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費克新舊港外的隱蔽處停了下來。


    這座海港曾經是費克新市的重要港口,可是自從新港建成之後,這裏已經被廢棄了,成為了黑幫走私國外酒品的重要港口。


    本著低調的原則,齊樂人和寧舟無意驚動這裏的黑幫人員。


    行走在舊港之中,四處都是久未修剪的灌木,大部分路燈甚至已經被破壞了,零星幾站還在工作的路燈,為這一片月光寂寂的海港帶來微弱的光明。


    齊樂人和寧舟走得很小心,槍不離手,他們的敵人很可能已經來到了這個海港,他們隨時都有可能爆發致命衝突。


    “請注意,警察已潛入海港。請注意,警察已潛入海港。請注意,警察已潛入海港。”廣播聲突然在寂靜的海港中響起,正在陰影中緩慢前行的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是那個給我打電話的女人,她這是打算讓走私的以為我們是警察。”齊樂人說著,摸了摸受傷的右臂,一句話哽在嘴邊,繞了三圈才猶猶豫豫地吐出,“待會兒如果遇到了梅花k,而且情況危急,我、我去吸引對方的注意力,你負責把他幹掉,反正……反正我們中有一個人存活就好了。”


    寧舟停下了腳步,猛地迴過頭看著他。


    月光中,他那雙碧藍的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層黑色的紗。


    齊樂人“咕咚”一聲,沒出息地吞了吞口水。


    有著和年齡不相稱成熟的“孩子”轉迴了臉,看著前方的道路,低聲道:“有人要犧牲的時候,我希望不再是你。”


    一瞬間,齊樂人的心髒仿佛被人溫柔地攥住了。


    “我……”


    幾道刺眼的燈光照了過來,兩人齊齊一驚,立刻滾入了灌木叢後尋找掩體,幾乎是剛躲入掩體後的同時,機關槍“突突突”的掃射就暴雨一般地落了下來。


    “離開這裏!”寧舟說。


    齊樂人點點頭,兩人迅速朝著火力缺口衝了出去。


    &&&


    月光從船艙的圓形窗口中射了進來,在破損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皎潔的冷光。


    呂醫生坐在一把木椅上,雙手被反綁在椅背後,雙腳也被繩索牢牢綁住,雖然身體沒有受到什麽折磨,但是他一副“累感不愛”的神情,並懷疑起了自己人生的歐氣是不是已經耗盡了?


    或者可能中了什麽“百分百被綁架”的詛咒,不然怎麽會在這個任務開始前幾個小時被人套麻袋綁來參加任務?不然怎麽會在任務裏又一次被人綁架丟到了這個船艙裏?


    “咯吱”一聲響,呂醫生應聲抬頭。


    船艙的木門被推開了,她逆著月光,露出窈窕的身材,可是呂醫生還是認出了眼前的這個人並非剛才綁架他的女人。


    “你還好嗎?要喝點水嗎?”陌生的女人溫柔地問道,似乎對他現在的遭遇心懷愧疚,不敢看他的眼睛。


    “好的,謝謝你哦,美女姐姐。”危機狀況下,呂醫生的嘴巴還挺甜,渾然不似他在齊樂人麵前時那麽嘴欠。


    女人給他倒了水,還喂他喝了一點,然後在他麵前坐了下來。


    “你是……”呂醫生問道。


    “薇洛。”女人說道。


    呂醫生恍然大悟:“哦哦,你好你好。我能問一下,為什麽我會被綁到這裏嗎?”


    薇洛勉強笑了一下:“抱歉,我也不清楚。”


    “那把我帶來這裏的人,是……龍舌蘭嗎?”在知道薇洛姓名的那一刻,呂醫生就猜到了另一個女人的名字。齊樂人曾經跟他提起過這對疑似情侶的npc,他印象很深。


    薇洛點了點頭。


    呂醫生更想不通了,龍舌蘭一個npc為什麽要綁架他?她還想把其他三個玩家引到這裏?她想做什麽?報複社會嗎?


    “薇洛,你在嗎?”大門再一次打開了,一個身材修長的女人走了進來。


    同樣是背對著月光,那冰冷的逆光中,她卻如同一朵燃燒的火焰玫瑰,可聲音卻偏偏冷得如同極地凜冽的風。


    “啊,傑西卡,我在。”薇洛站了起來,局促地問道,“有什麽事嗎?”


    “沒事,剛才到處都找不到你。”龍舌蘭麵無表情地說,“別亂跑,可能會有人找到這裏來,會很危險。”


    “好的。”薇洛乖乖地點了點頭,“我不會亂跑的。”


    龍舌蘭離開了,薇洛惆悵地看著關上的艙門,再一次坐了下來。


    “你不去找她嗎?”呂醫生好奇地問道。


    薇洛呆呆地看著圓窗外的月光,許久喃喃道:“我不知道。”


    呂醫生越發感覺古怪,她們之間的談話和神情都不像是一對久別重逢的情侶,到處都透著一股詭異。


    “我不知道,她還是不是我的傑西卡。”薇洛幽幽道。


    “……什麽意思?”


    “你覺得,愛情是什麽?”薇洛突然問了一個哲學的問題。


    呂醫生呆了呆,張口就來:“呃,科學地來說,這是一種因為大腦分泌的化學物質而產生的情感,使得人與人互相吸引,墜入愛河。”


    薇洛愣愣的:“我聽不太懂……但你也說,這是大腦控製的。”


    “對啊。”呂醫生理所當然地說道。


    “那如果一個人的大腦壞掉了呢。”薇洛問道。


    呂醫生沉默了。他想起了齊樂人說起過的,龍舌蘭的遭遇——額葉切除手術。這種手術的後遺症極多,大多數接受手術的患者並不能得到預期的效果,反而出現性格突變、失去表情、喪失生活能力等千奇百怪的後遺症。從龍舌蘭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屬於“幸運”的那一類,至少她的行動能力和邏輯思維並沒有出錯,但是……


    “那一年的一個雨夜,她渾身是血地來到我的臥室,問我要不要跟她走……我沒有走。我害怕了,渾身濕淋淋的她,臉上竟然沒有一絲表情,我分不清眼前的那個人,是我的愛人,還是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偶。她走了,一個人,我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滿心都是懊悔,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麽……從那以後,我就在等待與她重逢的那一天。這些年我們一直通過中間人書信來往,我知道了她離開的原因,知道了她遭遇的不幸。我愛她,她說她也愛我如昔。可是你知道嗎?我隻從一封封寫滿了愛語的信中看到了一個不再愛我的愛人。”薇洛緩慢艱難地說著,眼眶中濕潤了。


    “我感覺到了她的努力,她拚命想要找迴愛的感覺,可是她已經失去了那種力量。她不斷地、不斷地、不斷地重複著愛我的話,像是在告訴我,也告訴她自己,她是愛我的。可是啊,她的大腦已經不再愛我了。”


    她捂住了嘴,崩潰地啜泣:“那群醫生,把她的愛搗碎了!我恨他們,我的父親,那群醫生,那些傷害她的人,我恨他們!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可她還是來找你了啊。”呂醫生幹巴巴地說道。


    薇洛一邊流淚,一邊微笑:“對,她來找我了。她對我說……”


    ——我要迴來見你一麵,在世界末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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