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年選秀有個謝家女當選,皇帝喜她溫婉嫻靜,寵過一段時日,因誕下公主,封了嬪。謝家外臣想是憑借見她,才得以入宮。


    楊賀動作一下子停住了。


    上輩子,就是謝氏捧著季堯登上了帝位。自出了珍妃一事後,謝氏棄車保帥,同珍妃斷了關係,沒管他們的死活。這些年,謝家一直很低調,左右逢源誰都不得罪。上輩子也是如此,楊賀才會沒在意謝家。


    難道謝家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有所籌謀了麽?


    楊賀說:“謝家是殿下母族,和殿下有所來往,也屬應當。”


    季堯嘴角翹了翹,不以為然地說:“我母妃發瘋的時候不見他們,我在冷宮裏這麽多年也不見他們,現在又捧出一副痛心愛惜的模樣,也不嫌惡心。”


    楊賀抬起眼睛看著季堯,辨別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哦?他們說了什麽。”


    季堯垂眼看楊賀,楊賀冠帽邊簪了團花,他本就麵白唇紅,眼角上挑有幾分淩厲的傲氣,越發襯得陰柔豔麗。


    季堯笑了起來,說:“他們說,我是先帝子嗣,身份貴重,不能一輩子待在冷宮裏。”


    “他們會安排好,讓陛下知道我,讓我走到人前去。”


    楊賀沒有說話,隻聽季堯說:“公公,你說該怎麽辦?”


    楊賀看著季堯,道:“此事事關重大,殿下為何問我?”


    季堯聲音低低的,像個任性的孩子,湊楊賀耳邊說:“公公說怎麽好就怎麽好,我不信他們,隻信公公。”


    第14章


    季堯總是這樣,好像這天底下他隻信楊賀,楊賀要他怎樣他就怎樣,乖乖地當他手中的提線木偶。


    冷靜如楊賀,這樣的話聽多了,有時也會忍不住恍了神,以為季堯隻是個孤苦無依的孩子,乖巧又無害——季堯上輩子隻是謝氏手中的傀儡,他錯估季堯了,沒必要防著他。


    畢竟上輩子,季堯當了皇帝後,他就死了,後來發生了什麽,楊賀一概不知。


    每當這麽想的時候,楊賀就會想起那天晚上,他淹死那個小宦官時,季堯的眼神,平靜到有些殘忍,甚至還帶了幾分讓人膽寒的興味刺激,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地看著他,不是個正常孩子該有的眼神。


    楊賀沒有迴答季堯,如同真心為他考慮似的,說,事出突然,殿下不若靜觀其變,容後再做選擇。


    季堯的笑一下子更大了,點頭道,“還是公公思慮周全。”


    楊賀不置可否地笑笑,仔細地迴想著,上一世,季堯一直都待在冷宮裏,沒有出現在人前,直到皇帝將崩,乾坤大定。


    為什麽這輩子不一樣,難道哪裏出了變數?


    謝家看著是去問季堯,可不管季堯同不同意,謝家當真要將季堯推到人前去,有千百種法子,不是一個季堯能阻攔的。


    如今皇帝和戚薛兩家不睦,已有了拿外戚開刀的勢頭。這些年,謝家處處受太後打壓,未必沒有存別的心思。


    季堯能信嗎?楊賀想。


    突然,楊賀聽見季堯叫了幾聲,猛的迴過神,就見少年人有點不滿地看著他,“公公又心不在焉的。”


    楊賀歉意地笑笑。


    季堯說:“公公這些時日很累嗎,好像又清減了。”


    二人迴了靜心苑,一坐下,宮人知機地奉上茶就退了出去。


    楊賀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隨口說:“是麽?”


    季堯看著楊賀的手指,托著臉頰,忙不迭點頭,“是啊,就是忙,公公也該多保重身體,看著怪讓人心疼的。”


    楊賀莞爾,輕輕地笑說:“殿下也會心疼人了。”


    楊賀說話一貫不疾不徐,衝淡了宦官的尖細陰柔,聽著無端多了幾分柔和的意味,撓人心癢。


    季堯心裏像突然被貓不輕不重地抓了一下似的,垂下眼睛,捧著茶水啜了口,楊賀從來都是這樣,言笑晏晏不驕不躁,鮮有失態,像裹著華麗厚重的偽裝,好看,卻讓人更想撕開,讓他露出閹人的狹隘卑劣。


    正當晌午,茶香清淡,入口泛了些微的苦,二人閑散對坐著,分明都各懷了心思,卻像很親密一般,無話不談。


    季堯目光專注,帶著明朗的笑,透著股子青蔥勃發的朝氣,看著沒有半點攻擊性。


    楊賀聽他說話,偶爾笑笑,不自覺地竟放鬆了下來。


    興許是初春晌午的陽光太愜意,楊賀眯了眯眼睛,支著臉頰,有了點兒困意。過了好一會兒,季堯聽不見他迴應,一抬頭,才發現楊賀睡了過去。


    閉著眼睛的楊賀看著乖極了,眼睫毛落了下來,如同金貴漂亮的鳥兒攏了柔軟的羽翼,嘴唇紅得鮮嫩。季堯直勾勾地盯著,心髒劇烈地跳動了幾下,口幹似的,咽了咽,許久都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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