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季獄的聲音。


    他知道自己沒有睡著,他知道……


    溫輕渾身一顫,汗毛倒豎。


    季獄難道知道他們今晚是故意的?


    溫輕指尖不可控製地發顫,電擊器也跟著顫抖發出輕微的聲響。


    季獄的聲音很輕,耳機沒有收錄到。


    刑擇聽不見,但他看見了溫輕極度驚恐的表情。


    刑擇的臉瞬間沉了下起,對溫輕說:“他是不是過來了?”


    “不用說話,是的話就眨一下眼睛。”


    溫輕艱難地眨了下眼睛,想要告訴刑擇,他們不僅僅是過來了,而且知道了。


    指尖剛觸碰到手機屏幕,忽地,被子和床的小縫隙裏出現一隻黑漆漆的眼睛。


    季獄透過縫隙,看見了他。


    溫輕嚇得聲帶仿佛都被凝凍了,他張著嘴,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眼眶頓時泛紅。


    季獄地眼睛微微彎曲,似乎是在笑。


    下一秒,他掀開被子。


    溫輕整個人暴露在空氣中,如驚弓之鳥似的,睜大眼睛看著季獄。


    他的手機被被子壓住,遮住了畫麵。


    刑擇看不見他,知道出事了,飛快地說:“還有五分鍾我就到了。”


    “小陳應該已經過來了,不要害怕……”


    溫輕抿緊了唇,對,還有小陳。


    小陳就在門外。


    溫輕掐著掌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因為情緒起伏太大,淚水在眼眶了打了個轉兒,瞬間流了下來。


    季獄垂眸,視線落在他濕潤的睫毛上,輕笑了一聲:“怎麽怕成這樣?”


    溫輕眼淚簌簌地往下落,心想,你可是連環殺人兇手,他能不害怕嗎?


    他嘴唇顫了顫,沒有說出一個字。


    季獄瞥了眼他的耳機,偏頭看向臥室門。


    驀地,客廳響起了一道腳步聲,匆匆跑了過來。


    溫輕心髒跳得飛快,是小陳嗎?


    他扭頭望過去,隻見門口出現一道藍白色的身影。


    季聲穿著t恤,站在門口,眉眼彎彎地看著床上的溫輕。


    看見他眼裏的震驚、失望後,他彎了彎唇,笑問:“哥哥,你不是在等我嗎?”


    溫輕緊咬著牙關,小陳呢?


    季聲又問:“還是在等那個叫小陳的警察叔叔嗎?”


    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近乎詭異。


    溫輕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小陳出事了。


    溫輕顫著手,把電擊器往枕頭下塞了塞,悄悄地摸索手機。


    他一個人是對付不了季聲和季獄兩個人的。


    季聲點話沒有壓低音量,手機那端的刑擇聽得清清楚楚。


    “四分鍾,我馬上到。”


    溫輕勉強發出一個單音節詞。


    季聲抬腳,走進臥室,又問:“還是說,哥哥在等堂哥呀?”


    “奇怪,”他嘀咕了一句,看向季獄,“大爸?堂哥居然還迴來了?”


    溫輕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這話是什麽意思?


    季聲低頭看了眼手表,又說:“不應該啊。”


    “那個卡販子的住址到這兒隻要十分鍾啊,時間應該到了啊。”


    溫輕顫著嗓音問:“什、什麽時間?”


    季聲抬手,比了個手勢:“砰——”


    話音落下,溫輕聽見耳機那段接連響起刺耳的刹車聲、碰撞聲,震耳欲聾,緊接著戛然而止。


    電話斷了。


    刑擇也出事了。


    溫輕難以置信地看著季聲,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往下落。


    季聲眨了眨眼,盯著溫輕的耳機,笑得像個陽光的大男孩:“聽見了嗎?”


    “堂哥應該迴不來了。”


    “他那輛車都開了那麽多年,刹車出現問題很正常。”


    “你、他……”害怕、擔心、著急焦慮等等情緒交織在腦海裏,溫輕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能勉強吐出幾個詞匯。


    見狀,季聲嘟了嘟嘴,對溫輕說:“這和我沒關係,但凡堂哥慢慢開車,都不會出事故。”


    “不過他的車安全性挺高的……”季聲頓了頓,灼亮地看著溫輕,“哥哥,你可以向你的神禱告,說不定堂哥死不了呢。”


    溫輕心亂如麻,著急忙慌地問001:【係統,刑擇他、他活著嗎?】


    001沒有說話。


    溫輕心涼了半截。


    季聲笑嘻嘻地說:“哥哥,如果堂哥沒死的話,等他醒過來,我們已經在國外了。”


    溫輕猛地抬眼。


    季聲:“我要去國外讀書,大爸小爸去國外進修,多正常呀。”


    “至於哥哥……”


    溫輕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後背抵著冰涼的床頭板,臉色越來越差。


    他要死在這裏了嗎?


    下一刻,季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們怎麽會殺了你呢。”


    “哥哥真笨。”


    他坐到床邊,側身盯著溫輕臉上的淚痕,緩緩低下頭,嗅了嗅溫輕的發絲。


    溫輕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季聲的唿吸拂過臉頰,他渾身僵硬,一動都不敢動,指尖悄悄抵住枕下的電擊器。


    季聲閉上眼睛,嘴角彎著,喟歎道:“哥哥和她們是不一樣的。”


    溫輕垂著眼睛,不敢直視季聲,心想,這個意思是不會殺了他嗎?


    季聲歪頭看他,慢慢說:“哥哥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


    “我們想要親近你,接近你。”


    說著,季聲冷笑一聲:“楊樊那家夥居然也敢盯著你。”


    “像他這種人,就該受到法律的製裁。”


    溫輕不敢說話,隻能在心裏想,你們也應該受到法律的製裁。


    季聲笑了笑,甜甜地喊道:“哥哥。”


    “你和我們是一樣的。”


    溫輕茫然地看著他


    什麽意思?


    他才不是變態。


    季聲不滿地說:“哥哥,你怎麽不說話啊。”


    “我喜歡聽哥哥說話,哥哥要是不說話的話……”


    溫輕眼皮狂跳,生怕季聲對自己做什麽。


    他張了張嘴,半晌,哽咽地出聲:“我、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季聲笑嘻嘻地說:“我也是呀,哥哥。”


    溫輕眼睫止不住的顫抖,心想,你是殺人犯。


    他不敢用這話刺激季聲,隻能含糊地應了一聲。


    季聲看著他,無辜的眨了眨眼:“我看出來了,哥哥在心裏罵我是殺人犯。”


    溫輕驚慌地垂下眼。


    季聲無辜地舉起手:“我沒有殺人。”


    溫輕一下子就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眼珠子下意識地轉向季獄,隨即連忙控製住自己。


    哪怕沒有真的看向季獄,但這點小動作被對方捕捉到了。


    季獄輕描淡寫地開口:“你的直覺很準。”


    “可惜不夠自信。”


    說著,他俯身,右手伸進被子裏。


    溫輕身體一顫,他能感受到季獄的手就在他腿邊。


    下一秒,季獄的手又伸了出來,掌心多了一隻手機。


    他低頭掃了眼手機屏幕,關掉定位、關機,淡淡地說:“如果你能堅定一些,或許我們早就暴露了。”


    溫輕臉色煞白,意識到自己在一開始發覺的不對勁是正確的。


    季獄從始至終都在誤導他。


    季獄凝視著他的臉,上下打量,像是見到什麽新奇的事物,眼裏閃過一絲好奇:“你有一種天然的直覺,看出了我,看出了楊樊。”


    溫輕沒有在意他的前半句話,滿腦子都是季獄後半句話的意思。


    楊樊是殺人兇手,也就是說季獄承認了他是連環殺人兇手。


    季聲知道這一切,參與了所有事情……


    溫輕看向季聲,沉默良久,忍不住問:“你、你到底做了什麽?”


    “哥哥想知道嗎?”季聲單手壓在床上,甜甜地笑了笑,“哥哥不是已經猜到了麽。”


    溫輕:“我、我不知道。”


    季聲彎著眼睛說:“哥哥可不能撒謊啊。”


    “哥哥你以後是要成為神父的,你要聆聽我、開導我、拯救我……”


    季聲眸色越來越暗,神情卻越來越興奮。


    溫輕嚇得手腳冰冷,季聲的表情太可怕了,反複隨時都要把他拆吃入腹。


    季聲再次開口:“哥哥,你怎麽又不說話了。”


    溫輕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要說什麽。”


    季聲唔了一聲,拖著長長的尾音說:“哥哥,那你覺得我做了什麽事情呀?”


    溫輕看著他人畜無害的帥臉,忽然想通了,季聲滿嘴謊話,又是一個高中生,普通人、尤其是年輕女性都不會對他有警惕心。


    季聲負責引誘,季獄則是真正的雙手沾血的那個人。


    溫輕臉色變了變:“你、你負責挑……”


    季聲點點頭:“哥哥真聰明。”


    “哥哥,我有罪嗎?”


    溫輕嘴唇顫抖,想說有罪,但怕季聲會對自己做什麽。


    半晌,他隻磕磕絆絆地說了一個我字。


    季獄突然開口喊道:“季聲。”


    季聲瞥了他一眼,不再逗弄溫輕,而是說:“哥哥,我沒有罪。”


    “有罪的她們。”


    “姚倩表麵轉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背地裏把工作帶來的負麵情緒全都發泄在貓身上。”


    “她該死,對嗎哥哥?”


    溫輕沒有正麵迴答,而是問:“那、那其他人呢?”


    季聲掰著手指頭說:“林雪棄養了一隻小狗,王怡佳和姚倩一樣,對流浪小動物出手,還有李笑笑,她對一個智力障礙的人惡作劇……”


    “她們都該死,是不是呀,哥哥?”


    溫輕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想和季聲說話。


    季聲就是個瘋子。


    季獄也是,還有夏言斯。


    夏言斯在這些案子裏做了什麽?


    正想著,夏言斯突然出現在臥室門口,手機還拿著一隻銀色的醫療箱。


    他瞥了眼溫輕濕漉的雙眼,目光停留片刻,眉眼微微舒展,輕聲道:“怎麽哭成這樣了。”


    “真可愛。”


    夏言斯將箱子放在床頭櫃上,站在床的另一邊,季聲對麵。


    溫輕緊貼著床頭,床的三邊都站著人了他無路可逃。


    他摩挲著枕下的電擊器,一個電擊器對付不了三個人……


    溫輕忍不住在心裏問001:【我、我該怎麽辦啊嗚嗚嗚……】


    001沒有迴應他。


    溫輕又喊了一聲:【001?】


    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夏言斯打開醫療箱,拿出一支針管。


    溫輕看見針管後本能地想要跑,下一秒,身後多了一具灼熱的身體。


    季聲箍住他的腰,笑道:“哥哥要乖一點。”


    溫輕深吸一口氣,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拿起電擊器,戳向季聲的手臂。


    沒有被阻攔,電擊器也沒有歪,發出了滋滋的電流聲。


    但季聲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箍著溫輕腰的手沒有絲毫鬆緩。


    他拿過溫輕手裏的電擊器,扔到一旁,嗤笑一聲:“堂哥真是天真。”


    夏言斯抓住溫輕的手臂,見溫輕在掙紮,微微皺眉:“放鬆,這隻是鎮定劑而已。”


    溫輕盯著他骨節分明的手,在刹那間突然明白了什麽。


    鍛煉廚藝、請客吃飯、分屍、紅燒肉……


    溫輕白著臉,顫巍巍地問:“你、你把那些人的屍體喂、喂給我們了?”


    夏言斯動作頓了頓,淡淡地說:“你沒有吃。”


    溫輕臉頰慘白,夏言斯沒有否認。


    他沒有吃,別人吃了。


    “放半個月的肉都不新鮮啦,”季聲低頭都在他頸間,笑嘻嘻地說,“哥哥如果想吃的話,以後我給你挑好吃的。”


    他語氣平常,仿佛說的不是人肉,隻是普通的家禽。


    溫輕強忍著胃部的不適:“以、以後。”


    夏言斯將枕頭對準溫輕的手臂,推壓針管,緩緩說:“你會作為臨床試驗的病例,跟我們一起出國。”


    溫輕的力氣和季聲的力氣天差地別,他根本沒法動彈,唯一能做的就隻能嘴唇的開合:“我、我沒有病。”


    夏言斯側頭看他,語氣平靜:“馬上就有了。”


    溫輕死死地夏言斯的動作,親眼看著針管內的液體緩緩推入自己的身體。


    他一點兒不覺得今天他們不殺他就是安全的了。


    距離主線任務結束還有兩周,他能隨時都被這幾個變態殺了、吃了……


    溫輕很害怕,很快,他就感覺不到害怕了,隻能感受到身體愈發沉重,腦子也開始發暈。


    “哥哥,你在想什麽呀?”


    溫輕看著麵前三張相似的臉龐,迷迷糊糊地說:“你、你們真是相親相愛一家人。”


    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


    季獄彎腰,將他抱在懷裏,走出臥室。


    忽地,溫輕迷迷糊糊聽見一聲巨響,他艱難地掀起眼皮,


    恍恍惚惚間,看見大門被撞開,刑擇滿臉是血的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幾個穿著製服的警察。


    緊接著,警笛聲響徹雲霄。


    刑擇舉著槍,僵硬地轉動胳膊,對準季獄:“放下手中的人質。”


    他的聲音沙啞,一字一頓,帶著奇怪的韻律。


    季獄看著他被鮮血染紅的衣服,以及衣角滴下來的血,片刻後,側過身,溫輕放到沙發上。


    “季獄、季聲、夏言斯,你們涉嫌多起殺人案,現依法逮捕……”


    溫輕眼前越來越黑,隱隱約約看到他們三個人警察製服,帶上了手銬。


    刑擇則徑直朝他走來。


    不知道是不是鎮定劑生效了,溫輕覺得刑擇的身體僵硬、肢體不協調,和平常的模樣大相徑庭。


    “溫輕。”刑擇開口。


    “唔……”溫輕朦朦朧朧地看著他,對上他無機質的眸子。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刑擇伸出食指,輕輕地戳了下他的臉。


    熱的,軟的。


    【恭喜玩家溫輕成功通關人級副本[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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