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溫輕把實話咽迴了肚子裏。


    他掐著掌心,緊張地看著季君風。


    季君風唇角揚起,笑得眉眼彎彎,看起來不準備追究他想離開這裏的事情。


    溫輕垂下眼睛,鬆了口氣。


    季君風哼著小曲,心情很好地帶他迴到地下深處。


    溫輕再一次坐迴床上,看著滿眼熟悉的綠色。


    季君風不僅沒有因為他想離開的事情生氣,還笑嘻嘻地拿出一份早飯:“你好像喜歡吃這些。”


    話音落下,溫輕床邊的藤蔓緩緩升起、聯結、纏繞,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現了一個藤蔓做的小桌子。


    季君風把碗筷放到桌子上,托著腮,眼巴巴地盯著溫輕。


    見溫輕不吃飯,他開口道:“我剛剛救了李景景。”


    溫輕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問:“她出事了嗎?”


    “沒有,”季君風歪頭,思索片刻,對溫輕說,“我把危險扼死在了搖籃裏。”


    他慢慢解釋:“有兩個人想對她動手。”


    溫輕鬆了口氣,李景景沒有出事就好。


    他抬眼,發現季君風依然緊緊盯著自己。


    在他灼熱的視線下,溫輕有些不知所措,低頭拿起筷子,戳了戳菜。


    這些的確都他輕喜歡吃的菜,不是平常食堂的大魚大肉,隻是一些蔬菜,還有一個荷包蛋。


    溫輕戳著飯,他本來胃口就不大,這會兒又被關在這裏,更不想吃東西。


    季君風托著腮,視線緩緩從溫輕的眉眼,滑至挺翹的鼻尖,最後落到他的唇上。


    溫輕的唇形很好看,上唇正中唇珠微微凸起,看起來很好親的樣子。


    季君風盯著看了會兒,又重複了一遍:“我救了李景景。”


    溫輕戳飯的手頓住,抬眼看他。


    季君風牢牢地盯著自己,眼睛亮晶晶的。


    有那麽一刹那,溫輕仿佛看見一隻主人討要獎勵的狗狗。


    溫輕沉默了會兒,試探地說:“謝謝你?”


    季君風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但溫輕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了兩個——“就這?”


    很快,溫輕便發現季君風的目光一直落在他嘴上。


    溫輕下意識地抿了抿唇。


    他猜到了季君風想做什麽,但是他不想親。


    溫輕戳飯的手微頓,夾起荷包蛋,塞進季君風嘴裏。


    季君風微微睜大眼睛,愣怔片刻,便嚼了嚼嘴裏的食物。


    他的神情看起來顯然是不吃人類的食物的,先是訝異,再是眉心微蹙,最後艱難地把荷包蛋咽了下去。


    季君風翹起唇角,朝著溫輕笑了笑:“好吃。”


    他的笑容十分具有迷惑性,溫輕恍了恍神。


    見狀,季君風側過身,衣領鬆鬆垮垮的搭在肩上,露出滿是傷痕的肩膀、胸口,脖頸還有著青色指印。


    溫輕眼睫顫了顫,這指印已經很多天了,那個施暴者是不是想把季君風掐死?


    這個念頭轉瞬即逝。


    下一秒,溫輕腦海裏突然響起了001的聲音:


    【欺負人——瀕臨窒息。】


    【釋放對象——季君風。】


    溫輕臉色變了變,在心裏結結巴巴地問001:【這、這個不做的話,也是後果自負嗎?】


    001冷冷地嗯了一聲。


    溫輕指尖顫抖,他連打人都不敢,怎麽會掐人啊!


    還是瀕臨窒息!


    那、那得掐得多用力啊……


    溫輕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大腦一片空白。


    幸運的是,這一次001沒有催促他。


    不幸的是,季君風摸上了他的手。


    季君風的手比他的大不少,涼絲絲的,是藤蔓的溫度,覆在手背上,緩緩挪至手腕。


    溫輕本能地想縮迴手,季君風握住了他的手腕,拇指曖昧的摩挲著手腕內壁,又癢又癢。


    他磕磕絆絆地說:“你、你放手。”


    聽見溫輕的話,季君風笑了聲,握著他的手,緩緩放到自己頸間。


    溫輕整個人都僵了,他知道季君風想做什麽。


    和上次踩的時候一樣,季君風想讓自己掐他。


    溫輕雙手覆在季君風脖子上,一動都不敢動。


    “用力點。”季君風說完,手指輕輕的拂過他的指尖,穿插在他指間,用力下壓。


    溫輕哪敢真掐他,試著輕輕掐了下,在心裏問係統:【這樣可以嗎?】


    001沒有說話。


    季君風半闔著眸子,微微喘了一聲,啞著嗓子對溫輕說:“再用力點。”


    他氣息急促,輕飄飄的聲音似乎帶了把小勾子,勾出了溫輕的燥意。


    溫輕的身體更僵硬了,這雙手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似的,是季君風的玩具,被季君風壓著,用力地掐著脖子。


    季君風的身體沒有人類的溫度,脖子上也沒有跳動的動脈,像是一具身體。


    他和屍體唯一的差別就是,屍體不會石更。


    他會。


    隨著季君風掐自己的力度越來越大,溫輕看見了他的東西也越來越大。


    他緩緩貼到溫輕身上,喘著氣,發出一聲悶哼,神情愉悅。


    季君風睜開眼睛,眼尾泛著抹紅色,滿眼都是渴望:“你不摸摸我嗎?”


    溫輕磕磕巴巴地說:“不、不了……”


    季君風舔了舔唇:“那要打我嗎?”


    溫輕:“不、不想……”


    感受到季君風身體愈發明顯的變化,溫輕嚇得睜大眼睛,眼底不自覺地泛起薄薄的霧氣。


    季君風盯著他看了會兒,突然鬆了開手。


    溫輕立馬縮迴了手,緊接著,便聽見001說:【結束。】


    溫輕怔怔地看著季君風,腦子裏浮出一堆問題。


    這就結束了嗎?


    季君風明顯沒有瀕臨窒息啊。


    為什麽會突然有這個任務?


    為什麽有突然結束了?


    …………


    一堆問題充斥在腦海裏,下一刻便因為季君風的話消失得幹幹淨淨。


    “你要試試嗎?”季君風問。


    溫輕:???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季君風抬手,手指撫上了溫輕纖細的脖頸。


    他情不自禁地觸碰著溫輕的頸動脈,感受那鮮活的跳動。


    季君風認真地說:“瀕臨窒息的時候,會有一種很快樂的感覺。”


    溫輕差點哭出來:“我、我不要。”


    他沒有那種癖好啊!


    季君風眼裏閃過一絲失望,但他不死心,又說:“科學的說,缺氧、堿中毒會產生精神興奮和kuai感。”


    他右手指尖輕輕刮過溫輕的褲子,繼續說:“你這裏會充血、會很快樂。”


    溫輕嚇得身體微微顫抖,他一點都不想快樂。


    季君風很快就察覺到溫輕極度抗拒,甚至在害怕。


    他放下手,疑惑地看著溫輕:“他們都很喜歡。”


    他們?


    溫輕空白的大腦慢慢轉動起來,他試探地問:“你、你是說那五個退學的?”


    季君風應了一聲:“他們都很喜歡這樣。”


    “不過我失手了,不小心把他們掐死了。”


    他滿臉雲淡風輕,掐死人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大事,仿佛隻是掐死了幾個螞蟻似的。


    季君風誠懇地對溫輕說:”這一次,我不會失手的。”


    溫輕嘴唇微顫,鬼都不會信你的鬼話!


    見他是真的害怕極了,季君風隻好聳了聳肩,失望地收迴手:“好吧。”


    “不過多虧了他們,我才能見到你。”


    溫輕悄悄往後挪了挪,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垂下眼,見季君風的褲子恢複了平靜,高懸著的小心髒終於落迴了原處。


    察覺到溫輕的視線,季君風眼神微動,眨眼間,褲子又起來了。


    溫輕:“???”


    季君風彎唇輕笑:“你一看我,我想就……”


    溫輕連忙挪開視線,不敢看季君風的身體。


    他心想,這、這還是根藤麽?!


    季君風癡迷地欣賞著他耳尖的粉色,半晌,輕聲說:“我知道這裏和你原來的世界不同。”


    “你剛來不久,過段時間就會適應這裏。”


    溫輕眼皮狂跳,脫口而出:“什麽過段時間?”


    季君風緩緩說:“再過17個小時,等神誕日的時候。”


    “你就可以永遠的留在這裏。”


    溫輕:???!!!


    他才不要留在這裏!!


    永遠!!


    季君風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麽問題,對上溫輕震驚的表情後,他問道:“很開心嗎?”


    話音落下,隻見溫輕更震驚了。


    不是開心。


    季君風微微皺眉,疑惑地看著他:“留在這裏不好嗎?”


    溫輕差點就說出不好二字,他抿著唇,輕聲說:“我想迴家。”


    季君風眨了眨眼,眼裏有些茫然:“那是什麽地方?”


    溫輕愣住了,他沒想到季君風連這個都不知道。


    “就是和……”溫輕頓了頓,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向季君風解釋。


    廣義的話,是親人共同生活的場所。


    溫輕沒有親人,對他來說,家是那個從小長大的福利院。


    季君風追問:“就是什麽?”


    良久,溫輕幹巴巴地背了段老生常談的話:“是避風港、是情感上的寄托歸宿,是靈魂的棲息地。”


    季君風更疑惑了。


    溫輕沉默片刻,小聲問:“你、你有親人額……親藤麽?”


    季君風搖了搖頭:“從有意識開始,我就是一個人。”


    “嗯……一根藤?”


    溫輕這下終於明白當別人知道自己是孤兒的感受了,突然間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不說點什麽又覺得不對勁。


    半晌,他慢吞吞地說:“一根藤挺好的。”


    “一藤吃飽全家不餓。”


    溫輕不想和季君風就這個話題議論下去。


    馬上就要神誕日,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溫輕鑽進被子裏,蒙住腦袋,甕聲甕氣地說:“我先睡了。”


    很快,身旁響起衣服和藤蔓摩擦的聲音,季君風好像也躺下了。


    溫輕鬆了口氣,盯著白色的被子,努力琢磨進階任務的秘密。


    還有十七個小時……


    百分之五十的秘密是這所學校的老師、藤蔓、大祭司都是季君風。


    剩下百分之五十的秘密應該和鬱刑有關係。


    鬱刑、藤蔓、季君風……


    溫輕攥著被角,各種信息在到腦海裏交匯,卻依然毫無頭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沒有鍾表,溫輕不知道具體幾點了,但能感受到已經過了很久,他腦子都有點發蒙了。


    溫輕睜著眼睛,忽地,一道悠揚的鍾聲響起。


    他瞬間清醒:“怎、怎麽了?”


    緊接著,頭頂響起季君風的聲音:“時間到了。”


    “神誕日快樂。”


    溫輕眼前發黑,他一點都不快樂。


    ****


    淩晨零點。


    鍾聲響起的刹那,白通放下手裏的校史書,對李景景說:“走吧。”


    兩人走出圖書館,校園內燈火通明,兩旁的樹上都不知什麽時候掛上了小彩燈,學生們歡笑打鬧的前往神殿,一副過年過節的熱鬧景象。


    白通沉著臉,快步走進神殿。


    看見神壇上捧著聖杯的溫輕後,他腳步頓住,視線快速掃過溫輕裸露在外的部分。


    腳腕、手腕、領口、嘴唇……


    沒有任何異樣。


    白通心髒仍然沉甸甸的,他遠遠地望著溫輕的眸子,無聲地做口型:【沒事吧?】


    見狀,溫輕瞥了眼一旁的戴著麵具的季君風,扯起嘴角:【沒事。】


    白通抿了抿唇,徑直往裏走,站到人群中間,盯著溫輕。


    其他同學並不意外溫輕和大祭司一同站在神壇上,溫輕是大祭司選中的神侍,理應和他們不同,站在神壇上是應該的。


    溫輕抱緊懷裏的聖杯,緊緊地盯著台下的白通和李景景。


    看出他的緊張,白通無視神壇上的季君風,對著他做口型:【不會有事。】


    白通簡要地說:【校史、祭品、神不殺人。】


    溫輕微微一愣,神不殺人?


    他垂下眼,心跳越來越快。


    現在隻剩下一個小時的時間了。


    溫輕努力分析白通的意思。


    鬱刑不殺人,也就是說存活到神誕日的69個人不會出事,玩家也不會出事。


    一個小時後,其他玩家就可以完成主線任務。


    想著,溫輕的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


    那他呢?


    他走得了嗎?


    溫輕眼睫顫了顫,在心裏問係統:【玩家能被永遠地留在副本裏嗎?】


    下一秒,001說出了他不想聽見的答案。


    【能。】


    想到鬱刑,溫輕更慌了。


    “jing血拋入水中濺起的白色浪花中誕生了愛與欲望的神。”


    耳畔突然響起同學們嘹亮的祈禱聲,溫輕嚇得打了個激靈,險些把聖杯摔了。


    他唿出一口氣,穩定心神,開始思考剩下百分之五十的秘密。


    忽地,背後亮起一道白光。


    溫輕眼皮跳了跳,偏頭往後看。


    鬱刑的神像在發光,神像慘白的顏色漸漸褪去,泛著溫潤的光澤,石膏也逐漸變得像人皮膚的模樣。


    溫輕閉了閉眼,放空大腦。


    他有點想不通,為什麽會讓活到最後的玩家通關?


    溫輕掐著掌心,從鬱刑的角度想。


    鬱刑喜歡玩,是愛與欲望的神,他明明喜歡看人墮落,喜歡玩弄人類。


    他想看玩家自相殘殺,所以留下神最喜歡的數字的線索。


    他喜歡玩弄人類,所以玩家們想不出進階任務的秘密,心驚膽戰地活到神誕日當天,結果無視發生,通關了。


    他怎麽能確保玩家們找不出進階任務的秘密呢?


    溫輕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鬱刑肯定做了什麽事情,讓玩家找不出秘密。


    剩下百分之五十的進度,是關於季君風和鬱刑。


    關於他們的事情,隻在校史裏出現過。


    校史記載了神學院建校的故事,這裏以前是個怪物肆虐的荒蕪之地,有人誤打誤撞進入,差點被怪物害死,瀕死時被神救了,所以建造了神學院。


    怪物是季君風,神是鬱刑。


    那麽建校者是誰?


    “親愛的神,我在清晨與夜晚渴望您。”


    “我的神靈向您完全敞開,我期盼著您的臨幸。””求您的jing血照耀我,驅逐黑暗,除去肮髒,洗淨我們。”


    同學們的祈禱聲越來越高昂,溫輕身後神像的光亮愈發刺眼。


    忽地,祈禱聲戛然而止。


    溫輕感受到一陣微風拂過。


    他身體僵硬,風聲中夾雜著著鬱刑熟悉的嗤笑聲。


    鬱刑出現了。


    台下的學生們一張張臉興奮到扭曲:“仁慈的神!”


    “光輝的主!”


    溫輕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鬱刑是神,他在和人類玩遊戲。


    這個神學院是他的遊樂場之一。


    玩家找不出進階任務的秘密,因為鬱刑從一開始就欺騙所有人。


    身後的腳步聲逐漸逼近。


    溫輕心髒狂跳,看見季君風朝著他身後低下頭,低聲說了一句話。


    溫輕完全沒有聽清楚季君風說了什麽,他隻聽得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他飛快地在心裏問001:【剩下百分之五十的秘密,是不是校史中的建校者jj就是鬱刑?】


    【他自導自演了一出好戲,建立神學院,傳播他的小黃書?】


    下一秒,溫輕感受到自己的發絲被輕輕撥了下,耳畔響起一道天籟之音:


    【恭喜玩家溫輕成功通關神級副本神學院。】


    鬱刑指尖剛碰到黑色柔軟的發絲,便看見溫輕消失在了自己視線中。


    他唇邊的笑意一僵。


    季君風看著這一幕,眼神逐漸冷了下去:“你留不下他嗎?”


    “因為你和他說了太多廢話。”鬱刑冷漠地看著季君風。


    季君風搖了搖頭:“他能找出秘密,是因為他了解你。”


    “你們以前見過,對嗎?”


    鬱刑沒有解釋,他掃了眼剩下幾個玩家,麵無表情:“你們幾個玩家也可以滾了。”


    他屈了屈手指,把台下的幾個玩家扔出小世界。


    季君風看著溫輕消失的地方,喃喃道:“玩家嗎?”


    “我也要……成為玩家。”


    “你在想……”屁吃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鬱刑便感受到季君風消失在這個小世界裏。


    他臉色變了變,意識到季君風那句話不是對他說的。


    鬱刑掀起眼皮,盯著虛空,擠出一個字:“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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