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陳述,每一字每一句對於唐驚程而言都是一場淩遲。


    “因為車速過快加之刹車失靈,邱啟冠撞到了路邊的樹上,重大撞擊力導致前擋風玻璃碎裂,其中一塊碎玻璃剛好割到了他的頸脖大動脈,這不是非得致命的傷。隻要及時包紮止血他應該還有救,可是九哥沒有救……”


    他為什麽沒有救?


    為什麽?


    唐驚程的身子漸漸沿著牆沿軟下去……


    “九哥走過去開了車門,邱啟冠當時手裏還握著手機…對,就是你從九哥那裏拿到的那隻…九哥問他玉麒麟的下落,他隻對九哥說了兩句話,一,玉麒麟在他最後買的一套物業裏,二,護你周全,你會告訴九哥所有事……”


    此後便有了關略去騰衝“偶遇”唐驚程,可是邱啟冠撒了謊,他臨死還在念著唐驚程的安全,可就是這個謊言改變了所有人和事。


    葉覃走後唐驚程抱著頭蹲在牆根前麵,腦中反反複複全是她說的那句話。


    “玻璃剛好割到了他的頸脖大動脈,這不是非得致命的傷,隻要及時包紮止血他應該還有救…”


    對。這不是致命的傷。唐驚程知道,關略也知道。


    他們第一次見麵便是在騰衝的山路上,大巴側翻,關略替一名傷者包紮傷口,當時那名傷者也是被玻璃割到了頸動脈。


    唐驚程在旁邊目睹了他搶救傷者的整個過程,熟稔專業,她當時都以為他是一名醫生,可他不是,他是劊子手,他親眼目送邱啟冠在車裏咽了氣。


    唐驚程的唿吸開始急促起來,他為什麽沒有救?為什麽?


    走廊那邊有腳步聲走過來,一雙男士休閑皮鞋移到了唐驚程麵前,她抬起血紅的眼睛……


    “為什麽每次都這麽擰?”關略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點無奈。最後蹲到唐驚程麵前,手裏是他剛問護士要的紗布和藥棉,沾了酒精,先幫唐驚程手臂上劃開的傷口清洗幹淨。


    “會有點疼,忍一下。”


    唐驚程哪兒還會感到疼,不說話,看著麵前的男人,垂著頭,眉宇裏明明這麽淡然溫柔。


    “以後別總拿自己的手臂出氣!”說話間關略已經在幫唐驚程包紮傷口。


    他的手法真的很熟稔,紗布均勻地纏上去,不鬆不緊。


    唐驚程突然笑,覺得這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


    “問你一個問題。”土匠投劃。


    “嗯?說!”他不抬頭,依舊細致地在幫她纏紗布。


    唐驚程用另一隻手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如果我害死了你最愛的人。你會怎麽樣?”


    關略動作一頓。抬頭看她,她眼裏一片迷茫。


    “你是說樓輕瀟的事?”


    “迴答我!”


    “樓輕瀟的事已經過去了。”


    “迴答我!”唐驚程太高音量,聲嘶力竭。


    關略收口氣,幫她的紗布打了一個結。


    “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先迴答我的問題,如果我害死了你最愛的人,你會怎樣?”


    “我會試圖去原諒你。”


    “憑什麽?”


    “憑那個人是你!”


    “可是我不能,關略,我不能!”唐驚程抬眼直勾勾盯著這個男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葉覃已經把所有事都告訴我了,是你害死了邱啟冠,他原本應該不會死,是你麻木殘忍,為什麽不救?為什麽不救?”唐驚程一把揪住關略的衣領。


    關略悶住心口那股氣,這一天早晚要來的,有些魔障算不清他們之間便沒有以後。


    關略那一刻還是想跟這女人走下去的。


    “好,我告訴你原因!”他扯開唐驚程揪住自己衣領的手,“既然葉覃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你了,那麽你也應該知道輕瀟為什麽會被截肢!當年是唐稷和邱啟冠見死不救在先,我隻不過是把這筆賬還迴去!”


    可這賬要怎麽算?


    當年葉覃在博物館連中兩彈,唐稷怕留下活口牽連到自己,眼睜睜看著蘇閎治的人把受傷的葉覃帶走,本以為她這一去便是必死無疑,可誰想到她以前接受過特訓,最後居然保住了命。


    隻是腿沒了,這筆賬就該算到蘇閎治,唐稷和邱啟冠的頭上。


    前者是主犯,後麵兩位便是幫兇。


    “邱啟冠藏了第二隻玉麒麟,他既然有膽做出這種事就該料到有天會沒命!隻是刹車不是我動的手腳,但既然命裏注定他在我眼前撞車,我斷然做不到再去救他,因為沒有理由,我也說服不了自己去救一個仇人!”


    這便是關略的解釋,他絲毫沒有粉飾和遮掩,可這讓唐驚程怎麽接受?


    “禽獸,冷血!”她伸手過去就要掄關略,手腕卻被他握住。


    “是,我承認我冷血,整整十分鍾,我看著血從他傷口裏噴出來,直到他咽氣我才離開,你一定覺得我簡直狼心狗肺,可是換個角度呢?當年輕瀟雙腿中槍,你父親和邱啟冠又何嚐救過她?所以唐驚程我告訴你,這事就算再來一遍,我還是會選擇置之不理!”


    唐驚程已經無法聽下去。


    這男人怎麽可以這麽狠?


    “那是一條命啊…”她帶著顫抖的哭腔,聲音全部啞了。


    關略淡淡眸裏有諷刺:“是,都是命,輕瀟的命何嚐不是命?”


    這些年他對樓輕瀟的愧疚便是從那晚開始累積,他欠了她一雙腿,大半個人生,答應會替她報仇,承諾要娶她為妻,可卻遇到了唐驚程。


    很多賬或許能算清,可感情的事怎麽講?


    關略鬆開唐驚程的手腕,伸手過去揉她通紅的眼睛:“我知道你恨我,你也確實應該恨,但是恨完之後能不能把前麵的事都忘幹淨?我不會再去想替輕瀟報仇,也不會去想她為何要跳樓,而你也別再總是念著邱啟冠,死去的人已經煙消雲散了,我們得想想活著以後的事……”


    關略難得用這麽溫軟的口氣說話,他那時候是真心實意要跟唐驚程有將來的。


    命已經抵掉,仇也可以不報,恩恩怨怨就當兩邊購銷,他想要這個女人,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為了達成這個願望他已經傷害了太多人,幾乎是不顧後果要將錯誤堅持到底,可是唐驚程不這麽想。


    仇是仇怨是怨,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


    “關略,你的心到底有多大?如果說是邱啟冠和我父親害了樓輕瀟,你為何還能容得下我?”


    “因為你是我的女人,你肚子裏懷了我的孩子!”


    “僅此而已?”


    “難道還不夠嗎?單單這一個理由就能讓我把以前的帳一筆勾銷!”


    “可是我不能啊!”唐驚程突然揚著唇翼陰笑,看著眼前的關略,眉目依舊淡淡,眸中毫無殺戮之氣,可是她有了,她恨不得將眼前的男人碎屍萬段。


    許多罪惡便在那一念之間。


    “你們不是一直想知道樓輕瀟為什麽要跳樓嗎?”唐驚程扶住牆緩緩起身。


    “你想說什麽?”


    她站直,眼底清寒匯聚:“跟你坦白幾件事,一,那天在騰衝如果不是遇到你,遇到其他男人我也會跟他上床,所以我跟你沒有以後,我們之間僅僅隻是肉體關係,我愛的人是邱啟冠,以前是,現在是,以後將來永遠都是;二,樓輕瀟確實是我逼死的,就在醫院的天台上,我用肚子裏的孩子刺激她,她一時受不了才做了傻事;三……”


    唐驚程說到這便開始笑。


    關略的臉色已經開始一點點變得陰冷。


    “三,什麽,說下去!”


    “三啊…”她又連續笑了兩聲,“別總說我傻,是,我確實不夠聰明,但這一次,關略,我告訴你,是你錯了,你被我耍了,我肚子裏根本沒有懷你的孩子,我怎麽可能會懷你的孩子呢?…這輩子我隻會給邱啟冠一個人生孩子…至於你,別做夢了,你在我心中無非就是一個床伴,離開那張床,你在我心中什麽都不是!”


    真相多殘忍,她便能變多狠!


    關略的目光開始鋒利起來,他一把捏住唐驚程的手腕。


    “你再說一遍?”


    “那你聽清楚了,我根本沒有懷孕,我是騙你的,在雲南我就是看不慣樓輕瀟那張嘴臉,可怎麽會想到你會這麽傻,為了這個我隨口胡編的孩子居然要把她送去美國,嗬……所以樓輕瀟跳樓你也有責任,我逼死了她,是你給了我機會!”


    唐驚程越說心裏越覺得暢快,這是一種潛意識裏的報複心理。


    關略間接害死了邱啟冠,她便要把這份痛也同樣加注到他身上,可是她卻用了這種最愚蠢的方式。


    手腕上的勁道被關略越捏越緊……


    唐驚程剛包紮好的傷口又裂開了,血從紗布上滲出來,很快就染紅了一片。


    “唐驚程,最後一次機會,你要對你說的話負責任!”


    “說一千遍也是這樣,難道你還真以為我心裏有你?”


    什麽都被打成了死結。


    關略勾起唇笑,冷意沾在唇角上。


    “好,很好,我會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他甩開唐驚程的手臂,她整個人連著一起被甩到身後的牆上。


    “這次算我看錯了眼,僅此一次,不會再有下次!”


    他這半生也就遇到過她這麽一個女人,允許她腹中懷了他的骨血,然後違抗全世界也要將她留在身邊,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局。


    所以以後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女人了,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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