們很靠譜,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們的身上,有一股很恐怖的氣息啊……”


    想起湖水裏那一池的屍體,女白領不安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你覺得他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混血男:……


    “那堆屍體,應該是湖底的遊屍。”


    盡管並未知道楚天舒釋放湖底屍體的真相,不過混血男仍然給出了他自己認為的解釋:“他麽應該是在解題過程中,不小心炸開了那個湖底,才讓所有的屍體都飄了上來……”


    “今天天氣真好啊。”


    另一艘船上,楚天舒坐在船頭,哼著歌。林槐坐在他旁邊,兩眼盯著湖麵。


    “你在幹什麽?”楚天舒詢問道,“還沒放棄你的釣魚事業?”


    林槐點點頭。


    “之前用手指頭釣魚的計劃失敗了。”林槐道,“不過我已經找到了新的替代品……”


    混血男的船上。


    “……他們應該隻是看起來比較恐怖罷了。”混血男公正地道,“事實上,從上島開始,他們就一直在做有利於我們的事。”


    “也是。”女白領點點頭,“我們應該是誤會他們了……”


    說著,她轉頭看向對方的小船,眼底水波盈盈:“我們能活下來,還是多虧了他們的幫助才對,其實我一直感覺他們應該都是內心非常溫暖的好人……”


    下一刻,她石化在了原地。


    被她視為好人的林槐,從包裹中,掏出了一隻人手!


    女白領:……


    “你拿人家倀鬼的手幹嘛?”


    “釣魚啊。”林槐說,“我懷疑手指釣上的鬼不夠多,是因為肉太小塊了的緣故……”


    楚天舒:“……不要老是把奇怪的髒東西帶到自己的身上去啊!!把它給我!!”


    女白領:……


    在她的視野裏,隔壁船上的兩人正在為了一隻人手爭奪不休。他們相互爭吵著,似乎都很急迫地想要獲得這個戰利品。


    同樣看見了這一幕的混血男:……


    “我覺得我們又誤會他們了。”女白領虛著眼道。


    “是啊。”混血男虛著眼道。


    友誼的小船悠悠順水長流。楚天舒也終於在下船前成功阻止了林槐的吉良吉○行為。


    “你再這樣下去,我要報警了。”


    楚天舒首先一步跳下船時,且十分頭疼且暴怒地向林槐發出了報警警告。接著,他向還在船上,一臉不爽的林槐伸出手:“手拿來。”


    林槐:……


    他盡管臉色鬱悶,還是將手裏的鬼手遞給了楚天舒。


    楚天舒:“……沒讓你拿這個手,讓你把自己的手拿來。”


    林槐:“哦。”


    他把手放在楚天舒的掌心,楚天舒則把他從船上拖了上來。遠處,混血男和白領女瞅著他們,不敢靠近。


    他們迴到湖心亭時,自第一幅畫後,第二幅畫上,也終於有了內容。


    畫紙上,是一片水墨蘭草,盛開在天地之間。在蘭草叢中,隱隱約約有個白衣少女的身影,拈花一笑。


    第二幅畫已然完成,第三幅與第四幅畫,卻依舊空白。混血男想了想,對林楚二人道:“我和白菱去第四幅畫那邊,你們再去第三幅那邊看看?”


    楚天舒看向林槐,林槐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點了點頭。


    “你們有把握?”楚天舒轉向混血男道。


    混血男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你看不起我?”


    “你管他們呢。”林槐聳聳肩,“他們想去就去,我們自己走我們的。畫完不成沒事,別不小心送了人頭就行。”


    混血男:……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弱?”混血男擰起眉頭,“我隻是……!”


    心裏慍怒著,然而混血男明白,剛剛才差點在蘭畫中送命的自己,並無質問對方的資本。他於是閉了閉眼,對女白領道:“我們走。”


    女白領沒啥主見,隻跟著他走。兩人即將上船時,混血男突然迴過頭來,對著兩人道:“我叫傅……”


    林槐卻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聽不聽。”


    混血男:“……你這幅抗拒的樣子是什麽意思啊?!”


    “我可不想讓死人的名字占領我的腦容量。”林槐雙目無神道,“這種死前介紹自己名字的行為太像無限流小說裏作者會為了水字數而立的g了。如果你在介紹完自己的名字之後,進入船艙,親吻一下你脖子上的女朋友送的吊墜,再說‘完成了這個任務我就迴家看你’,那就更像一個作者為了體現副本的殘酷,而特意用一章交代迴憶殺兩章弄死並在死前留下死亡訊息的炮灰了……”


    混血男:“一開始很想對你發火,但你後麵那一長段,都在說什麽讓人聽不懂的東西啊??”


    “他的意思是,”楚天舒從後麵搭上林槐的肩膀,“讓你活著迴來,再把名字告訴他,對吧,嗯?”


    林槐被他盯了一眼,閉上眼,很沒所謂地挑了挑眉。


    混血男:……


    “……那我就勉強當成是你們對我的祝福了。”他嘟噥著,“走。”


    女白領撥動轉盤,兩人便消失在了霧中。


    直到完全看不見兩人的背影,林槐才不滿地盯向正在室內看來看去的楚天舒:“……你幹嘛給我加戲?”


    “嗯?”楚天舒迴頭,“你不是這麽想的嗎?”


    林槐:“……”


    他生生地把一句“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憋迴了心裏。楚天舒走向第三幅畫卷,摸了摸下巴,又道:“走吧,我們到竹島那裏去——咦?”


    林槐迴頭。


    “沙沙、沙沙……”


    伴隨著細微的窸窣聲,原本空白的第三幅畫紙上,開始出現了墨跡。


    有涼風吹進湖心亭,原本自然垂落的窗紗,被微風掀起。


    仿佛有女子的裙擺,在無聲地舞動。


    “沙沙、沙沙……”


    毛筆摩擦紙張的聲音還在持續。無形的毛筆一筆向上,在第三幅畫上由下而上的,畫出了一道墨跡!


    那是“竹”的主幹!


    “砰!”


    兩人身後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林槐迴過頭,才發現竟然是一本書。


    那本書原本被放置在樓上的書櫃裏,如今卻像是被無形的風所推下。


    然而在遊戲中,沒有一個劇情的發生,是毫無道理的。


    “你盯著這幅畫。”林槐拍了拍楚天舒的肩膀,“我去看看。”


    他撿起了這本書。


    “《薄命錄》?”


    書籍封麵上所寫的,的確是《薄命錄》三個字。這本書呈豎版裝幀,裏麵用小楷,由左至右地寫著文字。


    林槐翻開小書,目錄於是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第一迴 梅影”


    “第二迴 蘭若”


    “第三迴 血竹”


    “第四迴 東籬”


    這四列目錄像是由鮮血所寫就的,字跡如鐵鉤銀畫,與最初的信件上的筆跡,一模一樣。


    他拈著封麵,隨手翻了翻。冊子的第一部 分與第二部分已經密密麻麻地寫上了字,似乎已然完成,第三部分正在緩緩地浮現出字跡,而後麵的第四部分,依舊是空白,


    自四人迴到亭子後便開始燃燒的三炷香,已經燒完了第一炷。林槐極為粗略地翻過了第一個故事和第二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不出所料,是梅影的故事。這篇故事由第一人稱寫成,女子用哀婉的語氣,講述了自己與梅莊男主人相識相知、為他拋棄外界的繁華世界、洗手作羹湯,卻最終淪得身死香消的下場。


    “恨……恨……恨恨恨恨……”


    “這世間多是,癡情女子薄幸郎。”


    這是這個故事中最後用血字所撰寫的結局。唯獨這行字,與前麵文字的筆跡不同,像是出自梅影本人之手。


    第二個故事則是蘭湘的故事。和之前兩人在蘭莊中從混血男口中所得知的故事不同,這個由蘭湘所編寫的自傳,顯然更為詳盡。


    在自傳中,她並非是蘭莊少莊主的親妹妹,而是身世不祥、克父克母,因而寄人籬下的表小姐。蘭莊老莊主傳統而迷信,忌憚對方或會將晦氣過入莊中。蘭湘因而長年累月地,被困在院中。因處境孤僻,她性格古怪,喜歡蘭花,喜歡收集藏著活物的小動物,讓它們作為“畫”來陪她。少莊主便是唯一肯親近她的人。


    蘭湘與少莊主自小以兄妹相稱。到頭來,兩人竟暗生情愫。少莊主承諾在蘭湘成年後,便娶她為妻,讓她從院子裏出去。蘭湘也因此心心念念地盼望著這天。


    然而在她生命中最後的那年,天降大雨。蘭莊莊主受女巫蠱惑,決定拿天煞孤星祭天。蘭湘自以為坐上了表哥迎娶她的花轎,卻沒想到自己最終的歸宿,是黑而深的湖水。


    “恨……恨……恨恨恨恨……”


    “這世間多是,癡情女子薄幸郎。”


    同第一個故事一樣,第二個故事,也由這癲狂而充滿恨意的血字結尾。


    三炷香燃盡了第二柱。林槐恍若未覺,繼續翻向下一頁。


    第三個故事,則是《血竹》。


    “我初遇公子時,他在山下,而我,撐著傘。”


    “林槐。”


    楚天舒的聲音突然傳來。


    “你看。”他指著第三幅畫,“這幅畫還未畫完……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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