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寂記得, 這小狐狸是很貪吃的,貪吃但也守規矩,還挑食。雖然他幾乎不曾下山, 更未曾去過鍾靈城的酒樓, 但造化人間界為人的經曆,讓他知曉怎麽去買吃食。


    有些修士未能免除五穀腥腐,修了仙道依舊保留凡人的劣習,吃肉、喝酒、聽曲。所以在這修城裏,也有這類酒樓, 人還不少。


    容寂沒有給他買燒雞,隻單獨地買了幾隻油光燦燦的雞腿,盛在篾絲盤中,還有糖拌的爛煨芋頭和煮紅蝦。就是這樣的誘惑,小狐狸分明抵抗不住, 鼻子和觸須都在顫動,腦袋卻別過去了, 一副自己死也不要吃的模樣。


    容寂知曉他是警惕心重。


    若自己道破身份,幻作人間界裏的模樣,彎腰喚他一聲小花,這小狐會是什麽反應?會瞬間放下警惕,跳到自己懷中大哭麽。容寂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幻境中一切, 本不該淆入現世。


    自己如此, 這妖狐亦該如此。


    古遙用餘光瞥著這馴獸師, 看他指尖白芒一閃,人也彎下腰,指尖輕輕一點, 古遙下意識地要躲,被一股無法抵抗的恐怖力量桎梏著,那白芒點入他的眉心。


    “這樣樹靈就不會欺負你了。”容寂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嚶?”古遙的眼睛微微睜大,悄悄地瞥他。


    “吃完了,就放你去玩。”容寂虛虛地在殿外雕欄玉砌的簷下畫了個無色圈,算是一道言出法隨的禁錮,如他所言,古遙吃了東西,就能離開此圈。


    看著他的動作,古遙意識到了什麽,伸出爪子一碰,果真碰到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他暴怒地用爪子錘著屏障大喊:“嚶嚶!”馴獸師,好可惡的馴獸師!


    哪怕知曉他在發脾氣,容寂竟也不惱,低頭說:“吃完了,就能出來。”


    古遙拍了一會兒屏障,意識到這不是自己這個小小築基可以撼動的,歇菜地坐在地上,竟然用這種方式逼自己吃東西,誰知道那些食物裏放了什麽,毒藥自己還可以聞出來,這修界裏靈草靈藥眾多,自己有許多沒見過的,如何能分辨?


    要是自己真的吃了,變成人類走狗,再也迴不到本體怎麽辦?


    古遙雖餓,腦子卻清楚,這幾隻雞腿,就是再香,他也不要吃!不僅不能吃,也不能說話,普通妖獸有靈智,聰明,但不可能說人話。


    他舉著爪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趴在地上瞪著那馴獸師。


    容寂冷冰冰地看了他一會兒,這小狐狸自討沒趣,沒有瞪了,別過頭去。


    容寂背身迴三辰殿,打坐。


    有關最後一次人間界裏,滄海一粟般的幾十年記憶,一點一滴,在他抗拒的情況下,仍不由自主地憶起,不管不顧地湧入腦海。


    不,他凝住神,屏蔽了六識。


    容寂剛從幻境出來時,身上的人氣要重一些,脾氣也像人,情緒有了罕見的波動,故此自控不住,所以造化塔說他像人了。


    容寂閉門一年間,不曾出過三辰殿,修為不進反退。


    他坐在殿內,反複地想到人間界裏,自己作為沈不容死前,小狐狸獻出的狐狸珠。


    鮮紅狐珠,爍光熠熠。


    可他並未服用這顆狐珠,用盡死前最後一絲餘力,將狐珠逼出,是因為在沈不容的腦海裏存有一道真理般的意識,隻有他死了,這一切才會結束。


    故此,人間界碎裂。


    狐狸獻出狐珠,是因為情麽?


    自己念念不忘,也因為情麽?


    殿中亙古長明的星辰給不了他答案,天道也未曾給他答案,現在答案就在眼前了,或許一道搜魂術就能逼問出來,他卻遲疑不敢去觸碰。


    他觀察著那小狐,趴在自己定的結界中,果真不碰那些吃的。


    古遙的大尾巴在地上百無聊賴地掃了掃,眯著眼看天上的拂曉,方才還是鎏金落日,怎麽現在又成了日出?


    落日還未落完,就開始日出了?


    他雖不解,但修界之大,異象之多,不是他這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動物可以想象的,故此也沒有覺得太奇怪,在這拂曉下警惕地發呆,而後睡了一會兒,因為太緊張,所以很快又醒了,開始打坐,學習無極千麵訣,試圖衝出狐分-身。


    不行……


    自己還是太弱了。


    因為無極千麵訣自己還沒修煉到位,那千麵老人就被天丹吞噬,自己還有好多問題沒有問,現在也找不到答案,興許是修為不夠,所以境界無法提至第二重。


    或許……能從那馴獸師身上騙一點靈力?他能感覺到,這人類身上的靈氣,是他的理解之外的,一點屬性也沒有,亦或者是屬性太多,金木水火土都有?


    那就是五靈根,根據古遙的理解,這在人族修士裏,屬於廢物靈根了。


    難怪成了馴獸師。


    古遙麵對沉重的殿門,像人那樣哀愁歎了口氣,用尾巴盤住自己。偌大的獸園,怎麽隻有自己一隻狐狸,其他的小動物呢?是被馴化了關起來了麽?


    難不成自己又要扮作人類的玩物了?


    他想起許久前,自己第一次來望霄宗,就是扮作一群女修的玩物小貓,任由她們抱於懷中親昵揉弄。


    他懶懶地閉上了眼,饑腸轆轆地想著……這人類什麽時候出來?


    小狐狸翻了個身,曬出肚皮,做出一副自己熱暈了餓壞了的模樣,若是馴獸師心善,就該把自己放出來,識相的喂他一點靈氣。


    哪怕人類吝嗇,不喂自己靈氣,也興許會看他可愛,放他離去?


    又或許,自己可以趁他不備,真言術攻擊,可以騙得它帶自己離開這出不去的獸園?


    古遙一下想了許多主意,但裏頭人類半點動靜都沒,興許在修煉,或者睡覺吧。


    又是一輪落日,天遲遲未黑,仿佛曆經了一整個黑夜時間的日不落,擾得古遙分不清過去了多久,隻知自己餓,不能再餓了。


    “嚶……”他強忍著,沒有去吃,可是好餓,肚子餓了嚶……他一爪子把食盒打翻了,不吃!


    容寂觀察了他兩日。


    小狐狸的定力超出他的預料,看他真是餓壞了,開始打滾鬧了,一股奇異的不忍浮上心頭。


    不,這是幻境的障。


    他蹙眉,按下情緒。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


    古遙懨懨地趴著,出不去,肚子餓,迴不到本體,他的賞金,討厭的人類……他默默地念著,忽地,瞥見眼前出現一雙不染塵埃的鞋履。


    他輕輕抬起狐狸下巴。


    容寂用靈力將小狐狸托起,是個很小的狐狸,一手便能托起,但他似是不願抱,一道法術將它變得更小了,比拇指稍大,放於袖中。


    古遙猝不及防被納入他寬大袖袍中,這外衫布料軟綿綿的,薄如蟬翼,像是置身雲間,些微晃動,但也穩,古遙不知這馴獸師是何意,趴在他的袖中,悄悄探頭去望,被他一根快要比自己還大的手指輕輕戳了迴去。


    古遙鬱悶地待在他的袖口裏,鼻尖微動,嗅他身上的氣味。


    人身上都有味道,各色味道。萬物間,靈草仙藥,泥土自然,也全都有各自的氣味。


    可這人……


    古遙隻嗅得一股遠古的洪荒兇殺,此人曾犯過深重罪孽,但並非人身上的那種業臭,為何?


    他不解,聞了又聞,最後聞到的是自己的狐狸毛氣味。


    “阿嚏!”


    他被自己身上飄出來的狐狸毛嗆了一下。


    隨即,男人抬起袖口,將他放出,施法變迴巴掌大的原形,古遙坐在他身旁椅子還在打噴嚏,旁的那人伸手,遲疑似的,順著他的狐狸毛捋了捋。將嗆住他的狐狸毛吸了出來。


    古遙止住噴嚏,這才抬首去望,看裝潢,這是鍾靈城的酒樓。似是自己上次聞見香味進來,聽見價格馬上又跑出去的那一家。


    店裏沒有修士,反而是一堆法器,桌上擦桌的布,地上擦地的掃帚,還有自己跳起來往杯盞內摻茶的茶壺。


    隨即就是牆上那突然開始報菜名的人臉:“兩位客官,來點什麽?”這張臉憨態可掬,笑臉相迎。小小一個,五短身材,似是被禁錮牆中,兩隻手能動,口出人言,但又很顯然不是人——而是法器。


    這家酒樓叫八仙閣,每日樓下,還有八仙過海的節目表演。


    古遙扭頭看著變了個模樣的馴獸師。


    他帶自己出來了?


    古遙眼珠子一轉。


    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趁其不備跑了?


    他蠢蠢欲動的模樣落在了容寂眼中,便伸手從牆上人臉手中抽出一打玉牌,推到小狐狸麵前,讓他自己選。


    古遙低頭看著這堆寫著菜品名稱的黑玉,又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是要請自己吃飯麽?


    容寂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古遙還是看著他。


    容寂:“吃什麽就點。”


    “嚶嚶?”你請客麽!


    容寂放下茶盞,瞥著他,聲音淡淡:“我請。”


    古遙稍微放心一些了,這是外麵的八仙樓,自己看著他們上菜,未必還給自己下藥?他眼睛可尖著的,不可能的!


    黑玉牌正麵是菜名,背麵是價格,古遙舉起爪子捏住一個,看了一眼。


    是季節限定菜,涼拌的烏英花,一份二十靈石。


    古遙才不吃素,他不夠高,要站在椅子上,扒拉出兩塊牌子。一隻掛爐烤雞的黑玉牌,一隻八寶鴨的牌,古遙一邊拿出,一邊用餘光瞄他。拿了兩個就停下了。


    容寂加了一壺桃花茶:“還吃什麽?”


    古遙搖搖腦袋:“嚶!”不用了!


    他有分寸,不敢亂點一大堆,一隻雞一隻鴨,加起來就八十靈石了,再多,恐怕這人類不樂意請他了。


    隨即容寂將三個黑玉牌塞進牆麵人的手中,那張笑臉張開嘴,露出牙齒,像順口溜似的問了句:“一道掛爐烤雞,一隻八寶鴨,一壺春桃烏龍,可是這三樣?”


    容寂點頭,笑臉人就笑道:“好嘞,這就去給二位傳菜,稍等。”說完,那手便緩緩隱沒入牆中,猶如一顆小石子兒輕輕投入水麵般,就此退了進去,臉也消失不見,好似不存在一般。


    茶上得快,菜要慢些。


    這和鯨舟上的點菜方式類似,但要更精妙!能設計出這樣法器的人,一定是煉器大師。


    古遙本來想逃的,現在也決定先吃完再跑!


    不然肚子餓了,他可沒力氣跑。


    古遙坐在椅子上扭頭,觀察環境。


    他和馴獸師此刻是坐在樓廂位,低頭可聽樓下的戲曲,側頭有一窗,推開能見到窗外似乎是粉瓣紛飛的桃花林,還有桃花香氣飄來,實則不然。


    這紙窗上設了一個小小的幻術。古遙努力分辨了下,卻也看不穿窗外究竟是什麽。


    說明設下幻術者,修為遠超於他。這種明知是幻術的幻術若是輕易讓人看破,也就沒意思了。


    此前他來過八仙樓一次,知曉這是鍾靈城的主街。毗鄰還有兩家對打的酒樓,有香粉鋪,藥鋪,還有仙盟在鍾靈城的總部,一座叫黃金塔的八層高塔。


    除此外,還有天水城的丹師協會駐紮在此的分會,永康城的煉器師協會的辦事處……還能找到幾家名氣不俗的煉藥師或煉器師開的小店。


    他觀察幻境,容寂也觀察他,看他那碧綠眼珠溜溜轉啊轉,準是在琢磨什麽壞主意。


    椅子是給人坐的,對於小狐狸矮了。


    容寂用法術讓椅子腿長出來一截,以便讓他夠得著。


    古遙莫名其妙地升高了,還以為是八仙樓周到的法術,他兩爪搭在桌上,坐著去夠茶壺,想給自己摻一盞茶,奈何前肢短,無論如何也夠不著。容寂見了,給他倒茶,將茶盞遞到他的爪子前頭。


    古遙望了他一眼,捧著小茶盞喝了一口。好香的桃花。


    不多時,點的兩道菜,一一順著牆麵,由小人的雙手恭敬呈了上來:“二位的菜已經上齊了,需要服務可以隨時敲一敲牆麵叫我。二位慢用。”說完便退了出去,整麵牆恢複原狀,露出一幅白描山水圖來。


    掏錢的人沒開口前,古遙不敢先吃,他跟這人還不熟呢,可又怕他使怪,便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手。


    容寂把兩道菜都推到他前麵,自己單是握著茶盞:“吃吧。”


    “…嚶?”都是…給我吃的?


    小狐狸睜大了眼。


    容寂點頭,輕“嗯”了聲。


    古遙扭頭看了他一會兒,見他依舊麵無表情,便不再客氣,眼睛鋥亮地盯著掛爐烤雞,虎視眈眈地伸出兩爪正要開扒,忽然,兩團水流裹住了他的爪子,是在給他洗爪子,隻一下就消失了。


    “好了,吃吧。”容寂說。


    古遙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不再理會,抓著烤雞,將雞腿和雞翅撕下。他吃雞很有一套,一會兒工夫就能嚼完吐出雞骨頭。


    看見這些骨頭,古遙不免想起他的小黑蛇來,糟了,這小蛇胃口比自己還大,若是進了望霄宗,那不是……


    這更讓他堅定了馬上自己就要逃走,想辦法迴到本體,帶走小骨頭和賞金的念頭,於是瘋狂地吃。古遙兩三下將雞鴨啃完,舔了舔爪子上的毛,滿嘴的毛油乎乎的。容寂幾乎是下意識的,要找手帕給他擦嘴,抬起手來,頓在空中,擰眉。


    頓了一刹那,容寂給他施了個清潔咒。


    小狐狸的嘴和爪子一下就被清洗幹淨了,他抬爪拍了拍牆麵,笑臉人鑽出來:“二位吃好了?味道如何?可還滿意?”


    笑臉人伸出雙手,一手是賬單,一手攤開收錢。


    注意到容寂掏出靈石的瞬間,古遙趁他不備,倏地竄起,跳窗而出,賞金!他小狐來了!


    容寂似是注意到了,可沒有管他,頭也沒抬一下。


    古遙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跳出去,那幻術自然破掉,這定然是鍾靈城的主城街道,所以一出去就拍出了疾風術。


    但他剛一使出法術,就發覺了不對。


    為何……


    幾片桃花瓣落在狐狸的頭頂,古遙抬起頭來,無邊桃林裏,眼前桃花紛飛,層層細浪翻騰,滿地花開。


    自己跳入幻境了?


    還是說……


    古遙聞了聞桃花的香氣,轉頭一瞧,感覺這不是幻術。


    誤入此地的古遙怔住,八仙樓的空鏡幻術,竟還連接了傳送陣?


    客人以為是假的桃林,想要一探究竟,結果翻窗而出,沒料到真是桃林。


    他這麽想著,不管不顧地朝前麵跑,反正先跑了再說。可這桃林太大了,和之前那青楓林差不多,無論怎麽跑,似乎都沒有盡頭。小狐狸完全迷失了方向,跳到樹梢,卻又瞧見反方向,有一樓閣。除此之外,四麵八方,無論往何處看,除了綿延無邊的粉浪,還是粉浪。


    古遙凝重地觀察了會兒,在這桃林裏使出疾風術瞎跑了幾圈,順路采了一捧香氣四溢的桃膠,抱在懷中。可他跑啊跑,隨著體內靈力都要耗盡了,他還是沒能順利找到出路,這桃林仿佛無窮無盡。


    無法,他隻得悄悄返迴隱約可見樓閣飛簷的方向,說不定人類走了呢。


    可是很快,古遙就發覺自己沒迴八仙樓,反而是……


    熟悉的落日熔金與雕梁畫棟,如鳥斯革,如翬斯飛。


    穿著素白長袍的男人,長發如瀑,懶散地坐在玉階上,紛飛的桃花瓣吹落至他的膝頭,正托著下巴凝視著自己。


    古遙愣了下,呆呆地注視著他,再次迴過頭去,背後依舊是那一片美輪美奐卻深不可測的桃花林,他心底愕然。


    ——原來這不是八仙樓的幻術。


    而是眼前這人類精妙的移步換景!在自己跳出窗時,命自己瞬移迴了望霄宗的獸園?


    亦或者說,自己從頭到尾壓根沒有離開過獸園?


    無論如何,這等能耐,也是古遙第一次見。狐臉越發凝重,越想越生氣,他的賞金嚶嚶嚶……都怪這人類!不然自己早就跑了。


    “玩累了?”遠遠地,容寂衝他招手,“迴來。”


    當然累了!


    這人類好可惡,故意遛自己!虐待小動物!


    這地方靈氣這麽足,自己還愁修煉不好麽!古遙遠遠地,狠瞪他一眼,自己不跟可惡的人類玩!


    他扭頭鑽進桃林,找到一處古樹,然後古遙抱著桃膠進了偌大的樹洞,勤奮地抱來一捧桃花瓣,他就這麽丁點大,每次撿的花瓣有限,如此反複幾十次,將桃花堆成一大片,形成了一天然的花床。


    就算落難了,也要對自己好一點。


    古遙窩在鬆軟的花床中央歎息,隨即開始打坐,修煉神通。


    他要早點離開這裏。


    觀察了他很久的容寂,耐心卻一直很足,他可以望到很遠,看見那小狐狸獨自安靜打坐了好幾個時辰,又趴在花床上埋頭睡了五個時辰,睡出了咕嚕聲,然後起來,用控水術清洗那些桃膠,用火球術隔水煮來吃。


    這兩個基礎法術,被這小狐狸用的很熟稔,信手拈來般。


    容寂遠遠看著這熟悉的烹飪方式,為了一口吃的費盡心思的小狐,竟覺得心空空地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為何就起身了。他抬步慢慢走到那比自己矮一些樹洞門口,敲了敲樹幹。


    裏頭的小狐狸立刻警覺地睜大眼睛盯著他。


    容寂稍一垂首,肩頭落下雪似的瓣,似一幅畫卷。


    “吃飽喝足,不認人了?”


    嚶?


    古遙低頭看著手裏多得吃不完的桃膠。


    猶豫了下,他用爪子均勻地分了一小半出來,捧著走到人類麵前,古遙用爪子踩了踩他的腳,仰著頭看著高大的人類。


    容寂低頭看著他,心裏頭安靜的仿佛真的有花落了,他慢慢蹲下。


    古遙把一捧桃膠塞到人類的手裏,小狐狸臉上,表情很嚴肅,叫喚聲卻柔軟:“嚶、嚶嚶、嚶嚶嚶。”


    人類,吃了這些就走遠點,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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