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姆、白蘭地、伏特加、清酒,還有威士忌。


    這就是費克新市愛爾蘭幫的秘密殺手團,命名方式充滿了禁酒令時期癮君子們無聲的抗議。當然,對看過《名偵探柯南》的齊樂人來說,這活像黑衣人組織一般命名方式讓這個秘密團夥渾身都插滿了不祥的g。


    老地方是一個地下酒窖,愛爾蘭幫目前的主事是戴維,他簡單利落地對五人下達了一個指令——幹掉名單上的人。


    被羅列在這個死亡名單上的人一共十五個,簡單的身份介紹讓這份名單看起來足夠可怕,簡直是對意大利幫中上層的一次大屠殺,如果這份名單上的人全部都被幹掉的話,費克新市就徹底是愛爾蘭幫的一言堂了。


    誰都知道這已經超過了黑幫默契的對等報複,五人中的清酒對此提出了異議,但是戴維沒有采納。


    他在這個散發著濃鬱酒精氣味的倉庫中來迴踱步,時而冷靜分析時而暴怒的狀態讓人很懷疑他的精神狀態。路易斯被捕的事情給了他極大的刺激,他像是一條被激怒的鬥犬,正齜牙咧嘴不計代價地向對方彰顯自己的力量。


    “瘋狗。瘋狗戴維。”朗姆輕聲念叨著,見到威士忌微微抬起眼簾看著他,朗姆又撇了撇嘴,看著遠處咆哮詛咒著的戴維,低聲道,“知道他是怎麽被路易斯看中的嗎?當時路易斯還隻是個小頭目,他教唆還是個小混混的戴維去討還一筆債務。欠債的猶太人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戴維用鐵棍活活打碎了他的下顎,把他的金牙敲了出來。這大概是那個猶太佬身上最後的財富了。”


    齊樂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專心地看著這份死亡名單,杜喬、杜喬七歲的私生子、杜喬的情婦……全是意大利黑幫的人。


    當他拿到這份名單的時候,係統就提示他,他殺死這份名單上的npc是不會扣除剩餘生存天數的,這幾乎是對殺戮赤裸裸的鼓勵,這份縱容很容易讓人喪失對殺人的負罪感,甚至享受這種裁決他人生命的權力。


    齊樂人琢磨著這份名單上是否有他的敵人,或者他的愛人。


    他有種無端的自信,他覺得隻要他能見到寧舟,無論現在他是什麽樣子,哪怕是女人,他都可以認出他。


    隻是不知道,寧舟能不能認出他。


    齊樂人摸了摸臉頰,他現在的外貌是很普通的凱爾特人種,頭發偏向於橘紅,皮膚白得死氣沉沉,因為氣質的關係,看起來是個陰鬱的文藝青年,如果不是家裏藏著足夠開小型槍支博物館的武器庫,這個名叫艾倫代號威士忌的青年真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年輕人。


    他會在臥室的牆壁上寫上雪萊的詩句:“我眼中流露的愛情,實在說,隻是你自己的美在我靈魂上的反光。”


    隨手翻開一本放在枕邊的書——順帶一提,枕頭下還有一把槍——扉頁上就是雪萊的名句:“當愛漸漸死去,人心不過是活著的墳墓。”


    威士忌的喜好不禁讓齊樂人懷疑他是不是受過什麽感情創傷,可惜,這位殺手先生並不喜歡寫日記,他的過去他無從得知。


    這段陌生的美國故事裏,齊樂人就像是一個在話劇開演後闖入舞台的臨時演員,對這個沒有看過劇本一無所知,卻要若無其事地演下去。


    不過幸好,有一個人能帶給他一些有用的訊息。


    愛爾蘭黑幫的大小姐,薇洛。


    &&&


    就在愛爾蘭黑幫的殺手們忙於清理名單上的人物時,身為其中一員的齊樂人顯得分外悠閑。


    他不是個喜歡濫殺的人,雖然名單上的大部分人的所作所為,吃一顆槍子一點都不冤枉,但他仍不覺得自己有肆意裁決的權力。


    時至現在,他已經不是剛進入這個遊戲時那個對殺人顧慮重重的菜鳥了。行走在布滿了敵人黑暗森林中,當前方傳來陌生的腳步聲的時候,他甚至會搶先開槍,殺人的負罪感與自己的性命相比不值一提。


    陳百七曾經給他講過一個“笑話”,十個道德模範進入了噩夢世界,在一個需要互相殘殺的新手村,最後有一個活著出來了,成了噩夢遊戲裏著名的殺人狂,最後被一個曾經的監獄服刑犯抓獲上交給審判所。當問及他為什麽殺人的時候,他反問,你為什麽不問我為什麽要吃飯?


    在他的意識裏,殺人和吃飯已經是一樣自然的事情了。


    在噩夢世界裏做的任務多了,對副本世界npc動手的時候也隻會越來越多,可齊樂人仍然時常困惑,這群生活在副本世界的npc究竟是什麽性質的存在呢?在黃昏之鄉中流傳的說法裏,這群副本中的npc隻是一組數據,可他們和主世界的那些原住民區別何在?


    他們實在是太真實了。


    就好像現在拉著他逛街的薇洛,她的一顰一笑都是活生生的。


    “爸爸和戴維叔叔都喜歡經營花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因為我們是愛爾蘭人。”薇洛說。


    齊樂人心不在焉地點頭。


    “你覺得買塊手表當做生日禮物怎麽樣?”薇洛突然拉住了齊樂人的胳膊,指著櫥窗裏做工精美的手表問道。


    “不錯。”齊樂人說。


    從將他拉出門開始,薇洛就是一副理所當然他應該知道是誰的生日的樣子,這導致他沒法開口問這份生日禮物要送給誰。


    薇洛走進了商店,對店員說道:“幫他挑一塊手表送給他的……女朋友。她大概和他差不多高,長發,性感,非常時髦。”


    店員發出了一聲略帶吃驚的聲音:“真的?”


    薇洛的眼中閃動著神采飛揚的光芒:“當然,她是個很酷的人。”


    齊樂人一臉懵逼地站在一旁,什麽,他有女朋友?什麽時候?他怎麽不知道?


    等等,戴維倒是問過“她有沒有來找過他”?難道他真的有個女朋友?


    齊樂人的腦洞一下子打開了,該不會……寧舟附身的npc就是她嗎?不不不,這麽巧合的事情不可能發生。


    就在齊樂人莫名驚恐又莫名期待的同時,薇洛在店員的推薦下買下了一塊女式手表,齊樂人掏出錢包付賬——他還記得這是要送給他女朋友的是手表呢。


    店員去招唿另一位客人的時候,薇洛從他的手裏拿走了手表袋,然後把錢塞進了他的錢包裏,還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齊樂人更加迷茫了:為什麽薇洛要給他錢?為什麽薇洛要拿走這塊手表?為什麽薇洛要跟他道謝?


    這劇情到底怎麽迴事啊!誰能告訴他劇本?!


    齊樂人久久地凝視著薇洛,薇洛移開了視線,眼含淚光地低聲道:“‘愛情也是這樣,當你走了,它就微睡在對你的思念上’,這是雪萊的詩裏我最愛的一句。長久以來,我深深地思念著……思念著我們一同長大的迴憶。我從來都不夠勇敢,如果當初,我……”


    有人在看著他。


    齊樂人的直覺被刺痛了一下,他猛地迴過頭。


    透過商店明亮的玻璃櫥窗,店內的齊樂人看到一個西裝革履金發藍眼的男人和他七八歲大的兒子從街邊路過。


    午後的費克新市陽光明媚,齊樂人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男人。


    杜喬,意大利幫的新頭目,已經被愛爾蘭幫列入暗殺名單的首位。


    可是讓他震驚的並不是那個男人,而是……


    杜喬的私生子、七八歲大的金發正太和他對視了一眼,那雙湛藍的眼睛裏有著和年齡不相稱的故事。


    一瞬間,齊樂人忘了合上嘴,手中的錢包掉在了地上還不自知。


    “艾倫,艾倫?”薇洛連著叫了他兩聲,齊樂人才把視線從走遠的兩人的背影上收迴來。


    “我沒事。”齊樂人若無其事地說著,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錢包。


    冷靜,好歹現在他們碰麵了,毫無疑問,寧舟也認出了他。


    一想到寧舟現在是個七歲的小正太,齊樂人簡直要笑出聲了,可別說,那個小正太和寧舟本人的外貌有幾分相似,特別是那雙藍眼睛。


    雖然驚鴻一瞥,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既然已經從茫茫人海中鎖定了對方,那距離下一次見麵就不會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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