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梅子期趴在桌上,守著昏睡中的林湛。


    白天一幕,在他腦中揮之不散,即使在睡夢中,依然死死咬著牙,磨著江懷玉的名字。


    燈火跳躍間,林湛悄無聲息從床上撐坐起,墨發隨著肩背散在柔軟薄被上。


    他泛著柔光的眸子撇了梅子期一眼,向來清雅溫和的臉上浮現不耐煩。


    “能不能讓他閉嘴,煩死了。”


    “係統沒有該權限,請宿主暫時忍耐。”


    腦海裏係統冷冰冰的聲音讓林湛更加不耐煩,“忍耐忍耐,我為了維持這個人設犧牲了多少!要不是看在爆紅的份上,我早投訴死你。破係統!”


    “請勿語言攻擊係統。現檢測攻略黑蓮花反派支線已開啟,正在讀取黑蓮花反派基礎資料。”


    林湛腦海中如同以往一樣浮現出個麵板,麵板上顯示著精確數據。


    黑蓮花反派“謝眠”。


    身份:未知[宿主等級不夠,無法查看]


    潛力:可怕


    危險度:sss[天生壞種,本性惡劣,攻略時,請宿主注意人身安全]


    好感度:一100


    攻略進度:00


    林湛強壓下不耐煩,掃過少得可憐的信息,最終目光停在好感度那欄,“負一百?你逗我?在初步確定謝眠是反派時,我對他不可謂不好,論起誰對他好,我若是第二,沒人敢是第一。”


    係統無法解答這個問題,隻是一味催促林湛接攻略攻略黑蓮花反派支線任務。


    林湛冷嗤一聲,視係統如狗,直接無視。


    他看著麵板上的負一百,聯想到江懷玉今天反常的行為,伸手點開江懷玉的信息麵板。


    信息麵板上顯示攻略已完成,江懷玉將對他死心塌地。


    既然死心塌地,為什麽還眼睜睜看著他受罰,難道不應該不追究?


    或者自己承認自己先前是在胡說八道?


    背上鞭傷火辣辣的痛,林湛痛得抓緊床簾,餘光掃過俊朗的梅子期,林湛心中冒出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江懷玉是……因愛生恨?得不到就毀掉?!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林湛否定。


    江懷玉人設沒有這麽變態,他頂多無恥不要臉了些。


    如果不是因愛生恨,那就是為了引起他注意,欲擒故縱?故意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實則心裏在意的要死,說不準,過一兩個月就可憐巴巴跑他麵前各種道歉、討好。


    林湛想到這個可能,黑下臉,心想,你就是跪著道歉,把整個江家送來討好,都沒用。


    係統還在耳邊催促接攻略黑蓮花反派的任務,林湛被催促煩了,冷冷一笑,“你那麽心急,你上,沒人攔你。”


    “請盡快接下攻略黑蓮花反派支線任務,如不接任務,將扣除積分……”


    係統還沒說完,就被林湛打斷。


    林湛捏碎床沿,“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扣我積分?”


    係統:“成功完成攻略黑蓮花反派支線任務,將獎勵9000積分。現在進入倒計時,如十秒過後,宿主不接任務,將直接扣除積分,並取消相關任務。“


    “十。”


    “九。”


    “八。”


    ……


    攻略成功江懷玉獎勵了300積分,攻略成功梅子期獎勵了400積分,而現在就攻略個黑蓮花反派積分就比前麵兩個加起來都多,翻了幾十倍多。


    林湛臉色變了幾變,他鬆開床沿,在係統倒計時到一時接下任務。


    “獎勵這麽高的積分,一看就不好攻略,不過……”


    話音未落,寂靜的房間裏響起聲音。


    “林尊者?”


    捏碎床沿的聲音吵醒了守在一胖的梅子期,梅子期站起身,臉上藏不住歡喜。但他的歡喜在看到碎成渣的床沿後,消失了,一言不發,握緊了手中劍。


    “是我沒保護好你。”


    林湛臉色的表情在梅子期醒來的瞬間,溫和了。


    他半磕上眼,疲倦地看向梅子期,愧疚道:“不關你的事。如我先前所說因我而起,錯在與我。好了,你先去休息吧,不用守著我,你守著,我反而無法休息。”


    心裏恨恨罵了江懷玉幾句,梅子期咬著牙,盯著林湛,半響,點頭應下,“好。”握緊劍,踏出房門。


    他踏出房門後,並沒有離開,而是靠著房門站了半宿。


    ……


    江懷玉嗅到殺意,謝眠是真的想殺他。


    江懷玉望著謝眠的眼睛,在古木參天的遮蔽下,謝眠眼睛更加漆黑。


    “謝眠,你殺了本尊,你以為江家會放過你?他們就不會起疑為什麽隻有你活了下來?”


    江懷玉質問謝眠,質問的話剛出口,謝眠手臂收緊,即將墜地的身體被抱緊。


    謝眠剛才笑得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消失,他彎起眼睛,踏著細碎陽光,迎著風略寒的風,往思悔崖下走去。


    行走間,宮鈴蕩出一連串清脆的鈴聲,鈴聲中,少年又恢複了那副又乖又溫順的模樣。


    “師尊快要睡著了,弟子聽說許多人閉上眼睛就睜不開了,弟子擔心師尊,才說出大逆不道的話。師尊見諒。”


    謝眠眼尾天生下彎,迎著朝陽,無辜乖巧。仿佛剛才那一切是錯覺。


    可江懷玉知道,他在撒謊,江懷玉清楚感覺到謝眠身上的殺氣。


    那殺氣足夠破開他胸膛,割下他頭顱,毀屍滅跡。


    ……


    長明殿內,燈火通明,火光灑在床塌,照散在床榻上的墨發發尾像是閃著光。


    江懷玉披散著頭發,半趴在床上。


    他臉色蒼白,冷汗染濕鬢角,一身紅色衣裳半解,退到腰間,讓人分不清究竟是他背上的傷口更灼眼還是這身紅色衣裳更灼眼。


    藥香在鼻尖浮動,江懷玉邊迴憶著白天差點被謝蓮花從思悔崖丟下去的事,邊咬著手背忍痛,扭頭看著給他上藥的謝眠。


    房間內,燈火搖曳,謝眠彎著腰,認認真真、細心的給他上藥。


    半點看不出殺氣,完全是個討人歡心的少年郎。


    ——外表看不出來,但他內裏黑透了。


    他是個定時炸|彈,放在身邊,時間到了,就炸了,炸得人屍骨無存。


    偏生你還不知道時間設定的是哪一天。


    江懷玉心想,這顆定時炸|彈還是想辦法,快點踢出師門,越快越好。


    收迴看謝眠的目光,江懷玉思緒開始亂飄。


    從思悔崖下來,他本來打算讓魏延來給他上藥,懲戒鞭打在背後,江懷玉自己上不到。


    可魏延卻不知去向,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怎麽都聯係不上。


    長明殿本來有許多人服侍,但原主針對謝眠,為了折磨謝眠,故意將人都譴走,隻留下一個魏延。


    魏延疲懶,修煉都懶得修,靠著哄原主開心,蹭吃蹭喝蹭資源,讓他幹事,比殺了他都困難。


    沒辦法,江懷玉硬著頭皮指使謝眠給他清理傷口,上藥。


    時間一點點過去,燈芯發出輕微燃燒的響聲,隨著響聲,火光搖晃了兩下,晃到放置在桌麵的玉牌上。


    桌子靠窗,上麵擺放著筆墨紙硯,江懷玉取下的玉牌就放在桌子右角。


    火光晃過的瞬間,玉牌裏冒出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尾巴隻有小指粗,尾巴是黑色,尾巴尖是白的,往上一點,有個黃色斑點。


    那條毛茸茸的尾巴暴露在空氣裏,晃蕩了兩下,似乎是意識到什麽,又縮了迴去,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尾巴收的太快,謝眠和江懷玉都沒注意到。


    謝眠上好藥,將還沒用完的藥放在桌上,眉宇間有些疲倦。他抬頭按了按眉心,壓下疲倦。


    “藥是宗主給的,還有些,師尊且收好,需要換藥時,叫弟子便是。弟子隨時在。”


    江懷玉停止咬手背,鬆口,他咬得太用力,手背被咬出血。


    餘光看見謝眠按眉心,江懷玉艱難坐起,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流,“今晚用不著換藥,你先去休息,謝謝,辛苦了。”


    魏延消失不見,靈鶴也召不到,從思悔崖上徒步迴到長明殿已經入夜。


    清理完傷口,上好藥,就更晚了,寅時都過了。因為他,謝眠在這期間一直沒休息過,江懷玉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哪有這樣的……欺壓未成年……


    謝眠詫異的抬眼,看向江懷玉,“師尊,你說什麽?”


    江懷玉痛得沒什麽力氣說話,聲音跟蚊子嗡嗡叫沒兩樣,小得讓人聽不見。


    修長細白的手指滑到褪下的衣衫中,江懷玉欲拉上衣服,遮住傷口,“沒什麽,下去……”


    衣服刮到纏著白紗的地方,江懷玉輕嘶了下,拉衣服的收頓住,未完的話卡在喉嚨,江懷玉痛得臉色更加蒼白,毫無血色。


    懲戒鞭當時抽完,不覺得有多痛,抽完後,懲戒效果出現,整個人都痛,痛得說話都困難。


    如果不是謝眠在這裏,江懷玉馬上崩人設,裹被子滿床打滾。


    謝眠站在一旁,正要轉身離開,見此,停駐在原地。


    片刻,他走到床邊,半蹲下,溫順的詢問江懷玉,“師尊,我能碰你嗎?”


    江懷玉:“?”


    江懷玉緩緩打出個問號。


    背後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江懷玉覺得這話怪怪的,他抬眼看向謝眠,眼睛裏明晃晃掛著你想找死。


    上完藥就趕緊滾,還想碰本尊?本尊是你能碰的?


    你在想什麽?


    “師尊,弟子習得門秘術,以靈力為介,可以壓製疼痛。”


    謝眠看出江懷玉所想,低下頭,解釋道,“不過弟子也是第一次使用,,太不熟練,不知道會不會產生什麽副作用。”


    還有這等好事?


    江懷玉痛得厲害,自動過濾副作用五個字,彎腰就想自己貼上去,碰碰謝止痛藥。


    即將碰上時,江懷玉又定住了,謝蓮花這麽好心,該不是要搞什麽事?


    江懷玉警惕的看著謝眠,定定看了好一會,沒察覺到對方惡意,又忍不住疼痛。


    他扭過臉,牢記原主的人設,故意冷哼一聲,不滿道:“早些時候不說,現在才說,謝眠,你是故意的麽?”


    “弟子怎麽會?這門秘術要配合外藥才能發揮。”


    謝眠撐著床沿,半起身,額頭輕輕抵在江懷玉額頭,“師尊,閉眼。”


    對方體溫偏冷,額頭抵在自己額頭上,冰冷的如同某種冷血動物。


    江懷玉心底發怵,不著痕跡打了個寒顫,推開他,用手溫了溫他額頭。


    謝眠手指輕顫了下,身體僵硬,十分抗拒。眼中陰狠浮現,謝眠垂下眼簾,壓下抗拒,乖巧讓江懷玉溫著額頭。


    江懷玉溫熱後,才自己低頭閉眼碰上去,做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本尊便信你一迴,若是不成……”江懷玉冷笑了聲。


    謝眠乖巧點頭,自然而然接過他話,應道:“若是不成,師尊大可罰弟子入水牢,弟子絕無怨言。”


    絲絲縷縷的靈力裹挾著冷意,從額頭滑入,緩緩滑過全身,停駐在靈台。江懷玉冷得清明許多,背後疼痛也隨著冷意,仿佛被什麽東西壓製住,慢慢消失,直至完全感覺不到痛。


    謝眠睜開眼,站起身,退後幾步。


    “師尊感覺如何,可還痛?”


    江懷玉心想,你比麻醉劑都好用,留在修仙界簡直是糟蹋人才!


    但滿意是不能表達出來的,原主看謝眠怎麽看怎麽不滿意。江懷玉微微抬起下巴,嗯了聲,語氣平淡,“尚可。”


    謝眠彎眼笑了,“師尊若是以後……”


    話沒說完,耳邊忽然響起及其細微的聲音,聲音逐漸清晰,越來越清晰,像是有人貼在他耳邊低呤,聲線幹淨悅耳。


    [……謝蓮花不搞事時真討人喜歡。]


    謝眠怔住,未說完的話截然而止,他低頭看向江懷玉。


    床簾半勾,江懷玉並沒有說話,他正低著頭,用發帶收攏散在床榻上的發,脖子傾出好看的弧度,豔麗矜貴。


    江懷玉察覺到謝眠的視線,攏好一頭墨發,用發帶簡單綁起來,輕飄飄挖謝眠一眼。


    “站在這裏做什麽?”


    謝眠立刻迴神,“弟子……”這就退下。


    弟子兩個字都沒出口,那道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江懷玉披著惡毒的外表,麵無表情,糟心的想,謝眠什麽時候走。


    [你為什麽還不走?]


    [我壓力好大。]


    [你再不走,我就要變壞人,心腸歹毒的趕你走了。求求你趕緊走吧,我隻是個讀書人,為什麽要承受這種壓力。]


    [好難啊,跟謝蓮花玩心眼,本讀書人折壽十年。]


    謝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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