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說著看你謝蓮花真麵目被發現了怎麽,江懷玉不再看謝眠,他極力壓著不舒服,繼續看原主的記憶。


    原主接下來的記憶都跟謝眠有關。


    想辦法醫治謝眠眼睛、解答謝眠修煉上的疑問、教識字、教處事、教琴棋……


    謝眠記性極好,不論他教什麽,都能飛快接受並學會。


    江懷玉從來沒見過像謝眠這樣抓住機會,就不顧一切汲取,往上爬的存在。


    暑去寒來,時間過得飛快。很快便又到龍族淘汰大比,龍族淘汰大比,龍族比試適齡者都要參與,輸的龍族將被淘汰,而贏的龍族可以獲得資源以及生存下去的權利。


    原主邊拆謝眠眼上繃帶邊問謝眠,“教你的術法都會了嗎?”


    原主教謝眠的是妖族術法。


    謝眠盤坐在幹淨地麵,聞言,溫順點頭,”記住了。”


    “不可以……”原主頓了下。


    謝眠知道原主的意思,默契補充道:“不可以自盡,除非實在贏不了,死而複生是下下之策。”


    原主點了點頭,“不錯。”


    雪白繃帶一圈圈拆開,藥香味彌漫在狹小空間。原主拆完最後一圈繃帶,站到謝眠身後,“睜開眼睛看看?”


    鴉黑睫毛掃過皮膚,謝眠睜開眼,入眼一切都模糊,隻能看到個大概輪廓。他轉頭看向原主,他隻能看到原主身形纖薄,身著淡紫羅裙。


    “姐姐,還是看不見,隻能模模糊糊看到大概。”


    原主收攏繃帶,道:“看來還要治療一次才能徹底清除毒素,等淘汰大比結束再治療。”


    謝眠悶悶嗯了聲,他站起身,正要前去淘汰大比,原主叫住了他。


    “阿眠。”


    謝眠停駐腳步,“有事?”


    江懷玉見原主取出枚平安玉,平安玉玉佩質地通透,陽雕著凰,正是先前謝眠砸碎,江懷玉又修複好,還給謝眠的那枚平安玉。


    用紅繩穿過平安玉,原主拉過謝眠手,將平安玉放在謝眠手中。


    入手冰涼,謝眠幾乎是瞬間明白這是什麽,他不解地皺起眉,“玉佩?給我的?”


    “給你的,我在裏麵刻了祈福。”原主認真道,他抬手揉了下謝眠頭,“大比平安順利,去吧。”


    謝眠緩緩握緊平安玉,垂下眼看平安玉,雖然他看不清平安玉長什麽樣。


    冬日微寒的陽光如輕紗般從菱花木窗散入房間,斑駁映於謝眠側臉,將他發絲染上些許金色。


    陽光下,謝眠極力壓製上揚的嘴角,他眉眼微不可見的帶出幾分歡喜。


    少年時期的謝眠眉眼像極了他娘,帶出歡喜時,溫順乖巧,任誰也想不到他內裏黑透了。


    “怪不得那麽看重。”


    江懷玉站在一側,見狀,終於明白為什麽謝眠看重平安玉了,斜平安玉一眼,抬手也去揉謝眠頭。


    手卻直直從謝眠發間穿了過去,沒揉到。


    ……


    謝眠去龍族淘汰大比後,原主便著手煉製治療眼睛的靈液等,江懷玉是想去看龍族淘汰大比的,但他離不開原主,這裏是原主的記憶。


    歎了口氣,江懷玉放下去看龍族淘汰大比的念頭,坐在桌上,看原主煉製靈液等。


    原主煉製靈藥等手法很熟練,他煉製時,神情專注,不容有分毫差錯。


    江懷玉的目光從他指間滑動的柳綠色靈液往上看,落到原主臉上。


    經過這麽多天的觀察,江懷玉確信原主就是穿書者,他的言行舉止都透露出他是個穿書者。


    不僅如此。


    江懷玉發現他的很多習慣都跟自己相似,有時候看著原主,江懷玉就仿佛看到另外一個自己。


    很神奇。


    江懷玉沒想過世界上,還有跟自己這麽像的人。


    江懷玉更沒有想過原主會是他自己,畢竟他清楚記得自己是在晚上熬夜改設計稿,眼前發黑,一陣天旋地轉後就穿書了。“我道是謝眠那小子瞎了眼,怎麽不想方設法討好我,原來是住處藏嬌,忙著陪去了,害我傷心許久。”


    房間裏忽然響起一道聲音,聲音譏諷味十足。


    伴隨著譏諷的聲音,哐——”一聲,房門盡碎,一個早已過了龍族淘汰大比適齡期的龍族出現在門口。


    他頭上有角,鮫絲編織的上衣綁在腰間,上半身不著衣,肌肉麥色結實。


    江懷玉當即看向他,原主也停止煉製,收起靈液等,看向他。


    那龍族見他朝自己看來,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但飛快壓了下去,他挑了下眉,抄起雙臂,慢條斯理道:“血脈不純,龍息較弱,看來你也是個雜種,比謝眠那小子血脈還低賤。不過我怎麽未見過你?”


    原主抬起眼,“你再說一遍。”


    “你誰?頗有幾分姿色就敢命令……”那龍族聞言,嗤之以鼻,他正欲用血脈壓製原主這個“雜種”,帶迴殿折磨,讓她知道什麽叫高低貴賤,張嘴卻猛地吐出口血。


    一道劍影從他背後穿透丹田,絞碎龍丹,震碎經脈。


    原主收起劍影,涼颼颼道:“不過修煉了二十幾年,也敢到我麵前跳。”


    那龍族在原主收起劍影時,氣息斷絕,栽倒在地,顯出原形,一條湖藍色的龍。蹙起眉,原主來到那龍族麵前,抬腳踢了下那龍族。


    龍族雖然經常玩命廝打,搶奪資源,但他們除了淘汰大比,很少有廝打出命的時候,比起廝打出命,他們骨子的惡性讓他們更喜折磨輸者,例如折斷全身骨頭,割掉下巴。


    正為難怎麽處理這條被殺死的龍時,一陣輕微腳步響起。


    謝眠迴來了。


    “你怎麽迴來了?可是有事?”原主問,江懷玉心裏也想問,他和原主默契地轉頭看向謝眠。


    房間裏血腥味濃鬱,謝眠赤紅豎瞳如同蒙著層薄霧,他視線落在地上湖藍龍上,應道:“心裏不安,覺得會出事,所以半路又迴來了。”


    “已經處理好,沒事,你去參加你的淘汰大比。”


    謝眠並不聽原主的話,他話鋒一轉,問道:“姐姐打算處置這應表兄?”


    應表兄指的是被原主一劍影殺死的龍族。


    原主道:“還沒想好。”


    “應表兄血脈純,他若是死了,沒處理好,遲早會查到這裏。依阿眠之見,不如將他丟到葬龍崖下,讓戾氣吞並了,毀屍滅跡。姐姐以為呢?”


    “這……葬龍崖在什麽地方?”


    “阿眠帶姐姐去,葬龍崖沒去過的容易迷失在裏麵。”謝眠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快去快迴,不會耽誤參與淘汰大比。”


    “葬龍崖容易迷失的話,你眼睛看不見怎麽帶路?”


    “隱隱約約能看見輪廓,不會有多大影響。就算瞧不見,去往葬龍崖那條路,阿眠也摸熟了。


    “每年都有幾十個的混血脈龍族被弄死,扔到葬龍崖下,阿眠血脈不純,身份低賤,大多屍體都是阿眠帶死奴收的,然後扔下的葬龍崖。”


    “眾生平等,沒有誰天生低賤。”


    謝眠聞言,笑著沒說話。


    葬龍崖環繞著一股腐爛味,縮地成寸,從崖腳到崖頂,腐爛味就淡了不少。


    “直接丟下去?”原主問站在身後的謝眠,謝眠沒說話,他隻是看著原主。


    他看著原主時,臉上帶著笑容,江懷玉注意到他看著原主的笑容,心裏有些發毛。


    原主見謝眠不迴話,微微蹙起眉頭,從不能存放任何活物的芥子空間取出龍屍。


    “那我丟了?”


    謝眠依然笑著,不迴話,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有些僵硬,但僵硬的弧度太細微,叫人難以察覺。


    江懷玉一直盯著謝眠。


    因一直盯著,雖然難以察覺,江懷玉還是察覺了,他瞳孔微縮,意識到麵前的龍族不是謝眠!


    “你不是謝眠,你是誰?”


    江懷玉意識到的同時,原主隨後也意識到,他收起龍屍,引出劍意,架謝眠脖子上。


    謝眠笑容在這一刻瞬間僵硬,僵硬得不像個活物。


    “檢查到黑蓮花預設劇情出現偏差,已找到出現偏差原因,執行抹除記憶指令。”


    原主和江懷玉忽然一句極其冰涼的機械聲,這聲音像極了恐怖遊戲中的係統提示音。


    劍意在機械聲下四分五裂,原主臉色瞬間難堪下來,嘴角溢出絲鮮血,他意識到什麽,再度凝聚出劍意,一劍殺向“謝眠”。


    劍意從“謝眠”身體穿過,漾開一圈接一圈的藍色波紋。


    並沒有傷到“謝眠”分毫。


    隨著劍意穿過,原主嘴角溢出的鮮血更多,他猛地吐出口血,神色痛苦,跪倒在地麵。


    從葬龍崖下升騰而起的戾氣帶著腐爛味直撲原主後背。


    江懷玉見狀,不知為何,也感覺到點疼痛,神使鬼差,江懷玉伸手想去拉原主,把原主拉到自己身後。


    然而。


    江懷玉碰到原主的那刻,指間如塵埃般飛快融入原主,心中驚愕,江懷玉猛地從神使鬼差中清醒,想要擺脫原主。


    原主卻仿佛磁鐵的負極,牢牢吸住他。


    他整個人都不受控製,被吸入原主體內,與原主融為一體。


    撕裂的疼痛從與原主融為一體那刻起,蔓延至全身,密密麻麻如針紮、刀剜。


    江懷玉嘴裏全是血,他痛得忍不住顫抖,發出細微悶哼。


    伴隨著悶哼,嘴角血液控製不住往下滴,一滴接滴,粘稠的連成絲,打濕柳綠衣袖。


    極致痛疼下,江懷玉忽然想起自己並非放出兇獸青迴時穿過來的,他早就就穿過來了。


    兩百多年前就因熬夜修改設計稿穿過來了,胎穿成江家嫡子。


    他的目的是來……來……


    來做什麽的?


    他記得自己是答應了誰,帶著目的來修仙界的。


    但江懷玉忽然不記得自己答應了誰,帶著什麽目的來到修仙界,他冷汗淋漓,抬眼,透過睫毛上懸著的汗珠,望向“謝眠”。


    強烈的不詳籠罩心頭,江懷玉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快走。他掐訣想離開此地,卻發覺無法全身靈力消失了,如同一個毫無修仙能力的凡人。


    “謝眠”幾步走到他麵前,抬腳一腳把他踢下葬龍崖。


    “正在執行抹除記憶……”


    空中風聲唿嘯,江懷玉隻聽到這麽一句,便跌入葬龍崖。


    葬龍崖底全是腐爛的屍體,有死奴的屍體;有血脈不純,所謂低賤的混血龍族屍體;還有妖族的屍體……


    江懷玉跌入崖底後,滿崖戾氣和靠屍體而活的東西都朝他聚集而來,沒一會就撕扯出他魂魄。


    魂魄被撕扯出後,江懷玉看到自己身體坐了起來。“謝眠”從崖上也下來了,他走到自己身體麵前,伸手點了下自己身體額頭。


    用冰涼的機械聲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穿書者,你怕蛇,你愛慕林湛,你從未來過九龍島。”


    “謝眠”說完這句話,朝江懷玉走來。


    江懷玉痛得睜不開眼,他隻感覺到“謝眠”停駐在自己麵前,然後感覺自己記憶被剝出了一段,又一段,硬生生被剝出兩段。


    好痛……


    江懷玉滿腦子都是痛字,他魂魄顫抖縮成一團,然後被塞迴身體……


    “師尊,醒醒。”


    “師尊?”


    “醒醒。”


    謝眠的聲音在忽然耳邊響起。


    江懷玉被謝眠的聲音叫響,驟然從迴憶中清醒,他抬手一摸,因為深陷迴憶中,眼淚打濕了臉頰,濕漉漉的。


    “師尊,你怎麽了?”謝眠彎腰看他,不同於少年期柔和的眉眼帶著擔憂和焦急,“為什麽哭?”


    他邊問邊用手帕輕輕擦江懷玉眼淚。


    江懷玉放下手,定定看著謝眠,因為劇痛,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喃喃自語說著假謝眠,“你害我……”


    謝眠給他擦眼淚的手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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