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有幾分涼意,楊賀手指冷,倒了杯茶,茶水卻是冷的,聞了聞,茶葉也不是頂好的茶葉,又擱在了一邊。


    楊賀說:“你我到底是同僚,我也不想為難督公,隻要督公告訴我,陛下除了讓你救陳菀菀,還讓你做什麽——我便讓督公安然告老。”


    那日他和季堯見麵之後,楊賀就發現季寰的虎符不見了。


    南燕曆來見虎符如見君王,能調動南燕數十萬邊軍。自季寰病重後,宮門就守得嚴了,朝臣鮮有入宮麵聖的,便是見皇帝,楊賀也會讓人在場。


    如今虎符消失,隻能是季寰已經將虎符連同密詔送了出去。季寰出不了宮,能幫他的,隻有李承德。


    李承德冷笑道:“你今日既敢大肆屠我司禮監,又豈會放我離開,真當我老糊塗了?”


    楊賀歪頭笑了笑,輕聲說:“督公說的有理,可督公要是配合,我至少能讓督公死得體麵一點。”


    李承德冷笑道:“我早已想到會有今日,不過一死!”


    楊賀哦了聲,尾音上揚,看著李承德,昳麗的麵容露出幾分笑,“我聽說公公之所以一直留在宮裏,是在燕都找一件寶貝。”


    李承德臉色驟變,咬牙切齒道:“你……”


    楊賀屈指敲了敲桌子,微笑道:“巧的很,我幫公公找到了。”


    他屈指叩了叩桌,當即有內侍捧著個老舊木匣走了進來。


    李承德直勾勾地盯著那個木匣。


    “當年為督公掌刀的是燕都何一刀,他十年前就死了,如今是他的兒子承了父業。此人迷信不成器,這些年來屢遷家宅,東西搬來遷去,督公去贖買時,他們告訴你不慎弄丟了。督公,是不是?”楊賀聲音不疾不徐,看著李承德的眼神,說:“他不知,何一刀有個習慣——將東西都埋在了舊宅的後院底下。”


    李承德攥了攥拳頭,冷聲說:“口說無憑,焉知不是你滿口胡言!”


    楊賀說:“木匣上刻了名字,督公未入宮前,是叫李綏印?”


    李承德霍然白了臉色,肩膀抖了抖,整個人都像萎縮了幾分,怨恨地瞪著楊賀,尖聲罵道:“楊賀!行事如此歹毒,你也不怕損了陰德!”


    挨過一刀的宦官六根不全,發跡之後都是要去將這東西贖迴的,以便他日死後一並放入棺槨下葬。否則,死了都是殘缺的,踏不上輪迴路要成孤魂野鬼。


    楊賀臉上沒什麽表情,上一世,李承德尋這玩意兒還鬧出了不小動靜,整個何家的人都被他隨意拿由頭下了大獄,費了許多功夫才找了迴來,安安心心地告老返鄉。


    楊賀無意從碎嘴的小內侍嘴裏說來的,他們當笑話,楊賀也是聽過就罷,沒想到會成為他拿捏李承德的把柄。


    楊賀說:“我這是成全督公啊,督公緊張什麽。”


    “再說,陰德這種東西,”楊賀哂笑道:“我隻管活著的事,死後誰管他怎樣。”


    李承德眼眶凹陷,一雙眼都紅了,半晌膝蓋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良久,才說:“陛下給了我三封密詔,讓我交給……”他顫了顫,閉上眼睛,“交給戶部尚書邱大人,安國公……還有,還有兵部陳大人……”


    這三位都是朝中默不作聲的,尤其是兵部陳大人,楊賀生辰時,他還送了白銀千兩,一副稀罕的玉如意,幾乎可說是閹黨。


    “幾時將密詔送出去的?”


    “三,三天前。”


    楊賀臉上沒什麽表情,道:“虎符呢?”


    “……我不知,”李承德痛苦道:“我真的不知。”


    楊賀說:“督公,我不想問第二遍。”


    李承德身子顫了顫,“三封密詔俱已火漆封實,我真的不知道……”


    楊賀看著他,過了許久,輕輕一笑,“如此多謝督公了。”


    “叨擾多時,告辭了,”楊賀起了身,越過李承德往外走,沒有再迴頭看一眼。


    外頭雨下的更大了,楊賀說:“備馬車,去城防營。”


    天還未明,陰沉沉的多雨天,像等不來天明一般。


    楊賀說:“我查過城門出入登記,陳家長子陳意和邱家邱明書,於兩日前,安國公家中三子卻是三日前就離開了燕都。”


    季堯皺了皺眉毛,看著桌上的地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紙上虛虛一劃,說:“他們想出城求援,要麽北上安北軍,南下三衛,西邊——西邊趙王和老太後有舊隙,發誓有生之年不入燕都,皇兄不會和他求援,就剩下東邊的平海軍。”


    “北趙虎視眈眈,一旦安北軍返京,北趙必會揮師南下,陛下不會調動安北軍,”楊賀說。


    季堯說:“這四條路——他們昨兩日才離開,錦衣衛腳程快,能直接截殺陳意和邱明書,至於安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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