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規模,比他見到的包括畫作中見到的城堡都要宏偉,長廊、石梯、院落鱗次櫛比,裏麵還有草坪和鬆鼠,大片露天場地,又伴隨著大片相連的城堡,秦昆總感覺在哪見過。


    當年的擺設已經沒了,裏麵隻剩下空蕩的建築,這個地方乃莫臥兒王朝的權力中樞,秦昆能想象到沙·賈汗當年何等雄姿英發,隻可惜歲月流逝,隻剩下這座紅色砂石建築證明了莫臥兒王朝的偉大。


    “據說這裏就是沙·賈汗眺望泰姬陵的地方,兩人陰陽相隔後,沙·賈汗經常在這裏遙望妻子,也曾失神落淚,也曾月下唏噓。”


    一處視野不錯的地方,導遊又開始煽情了,不知道是瞎編的故事還是真實的,總之遊客們很買賬,也紛紛開始拍照留念。


    秦昆趴在窗邊上,遠遠望著泰姬陵,愛情什麽的,他略微能感覺到,秦昆不是不相信那段愛情,隻不過趴在這裏遠遠望去,如果隻是看到妻子陵墓,秦昆覺得有些孤單。


    起碼沙·賈汗那時候的心情,或許會迴憶起當年相愛的美好,更多的是遺憾吧。


    “喂,走了!”


    秦昆被一個遊客當成自己人,專程拍了一下肩膀。


    他喝了口水道:“來了來了。”


    從樓上下來,不遠處有一個花邊很古怪的井,不知道之前是池塘還是洗澡的地方,總之現在什麽都沒有。


    那遊客在拍照,順口問道:“朋友,之前怎麽沒見過你啊?”


    秦昆訕笑:“我不是你們團的。”


    那遊客也訕笑起來:“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


    “我叫竇林,還沒問你名字。”


    “秦昆。”


    竇林道:“秦哥,我有個冒昧的想法,我是一個攝影師,也辦過幾次個人展,這次也是奔著攝影來的。不過一見到你就想給你拍幾張照片……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做我的模特?”


    模特?


    秦昆想了想搖搖頭:“抱歉啊,今天有事。”


    竇林急了,他是謙虛了些,沒想到秦昆拒絕了。論實力,自己在當地攝影圈名氣不小,雖然年輕,但技術絕對沒問題。


    “秦哥,就十幾張……你不會當我收費吧?我不收費……”竇林看見秦昆還是搖頭,直接拿出之前的作品。


    “這張,西地攝影銀獎,這張,敦煌攝影展第五,這張,南洋獅城影展新秀金獎……給我次機會吧!”


    對攝影師而言,世界各地的風景春夏秋冬乃至早晚都各有不同,但結構上都是一樣的,到了竇林這種級別,注重的就是照片的靈魂。


    什麽是靈魂?


    柳枝飄揚、碧波蕩漾時風就是靈魂。


    山嶽巍峨、白日初升時霧就是靈魂。


    漁網滿載、水稻低頭時笑容就是靈魂。


    靈魂就是死中的活,靜中的動!


    剛剛竇林之所以找上秦昆,可不是因為他把秦昆錯認了,而是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個完美模特!


    不得不說,秦昆剛剛眺望泰姬陵時的神態,讓竇林生出一種奇怪的錯覺。


    按理說紅堡是死的,人是活的,紅堡是靜止,人在活動,但秦昆遠眺的那一刻,仿佛顛倒了。


    秦昆才像是一個靜物,一眼萬年,那雙眼睛裏不知道看到了什麽,但似乎代表著一個見證者,讓整個畫麵活了過來。


    一個很荒謬的畫麵,卻讓竇林覺得那一刻,紅堡和泰姬陵相愛了,而如山嶽般靜止的秦昆,仿佛是他們愛情的見證人一樣。


    所以他極力請求,秦昆給他一個機會。


    竇林說了很多,秦昆是油鹽不進,最後竇林甚至準備動粗了。


    “我說秦哥,你絕對不能走!你可能不知道,我脾氣不怎麽好!”


    竇林推了推黑框眼鏡,攔住秦昆,秦昆看見對方瘦胳膊瘦腿的,心中納悶,拍照還得用強?


    沒天理啊……


    再說,你脾氣再不好能有我不好?


    秦昆看見旁邊牆上一根彎掉的鋼筋,似乎之前是掛消防器材的,於是給它掰直了。


    竇林瞪大眼睛,鼻涕不經意流了出來。


    “竇林,我今天真有事……”秦昆又把鋼筋恢複原狀。


    竇林摸了摸,這特麽什麽怪力啊!


    他再不敢提脾氣的事,縮著脖子道:“那……那我跟著你!”


    “我……”


    秦昆摸了摸竇林的腦門,沒發燒啊,難道讓門擠了嗎?


    對我一個猛男感興趣……看你也不是什麽基佬啊。


    “行吧,提前說好,是你要跟來的,我不會配合你擺拍。”


    秦昆強調了一遍,想讓竇林知難而退,竇林一笑:“一言為定!別小看一個攝影師抓拍的技術。”


    竇林跟導遊和同伴打了招唿,便自由行動了,秦昆沒想到這人這麽執著,索性也由著他。


    這裏的遊客絡繹不絕,哪哪都有拍照留念的,秦昆沒急著向裏麵走,因為塗庸和拉哈爾還在後麵。


    城垛上,秦昆看見塗庸進來了,正在和拉哈爾說什麽,這才放心繼續往前。


    砂石建築,通體泛紅,沿途不少圖案讓這裏有了印度的原汁原味,四周還有西塔琴的音樂迴蕩,以及遊客模仿印度人的舞蹈在錄視頻。


    秦昆穿梭在其中,竇林便跟在旁邊,看見他幹勁十足的樣子,秦昆也沒打擊對方積極性。


    草坪中,有鬆鼠在吃堅果,秦昆笑著逗弄了兩聲,那鬆鼠居然竄了過來。


    從腳背一直爬到肩膀,秦昆側眼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家夥,笑著說道:“我可沒什麽喂你的,下去吧。”


    小心地把小鬆鼠送了下去,其他遊客有學有樣地也在旁邊逗弄,鬆鼠卻沒理任何一個人。


    “秦哥,你親和力絕了啊!景區裏的這種小東西雖然不怕人,可也不親人。我還是頭一次見鬆鼠上肩的。”


    竇林剛拍了一張滿意的照片,不吝讚美起來。


    秦昆笑了笑,忽然憑空變出兩瓶水,丟了過一瓶。


    竇林目瞪口呆,剛剛眼花了嗎?這水哪來的?


    “秦哥……這……”


    “別問,問就是魔術師。”


    秦昆扭開瓶蓋,喝了一口。


    竇林喝了一口,這水是真的:“剛剛掰鋼筋也是魔術?”


    “那是體術。”


    景區一切都好,隻是又轉了一圈後,秦昆忽然在走廊裏發現了些奇怪的紋案。


    六芒星?


    秦昆不懂當地的人文曆史,卻也覺得這六芒星出現有些突兀了。


    紅堡和猶太教也有關係嗎?


    六芒星是真真正正的六芒星,建築原本的紋案,並不是別人塗鴉上去的,秦昆仰望走廊門檻六芒星的一幕,也被竇林拍了下來。


    隻是六芒星出現後,秦昆不知怎麽,覺得哪裏怪怪的。


    剛剛一直沉浸在遊玩的氣氛中,似乎疏忽了塗庸和拉哈爾了。


    ‘無量天尊無量天,無量天眼看世間’


    口中默念,三指並起,從眉心豎劃,天眼圓睜,紅堡盡收眼底。


    發現塗庸和拉哈爾在往裏走,秦昆鬆了口氣,但是他又發現,一個城牆的拐角處,有兩個人的目光始終盯著塗庸他們。


    那兩個人戴著墨鏡,穿著休閑,看似是遊客,那盯梢的樣子好像沒那麽簡單。


    秦昆忽然心念一動:他們早就選好了盯梢的位置?


    那豈不是代表,他們早就知道己方會來這裏。


    秦昆心思電轉。


    此刻,塗庸的表情不輕鬆,似乎心事重重,但也在極力掩飾,用焦頭爛額的神態充當保護色,再配合上忙裏偷閑無奈,似乎沒人看得穿。


    不過秦昆發現了兩個盯梢的人後,就覺得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


    塗庸,隱瞞了一些事。


    這次來逛景區是塗庸決定的。


    說是要帶自己逛逛。


    但是那些盯梢的人卻沒關注自己。


    所以說自己的到來成了塗庸的理由,他隱瞞的事……和拉哈爾有關!


    一條暗線,秦昆連猜帶捋,覺得自己判斷的八九不離十,看來摸到了因果線的境界後,腦子也靈光了起來,秦昆欣慰一笑。


    不管怎樣,塗庸起碼沒針對自己。


    還是朋友。


    隻不過……


    “塗庸那廝應該很少與人交心,此刻卻對拉哈爾隱瞞了這件事,怕是運輸隊頻頻出事,讓塗庸產生了懷疑吧……”


    秦昆不算聰明,但他懂得誤會。


    摸爬滾打多年,‘誤會’這兩個字有些可怕的,這兩個字是一道考驗,會擊破各種看似牢不可破的關係。


    葛戰和左近臣當年,也是因為誤會分道揚鑣的。


    一旦‘誤會’產生,隻要一方不願解釋,或者解釋不清,誤會就會魔根深種,然後開出猜忌之花。


    從古至今,多少次離間計、反間計都是從這裏找到突破口的。


    秦昆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探探情況,然後向著那兩個盯梢的人走去。


    “秦哥!那邊逛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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