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院長,幹嘛呢,飯前打電話可不好,菜都上齊了,來來來,先罰一杯。”


    方玄奇打趣地指了指齊敬位置上的那杯酒。


    “哈哈哈,酒等會再喝,先談正事,陸老板,你也知道,咱們醫院不是在改革嘛,急需中醫專業方麵的人才,你兒子呢我看著挺滿意的,不如就這幾天去我們醫院上班吧,放心,一旦可以考編製了,我第一個把陸九給排上。”齊敬笑道。


    這……


    陸鬆等人有些錯愕。


    這個齊院長怎麽出去打了通電話,態度就轉變的這麽快。


    之前吃飯都隻是答應有名額一定會優先考慮,現在就直接想把陸九拉去上班。


    奇怪!


    太奇怪了!


    陸九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


    糟了,說漏嘴了。


    很明顯,齊敬之所以態度轉變,應該就是因為自己剛剛說的那句院長特批。


    難道說這個齊院長跟沈院長認識?


    那這個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齊院長,感謝感謝,我上次也跟你提過,這小子非常固執,說什麽都要自己去開那個醫館,現在讓他去醫院上班,到時候表現的不好也是給齊院長伱添麻煩,齊院長,您看……”


    陸鬆生怕陸九生氣當場拒絕,立刻開口給齊敬解釋,哪曾想齊敬的態度卻是出人意料。


    “沒事,這有什麽的,年輕人嘛有自己的堅持是好事,放心,我一定給陸九留個名額,他想什麽時候來醫院上班都可以,陸老板,你看怎麽樣?”齊敬道。


    董俊與季元寧麵麵相覷,雖然有詫異,但都不奇怪。


    江漢中醫院現在非常需要中醫人才,陸九能夠獲得金陵中醫院院長特批上崗,那就絕對是有點本事的,關鍵他還這麽年輕,前途絕對無量。


    把他給招到中醫院來,搞不好幾年後,他就成了中醫院的招牌。


    這對於中醫院的建設,也是幫助極大的。


    “哈哈哈,那就謝過齊院長了,我敬你。”陸鬆大笑舉杯。


    “客氣。”齊敬舉杯一飲而盡。


    喝完酒,齊敬見陸九一言不發,不由笑道,“陸九,你是不是對中醫院有點抵觸?”


    陸九搖搖頭,“不算抵觸,就是不想讓自己那麽累。”


    齊敬笑道,“當醫生哪有不累的,你這個理由可不夠充分,跟我說說,為什麽寧肯守著一個醫館也不願意來醫院呢?咱今天就純是交心,不談其他,你也不用把我當一個中醫院的院長看,你要願意,叫我一聲叔也行。”


    陸九道,“真的是因為累,在醫院要看病,寫材料,寫報告,開會,太繁瑣了,連學習的時間都沒有,我不喜歡。”


    齊敬笑道,“我看這些應該都是次要的吧,你是不是對醫院的製度不太滿意?”


    陸九聞言,沒有答話。


    齊敬笑道,“其實我兒子也是中醫,算起來應該是你的學弟,他也在金陵中醫院,你能從金陵中醫院辭職,又迴到家鄉經營自家醫館,證明你還沒有放棄中醫,但就是不願去醫院,這肯定是對醫院有不滿,材料、報告、開會這些東西,聰明人花不了多少時間,你還有你們院長特批,我想也沒人會在這方麵刁難你。”


    “嗬嗬,我兒子不止一次跟我吐槽過,他說現在的中醫就像是戴上了手銬腳鐐在行醫,考試要學西醫,開方要遵循藥典,行醫要開各種檢查,有時候明明就是一副柴胡湯的事,但你必須要給患者做檢查,否則一旦被舉報,追責問責的體係會讓你不厭其煩,這就導致用純粹的中醫手法去行醫,在醫院根本活不下去,但現在的醫院就是這樣,不接受也得接受,否則就隻有不幹了。”


    “不得不說,你很有魄力,能夠在金陵那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毅然決然地離開,換做是我再年輕個二十幾歲,我可能真的做不到,嗬嗬嗬,賺錢嘛,不寒磣。”


    陸九仍是一言不發,他現在有點摸不清這個院長到底想表達什麽。


    是在跟自己描述一下中醫的困境,然後跟自己共情?


    那就真沒必要了。


    現在中醫的生存環境雖然不怎麽樣,但比一二十年前好太多了,當年中醫要想救一個急重症患者,還得自己簽字擔保呢,你不簽字醫院都不給你救人的機會。


    二十年前同樣是病毒傳播,中醫主動請纓還被西醫拒絕,他們認為中醫連病毒學、微生物學都不懂,憑什麽介入治療?


    甚至於在後來的病毒溯源中,有位西醫代表公開聲稱欲哭無淚,因為在我國發現的病毒,卻被外國人找到了衣原體。


    當時中醫代表鄧老就怒了,什麽叫欲哭無淚?


    那是外國的醫生把感染病毒的人治好了,你沒治好,那才要欲哭無淚,就隻是發現個衣原體而已,這算什麽?沒辦法第一時間發表論文嗎?


    那這個病毒到底是老百姓的災難,還是學術研究的載體?


    最後事態越來越嚴重,死的人越來越多,鄧老看不下去,聯名諸多中醫集體上書衛生部門最高領導人,才終於獲得批準。


    中醫介入後,創造了四個零的奇跡。


    零死亡、零轉院、零感染、零後遺症。


    這事,現在有誰知道?


    不得不說,那些人為難中醫的樣子,像極了西方為難華夏。


    “陸九,你知道我們院為什麽要招中醫人才嗎?不怕你笑話,我們雖然是中醫院,但正兒八經的中醫,隻有兩個,一個是季主任,還有一個是返聘迴來的袁老,除此之外,跟西醫沒什麽區別。”


    “以前我改變不了,但現在不一樣了,發改委也在近期開了記者發布會,明確表示要扭轉中醫院西化的局麵,也就是說,從今往後,你叫了中醫院的名字,那你就得是中醫的那套東西,不能掛羊頭賣狗肉。”


    “但我們中醫院畢竟已經經營了這麽多年,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所有醫療器械全部給裁撤,醫護人員也不能進行整體更換,隻能是一步步來,先組建一個中醫科就是目前的任務,所以,我們院真的很需要你這種人才。”


    齊敬的表情顯得十分的誠懇。


    哦?


    扭轉中醫院西化?


    看來是上麵出手了,下麵不得不執行。


    好事啊!


    不過陸九並不相信自己去了之後,就能夠改變中醫院的格局。


    這件事的難度太大了,即便是齊敬願意,中醫院上上下下的醫護人員,醫療器械公司,甚至於一些醫療代表,都是不可能願意的。


    利益鏈太多了,陸九並覺得齊敬能成功,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單憑醫術扭轉乾坤,那是扯淡。


    “齊院長,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目前我還不想去醫院,抱歉。”陸九道。


    “哈哈哈,沒事,咱們院永遠歡迎你,來來來,喝酒喝酒,正事聊完可不能耽誤吃飯。”齊敬並不意外,他也似乎沒想過一次就說服陸九。


    眾人表情各異,有陸鬆的欣喜,有鄭國斌的恨鐵不成鋼,有方玄奇的搖頭歎氣,也有董俊的輕蔑。


    隻是在這樣的場合下,都被煙火氣所掩蓋。


    酒過三巡,氣氛也逐漸下來了,幾個大男人喝得暈乎乎的,互相之間的稱謂也慢慢從之前的“院長”“老板”,變成了“老哥”“老弟”。


    司機小李做好服務的同時,也抽空吃了會,此時看到幾位領導聊的正酣,他也湊到了陸九麵前。


    “哥們,咱們院裏搞個編製可不容易,你要是去了,就衝院長這態度,不出兩年絕對給你整一個編製,那可是鐵飯碗啊。”小李言語中滿是羨慕。


    畢竟這年頭,特別是經過了三年磨難,大部分年輕人都意識到了,宇宙的盡頭還得是編製。


    什麽冒險,什麽闖蕩,什麽事業,去特麽的,我現在就想找個地方安安穩穩地躺平!


    “你們院現在什麽情況?他們對組建這個中醫科有什麽想法?”陸九問。


    “嗐,哪有什麽想法,搞肯定是要搞的,就是很難搞起來而已,你想啊,醫院那麽多人要發工資,醫療設備要維護,要全部換成中醫,院裏的人都得餓死,不過你放心,去了之後你的工資絕對不低,這是肯定的。”小李小聲道。


    嗯。


    和他想的一樣。


    阻力很大。


    一個小時後,酒足飯飽,眾人寒暄結束,便各自離去。


    陸鬆喝了酒,陸九便坐上了駕駛位。


    “看見沒,那個齊院長對你可是相當器重啊,我迴去也好跟你媽交差了,哈哈哈。”陸鬆滿嘴酒氣。


    “以後少喝點酒。”陸九道。


    “生意嘛,總得應酬,放心,再過幾年我就不幹了,安心在家養老。”陸鬆道。


    “這話三年前你就已經說過一次了。”陸九道。


    “運氣不好嘛,這三年下來,我跟你鄭叔都沒怎麽賺到錢,等把你的房子、車子,還有彩禮錢賺夠了,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陸鬆笑的很開心,“嗯,迴來也好,你要真在金陵的話,我可給你出不起首付的錢,哈哈哈。”


    陸九看著車窗前的風景,一時無言。


    迴到家,陸九將陸鬆攙扶到客廳,看到劉梅,陸鬆便像個小孩一樣,開始炫耀自己的成果,嘴裏一直念叨著“成了,成了”。


    說著說著,就開始忍不住吐了一地。


    陸九想幫忙,但劉梅沒讓他動手,隻是讓他迴房間休息,剩下的事她來做就行。


    這些年陸鬆沒少在外應酬,劉梅也已經習慣了。


    迴到房間,陸九歎了口氣,隨即在書架上拿了本金匱要略讀了起來。


    ……


    江漢人民醫院。


    發熱門診部。


    “咳咳咳……”


    “哈…tui~”


    “嗯~嗯~嗯~~~”


    “護士,護士,人呢……”


    “……”


    門診內,老老少少全都擠在裏麵,護士忙前忙後完全像陀螺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不止如此,外麵也有一大堆人正在排隊。


    “小王,別接了,告訴他們輸液室已經滿了,讓他們到診所去。”


    “馬主任,今天怎麽這麽多感冒的,也沒到換季的時候啊。”


    “我哪知道,不過看樣子應該是陽了。”


    “陽了?那個變異的病毒?”


    “差不多,沒事,毒性不強,扛一個星期就沒事了。”


    “專家不是說這東西致命嗎?”


    “致命什麽啊致命,那都是有基礎病的才會致命。”


    “哦哦。”


    ……


    “惠民藥堂會員日盛惠歡樂購,好藥送不停,活動時間11.15—17日,滿三元送雞蛋一個,純三七粉,廠家促銷,進店有禮,多買多送!”


    “你們這有退燒藥嗎?”


    “會員才能買。”


    “沒會員就不行?”


    “辦一個也不要錢,而且今天是活動日,多買多送。”


    “我就買個布洛芬,其他的不要。”


    “這兩天買布洛芬的人太多了,進貨困難,我們店隻給會員提供。”


    “你……”


    “……”


    ……


    陸氏醫館。


    “是全身疼還是局部疼?”


    “全身,頭最疼。”


    “發燒是感覺冷還是熱?”


    “冷。”


    “有沒有流汗?”


    “沒有。”


    “是幹咳還是咳的時候有痰?”


    “有痰。”


    “青的還是黃的?”


    “青的吧,但白的比較多。”


    “平常會不會有口幹的感覺?”


    “有有有。”


    “嘔吐有嗎?”


    “有。”


    “……”


    陸九指腹摁在這位大叔手腕處,問診之時,他腦海裏也不斷迴蕩著五髒之間的對話。


    “受不了了,給我死!!!”肝木道。


    “別衝動肝木,先幫肺金要緊。”脾土道


    “心火再加把力,我逮住它了。”肺金道


    “好,別放手,我燒死它!!”心火道。


    “心火,我感覺到它在激烈反抗了,它在害怕。”脾土道。


    “腎水,幹它。”心火道。


    “敢動我小精庫,哼,弄不死你!”腎水也急了。


    看來五髒已經在幹活了。


    四診參合再加上五髒的反應,陸九已經基本確定這位大叔感染了寒濕疫。


    這玩意折磨了大家三年多,沒想到年底了居然還來一次反撲,真是有夠惡心的。


    “嗯,應該是感染了,我給你開副藥。”陸九道。


    “真是啊……我就說症狀有點像,不過抗原測出來還是陰性的。”肖旭捂著頭,有氣無力。


    “稍等……”陸九笑道。


    陸九要給肖旭抓得藥不是別的,正是在這三年立下過卓越戰功的清肺排毒湯。


    這個方子是由麻杏甘石湯、五苓散、小柴胡湯,射幹麻黃湯組成的合方,別看它有二十幾味藥,就覺得藥過十三,醫生不沾。


    在這三年裏,清肺排毒湯是唯一一個治療輕症、重症、危重症的通用方劑。


    連國醫大師張禮所創的宣肺敗毒顆粒,療效都差了這個藥方一籌。


    可以這麽說,感染之後,不管你是什麽情況,隻要沒死,喝這個藥都能起到一定的療效。


    這其實也蘊含著中醫裏的同病異治,異病同治的理念。


    就是我不管你感染了哪個毒株,表現出來哪些症狀,隻要你是寒濕疫,我這個藥就管用。


    因為你所有的症狀,都是由這個寒濕疫導致的,每個人的體質不同,表現出來的症狀就不同,但本質上感染的都是寒濕。


    輕症,重症,也不過是寒濕疫給患者造成的傷害程度,東西還是原來的東西,這個藥方就是專門針對寒濕疫調理五髒的。


    當初陸九看到這個藥方的時候,就直唿絕了,可後來一了解才發現,這居然是一個名叫葛文的無證中醫開出來的方子。


    甚至於,他在開出這個方子的時候,都沒有見過病毒,就在家裏關了六七天研究五運六氣便拿出了方子。


    陸九知道後,直接就傻眼了。


    中醫還能這麽玩?


    此刻確診了對方是寒濕疫,陸九也立馬想到了這個方子。


    麻黃、炙甘草、杏仁、生石膏、桂枝、澤瀉、豬苓、白術、茯苓、柴胡、黃芩、半夏、生薑、紫菀、冬花、射幹、細辛、山藥、枳實、陳皮、霍香。


    二十一味藥抓齊,陸九便交給了眼前這位大叔。


    可就在這時,醫館外,忽然來了四五個人,一個個狀態十分萎靡,有位大媽還披頭散發,兩眼無神。


    “醫生,你這能打針嗎?”


    陸九哭笑不得,“我這是中醫醫館。”


    “別管什麽館了,我現在很難受,醫生,你快給看看吧。”


    “哎呀~哎呀~哎呀~”


    “中醫紮針能不能治?”


    “弄點藥吃也行啊,疼死了……”


    這……


    看到這一幕,陸九不由靈機一動。


    “行,你們先在這坐著,我給你們去煎藥。”


    有清肺排毒湯,一個人治也是治,兩個人也是治。


    陸九幹脆直接抓藥開煮,就地讓這些人喝掉,反正這玩意已經不需要診斷了。


    “快點啊醫生。”


    “知道知道,我把藥煎上就給你們止止痛。”


    “誒?醫生,那是我的藥啊。”


    “幫你煮,就在這喝。”


    “那行。”


    陸九點燃爐子,將藥丟了進去,然後拿出毫針,給一個個哀嚎連連的患者進行針刺止痛。


    陸九現在的針灸水平,止痛那已經是小意思了。


    這不,幾分鍾的功夫,剛才還在哀嚎的幾個患者,已經完全不覺得自己頭痛了。


    “神了,你還疼嗎?我腦袋好了。”


    “誒?可以啊,晃蕩都不疼了。”


    “中醫這麽厲害的嗎?”


    “哎喲,早知道中醫能治,我幹嘛跑醫院排一個多小時的隊,遭老罪嘍。”


    “醫生,我身上還疼啊,再給我來兩針。”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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