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s市某高層公寓中。


    “ok,筆記已收到,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屏幕上彈出了楚天舒的迴複,“有幾個注意點。”


    “一,我將以麵交的方式將結果給你。如果前來獲取結果的人不是你,內容會被內設的程序立刻銷毀。”


    “二,希望我們都能管好彼此的嘴。這場交易不能讓除我們以外的人知道。”


    手握屏幕的青年端起了水杯,右手指打出迴複。


    “現在我們所使用的是加密的通信方式,在對話後,我會刪除聊天記錄。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還有別的注意事項麽?”


    屏幕那頭頓了一會兒,發來第三段話。


    “三,由於破譯時間至少需要一個月,因此在交貨之前”


    麵容柔美的青年低頭,看見最後幾個字。


    “別死了啊。”


    他微微勾起了嘴角。即使隔著手機屏幕,他也能想象出楚天舒很隨意似地打出這句話時的表情。


    “好人在遊戲裏可活不長久。不過,祝我們交易順利。”


    “就當是你對你自己的祝福了。”


    對話結束,屏幕黑了下來。夏星野將手裏的水杯放在桌上。


    他很仔細地清理了電腦裏的所有痕跡——多重加密,不會有人知道他和楚天舒方才的對話。作為高級場裏最出名的黑色商人,即使是在現實裏,他也是有這點能力的。


    在處理完這一切,且反複檢查、以保證自己已經清除掉所有蛛絲馬跡後,他終於合上了電腦。


    青年雙手抵著額頭,閉著眼沉思了一會兒。


    這是他素來的習慣,每天夜裏,將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迴憶一遍——以自己的視角,精確到細枝末節。商人最忌諱的就是對旁人有信任感,他不相信別人,隻相信自己。


    “沒有紕漏。”他低聲道。


    他將水杯洗幹淨,放迴玻璃櫥窗裏;接著,他像一個最普通的人一樣,整理第二天的行裝——甚至來得及給自己的助理發短信,提醒她自己已經將第二天早上的活動改成了第二天下午。


    助理迴複得很快,他知道這個熱情過剩的小姑娘喜歡自己。


    “夏哥,你人真好,有時候我都覺得我才是被你照顧的那個人了。”小姑娘熱情洋溢地給他發消息,“那明天下午我在公園那裏等你啊,你記得來拍攝!”


    “沒事。”


    在準備完這一切後,這個從任何角度來看都像個好好先生的青年終於能夠關閉一切電子設備,並打開了一個上鎖的抽屜。


    抽屜裏靜靜地躺著一張黑色的邀請函。


    “玫瑰集會”。


    這個抽屜似乎是用來放置某些重要物品的,鎖很複雜,裏麵的東西卻很少。除了那張邀請函外,裏麵放著的不過是兩個倒扣過來放著的相框,一個新一些,一個舊一些。


    他看了一會兒那張邀請函。在即將關上抽屜時,他的手指拂過另一個舊的相框。


    那個相框裏沒有相片紙,隻是一張明信片。


    “我知道你不是為了複活我而加入那個組織的。”那個人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你和我那個弟弟一樣,都是看著可愛,但自私自利的臭家夥。”


    夏星野沒有迴頭,他知道這是他每次做出某個重要決定後、都會聽到的來自自己心底深處的幻音。


    “我也沒有那麽糟糕呀,至少,我確實考慮過複活你的可能性。”他笑了笑,在心裏迴複幻影。


    “你對控製世界的權柄並不感興趣,當初為什麽攪進這個渾水裏來?”


    “防微杜漸罷了,能夠控製改寫世界這件事的確很吸引人,也很有商機——不過,比起基金會所承諾的美好生活,它會帶來的負麵影響反而更大吧?”他用談及家常一般的語氣說著,“阻止他們的所作所為,那是英雄該做的事情。執著地推行他們的計劃,則是超級反派會做的事。我要做的隻是在這個過程中掌握更多的信息,始終知道有什麽事即將發生,去獲得更大的利益。在任何一邊的船翻掉之前,我都不會成為先落水的那個人——而是繼續站在船上。”


    “降臨基金會不可靠,降臨基金會的反對者也未必有著勝利的可能。必要時,我需要在兩邊下注。當然,也不排除我自己——去掌握隱秘,去做最後的掌舵人。很恐怖麽?這才是理性的、能夠保護自己的交易。”


    幻影笑了:“我還以為你良心發現了,原來又是搞投機?”


    夏星野笑了笑:“好人活不長呐……比如你,不是也死了嗎?”


    幻影消失了。


    夏星野的手指離開了那個相框。他的心情很寧靜,毫無波動。


    “雖然複活不了你,但還是可以幫你報個仇的。”他突然輕輕道,“即使是商人,偶爾也會給出一個贈品。”


    他合上了抽屜。


    至於抽屜裏第二個舊的相框,他很久不去翻,也再也不會去翻了。在那張朝著底麵的陳舊相片裏,表情羞澀的柔美男孩站在冷淡少年的旁邊,雙眼憧憬地看著對方。


    ……


    第二天。


    一大清早,兩人便坐到了沙發上。


    或許是因為昨天那本筆記,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還有沉悶。林槐從冰箱裏拿了瓶牛奶在喝,他用餘光瞟著楚天舒的臉,發現對方的臉色很沉……


    他將眼珠轉到眼尾看他,在咽下牛奶後,又把眼珠轉了迴來。


    林槐沒有把穀幽若和自己的那段相識告訴楚天舒。


    因為實在是年代久遠,那段記憶模糊而不清晰。在能夠重新將那段記憶清晰地迴憶起來之前,與其將此事說出來添亂,不如暫時把它擱在心裏,並準備之後的調查。


    從來不做隻添亂而沒有把握的事是林槐素來的準則,


    他準備在這個副本之後,再去“文縣”一趟。


    他記得“文縣”的路徑。


    林槐將杯子放迴洗碗池裏,迴來時,遠遠地他就看見楚天舒的表情還是那麽沉痛。


    林槐:……


    ……唉,突然發現自己的親媽似乎是終極大boss,確實是一件很打擊人的事。林槐試著站在他的角度上進行思考。


    嗯,假如他發現自己的親媽是終極大boss的話……


    還、挺刺激?


    甚至會有點小自豪……我們林家,世代反派?


    林槐:……


    ……也不能怪我有這種想法。他在心裏默默地很有限地懺悔了一下,畢竟對於從來沒經曆過正常的家庭生活、且有一點神邏輯的他來講,親情的溫暖,確實是讓他很費解的一種東西。


    嗯,楚天舒或許需要自己父母的認可來定位自己、來肯定自己。但他並不需要……


    林槐思索著,最終還是決定在進入副本前安慰一下楚天舒。


    這樣想著,他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腦袋。


    楚天舒抬頭來看他:“?”


    “手讓一下。”林槐說。


    楚天舒剛把手拿開,他就毫不客氣地麵對麵地坐上了對方的大腿,兩隻手從側麵分別拍住他的腦袋。


    楚天舒:“???”


    在楚天舒的“???”中,林槐咳了一聲,道:“在想什麽呢?”


    楚天舒沉默了一下,道:“我在想一件很讓人擔心的事……”


    “係統和遊戲的事?”林槐道,“還是你母親的事?”


    楚天舒:“不……”


    “她已經死了,你還有我。”林槐認真道。


    ……盡管他在說完這句話後,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句話略欠扁。


    “不是。”楚天舒有些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林槐:“那是因為什麽?”


    楚天舒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會兒,最終說出了真相:“……女裝。”


    林槐:???


    “有那麽難以接受嗎?”他抽了抽嘴角,虛著眼道。


    楚天舒:……


    林槐為了顯示自己的不雙標,想了想道:“我都穿過,而且……”


    他勾起楚天舒的下巴,邪魅一笑:“我感覺你女裝後,應該是個挺冷豔的大美人兒。”


    說著,他吹了個口哨。


    楚天舒:……


    “你的確女裝過。”楚天舒虛著眼道,“可你沒有一個……”


    林槐:?


    楚天舒:“長得和你很像的姐姐。”


    林槐:……


    楚天舒:“我之前在某個副本裏也慘遭女裝過一次……你能想象你照鏡子,卻看到一張和你姐的臉非常相似的臉時的痛苦和震驚嗎?!那是一種仿佛,偷偷融梗和抄襲被人發現一般的、公開處刑的感覺。你走在路上,發現你變成了你姐……”


    林槐:“……不是很懂你們的姐弟情。”


    楚天舒咳了咳,在林槐的眼睛始終盯著他後,他換了個說法:“這樣說吧……”


    楚天舒:“以後迴憶起我在遊戲裏親你的時候,我會有一種,我被ntr了的感覺。”


    林槐:“……”


    楚天舒:“雖然物理上親你的那個人是我……可在你的視角裏,我,被ntr了。”


    遊戲傳送的時間越來越近,兩人照例是手拉著小手。在距離入駐時間隻差一分鍾時,林槐突然道:“說起來這個副本的內容是七宗罪?”


    楚天舒點點頭。


    在白光閃過的那一刻,林槐聽見楚天舒最後念出的那段來自黑色邀請函上的話語:


    “這是一個屬於魔女和童話的時代。在午夜十二點的鍾聲敲響前,公主們被集中到屬於魔女的樂園之中。”


    “最終能活下來的,隻有洞悉所有罪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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